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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是真蠢還是假愚 文 / 桑家靜

    瑛皇國位處閩南中樞地帶,周槽環境複雜新皇登基自然免不了前來一些友洽鄰國、或盟友國家派人前來恭賀表態,然而牧驪歌卻沒有想到,這其中前來的「友國」竟還包括了……異域。

    完成登基大典之後,他依舊穿著登基時的朝服,穿著一件赤舄藍紫龍袍,所紗袍是一層絳色,配以卷雲冠,冠上綴卷梁二十四道,高一尺,卷梁寬一尺,戴時用玉犀簪導之。

    他身後跟著兩名穿著朝服的臣子,一名乃剛任名為參政的柳文之,一名乃京兆尹花甲子,三人一同來到御書房內,摒退四下閉窗掩門之後,牧驪歌令兩人前來,三人一同看著書案之上擺放著的那一個方正的紅漆木盒子。

    紅漆木盒子並無什麼特殊,六面木板皆普通材質,約一肘拐高度,唯一特別的就是這個紅漆木盒子表面漸漸浸出一層薄霧煙汽,其底基濕了一攤水漬。

    牧驪歌並沒有假手它人,親自將木盒子掀開後,視線觸及其內的物體,溫潤如溪的眼眸愈發深沉。

    而柳文之與花甲子兩人則愕然呆滯。

    但見木盒子內赫然放著一顆齊頸被砍掉的頭顱。

    牧驪歌拿起一塊綢絲柔帕擦了擦手指,彎唇一笑。

    「看來我們安插在異域的內應被他們發現了。」

    柳文之臉色難看,他死死地盯著那顆頭顱,道:「異域的人簡直欺人太甚,偏偏選在今日陛下登基的時候將這種、這種污物送來,難道不是打著觸我瑛皇國霉頭的惡念?!」

    想比柳文之的憤慨之言,花甲子則顯得冷靜許多,他撫了撫唇上兩撇美須,一雙細長如縫的眼睛透著智慧:「陛下,此事雖然令我們損失了一名暗探,但同時亦讓我們能夠確信一些事情……異域的人果然開始侵入我瑛皇國的商運,並且手腳已經觸及漕運跟鹽業,但小老兒私認為,擅作將人頭之事送來搗亂今日登基大殿之事恐怕絕非惰皇的手筆,他有一百種方式來警告威脅我等,但絕不會選擇如此……愚笨的方式。」

    「或許吧,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也該選個回禮送給他們才是。」牧驪歌眼神劃開木盒子,望著空氣的某一處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

    對於智囊花甲子的推論他嘴上雖不置可否,實則心中也是這種想法。

    「所以說……我們與異域的這場戰役才剛剛開始啊……」花甲子習慣性地撫了撫鬚尖,那微微上揚的細長眉眼更是掩藏了許多意味深長。

    「公主!公主!哎?!您稍微再等一下,陛下正在……」

    門口傳來一陣緊張呼喊與聒噪雜亂聲音,但聞「呯!」地一聲,那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隨著室外光芒傾洩而入的還有一道亮麗又囂張氣惱的聲音。

    「皇兄,你太過份了,我已經同意你將我身邊的男人都弄走了,可你為什麼還要禁令我出宮!」

    牧驪歌一聽是牧曉鳳的聲音,就是一陣頭痛,即使他再疼愛她,像她這樣擅闖御書房,攪擾他洽談政事,亦勉不了動了真氣。

    一闖進來,虞子嬰便一眼看到了擺在書案之上的那顆頭顱,她表示除了略感疑惑,卻一點都不害怕,然後她扮演的牧曉鳳卻不一定了,她可從來沒見過如此血腥的一幕,當即便捂嘴尖叫一聲:「啊——」

    「閉嘴!」牧驪歌只覺耳膜被她這麼一震隱隱作痛,立即揮出一道氣,關上了木盒子。

    而柳文之一看到這鬼見愁的寶黛公主來了,第一反應就是完美地行完禮令她挑不出錯後,垂頭拉上嘴唇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好品德,而花甲子到底是老人,所謂的老人就是勇於面對腦殘的敵人,於是笑瞇起一雙看似陰險的咪咪眼,恭敬地跟她打了一聲招呼,便盡量學作壁虎淡化自己的存在。

    花甲子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牧驪歌的太傅,師者如父,不是特別重要的正規場合之中,他可以不用跟牧曉鳳行大禮。

    而牧曉鳳對待這兩人的態度一向是鄙夷跟無視,如同他們厭惡她,她也討厭著他們,可惜一個是牧驪歌的打小玩伴,一個是亦師亦父的存在,即使是她再想找他們的麻煩,亦需要掂量一下後果,況且這兩人一個不是善茬一個是隻老狐狸,哪裡是牧曉鳳這種肉腳的反派能夠拿得下來的。

    「禁你足亦是為你好,省得你再出去惹事生非,你難道忘記了三日前你出宮被人刺殺的事情了?」每次只要面對牧曉鳳的胡鬧,牧驪歌的臉上的表情除無奈便是皺眉。

    那一場所謂的刺殺活動其實是無相安排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順利調包。

    虞子嬰版的牧曉鳳像是對剛才所見的事情尚有餘悸,無視了他的訓斥,反而指著那個漆紅木盒子愣愣地問道:「皇兄,兄,那是什麼?」

    「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牧驪歌側過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道:「從今日開始,你必須再重新好好地重溫一番宮廷禮儀與行為規範了,否則這次與朝淵國聯姻的事情便作罷了,即使是損失一個盟友,我也絕不能再讓你丟一次我瑛皇國的臉面。」

    看來這次她的行為的確惹火了牧驪歌,直接說出這麼重的狠話,但她的目的倒也達成了,便是盡量將自己隔絕起來,少露面出場惹人懷疑。

    「皇兄,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虞子嬰低下頭,雙手糾結地交纏著,默默地背著台詞道:「你將我——人家的人都弄走了,既不淮我出宮,又不告訴我什麼時候能去朝淵國……」

    「景帝的選妃日期是在年中,你急什麼?」牧驪歌瞥了她一眼,不耐地打斷她。

    「我不急,可是我無聊啊,要不……你放我出宮走走吧?我保證絕對不再惹事生非了。」虞子嬰上前,扯住他的一隻手,準備象徵性地撒撒嬌,但她顯然忽略了她跟牧曉鳳的區別,那就是她的一身怪力。

    她一時掌握不好撒嬌這種重要就是拽,輕的就是碰的藝術,直接一扯,險些沒將牧驪歌扯一踉蹌撲前。

    遭了!虞子嬰立即將他一放,順勢扶住他的手臂,穩住後,便擺出一臉無辜相。

    牧驪歌險險站隱後,微詫地看向虞子嬰,看她完全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剛才的事情一定是巧合的模樣,他蹙了蹙眉。

    「走?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出去幹什麼?」

    虞子嬰看他終於掀開了剛才那一頁,不由得警惕自己要注意力度,亦勸戒自己還是不要輕易涉獵自己不擅長的領域為好。

    「我出去幹什麼?」她反問道。

    「幹什麼都不准!」牧驪歌語氣堅決。

    虞子嬰深呼一口氣後,便用一種語序極慢而諷的聲音道:「為什麼不准,皇兄覺得我會出宮做什麼?我連宮裡那些陪伴我數年的男人都能忍痛捨棄,難道這個決心還不夠大?或者皇兄認為在這個我失去了母后,又再度失去了父皇的皇宮,我能夠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就能活得很愉快,很開心的話,那麼好,你說不準,那麼我就不出就不出吧。」

    虞子嬰慘然一笑,因為笑容帶著本性的清冷與肌肉的僵硬,反而意外演出了一種像是故作滿不在乎的勉強。

    「……」牧驪歌的表情一滯。

    他看著「牧曉鳳」的目光漸漸帶著一種愧疚與歉意。

    這段時間他忙著登基大典跟抵禦異域的侵入,能花在這個與他一同失去父皇的胞妹身上的時間少之又少,他竟忘了,一夕之間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父皇的她,該怎麼樣來恢復那悲痛的心情……

    有時候不哭,並非不難過,有時候不叫,並非不痛苦……這種事情明明他懂得比誰都清楚,但她卻因為她平日裡戴著那張囂張與跋扈的面具而忽略了,她其實也需要別人的安慰與溫暖……

    而柳文之與花甲子看這兩兄妹的爭吵終於告一段落後,再一看牧驪歌此刻的表情就知道——陛下輸了。

    只是他們很奇怪,這個牧曉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以他們對陛下的瞭解,她的事情,明明是板上釘釘絕對不可能圜轉的事情,但竟仍舊讓她從中找出破綻,轉眼間便抓到陛下的軟肋,令他就範了……

    不——看她那「單蠢」的臉,他們覺得或許是他們想得太多了也不一定,她怎麼可能會擁有這種智商……

    「罷了,要去便去吧,不過記得多帶些侍衛,若這次再惹出事來,下次即使你搬出父皇來也依舊得禁足!」即使知道這或許是她的一個拙劣借口,但牧驪歌仍舊不得不顧慮,於是他拋給她一塊出宮的令牌,便擺手趕人了。

    「謝謝皇兄。」虞子嬰聲音像含在嘴裡一樣咕噥吐出,她知道這種時候若是牧曉鳳該是一臉計謀得逞般笑得一臉狡黠燦爛,可惜這種照亮一切的光明屬性她很缺,於是唯有低頭假意表示「感動」地躲過表情一途。

    然而她越是表現得低調樸素,這牧驪歌便越好受,這表示牧曉鳳是真心地想改過,並非屈意奉承耍奸,她這次並沒有在欺騙他。

    而柳文之與花甲子兩個暗下對視一眼,露出一種揶揄的表情,他們果然沒有猜錯,這牧曉鳳哪裡會用什麼心計,她懂得最厲害的心計,也就是只懂得仗勢欺人罷了,這次的事情只不過就是一種巧合罷了。

    覺得「感動」的時限夠了,她才抬起頭來,對著牧驪歌誠摯道:「……那麼作為回報,妹妹也告訴哥哥一件事情吧,剛才那個頭顱啊……其實已經死了超過三個月了。」

    她的這句話說完,包括牧驪歌在內的三個一愣,室內頓時一片寂靜無聲。

    「哈?你說什麼?!」嘴巴總是比腦子轉的快的柳文子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看著虞子嬰的表情一臉滑稽。

    牧驪歌看著虞子嬰,隱忍地抿了抿嘴唇,眼神彷彿在說——乖,該幹嘛幹嘛去,求別鬧了!

    唯有花甲子選擇先按兵不動,靜靜觀察。

    「你們可以仔細看一下。」虞子嬰知道想讓他們取信於「牧曉鳳」的判斷很難,但她並不著急,移走至書案前,不等牧驪歌喝止便將木盒子重新打開,示意他們看著。

    「這個頭顱的表面很乾淨,沒有沾染上一點血漬,我想即使是再小心地砍下一顆頭,也不可能完全避免得了濺到血漬,但它的確是一點都沒有,這只這表示這顆頭顱曾經被人仔細地擦試過,可為什麼他們要擦乾淨它呢?」

    隨著她的講解,果然三人都將注視力放在頭顱的不尋常之上,沒再質疑她的話了。

    這次倒是有智囊著稱的花甲子沉吟了片刻,猜測道:「難道是因為有水?」說完,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移至木盒子下方那攤潮濕的部位。

    虞子嬰用手指輕輕地揩過木盒子上面的水汽,道:「沒錯,正是因為有水,這個頭顱呈紫灰之色,卻沒有呈現屍斑,一般人肯定認為剛死沒多久,但事實上,它是因為被人一直凍藏著的緣故,冰凍過的痕跡越長,消凍的時間便越長,甚至它現在仍舊在滲水,想必死了至少有三個月了。」

    她的一番推論無疑在牧驪歌他們三個心中掀起了巨大波滔大浪,若按她這麼說的話,明顯是有人給他們下套了,若這個暗探早就死了,那前段時間一直回饋異域消息給他們的人究竟是誰?!

    「你從哪裡看出是三個月,而不是更少或更多?」這件事情很重要,牧驪歌不得不慎重地知道緣由。

    「自然是根據天氣。」有些事情點到為止便差不多了,她暫時還需要瑛皇國這個護盾安好,自然不能讓它被人算計了去,所以才冒險將這件事情點明,可再說得詳細就太過了,於是她拍拍手,歪了歪腦袋,擠出一絲笑容道:「好了,皇兄,接下來的事情皇妹就不打攪你們了。」

    看她要走,柳文之急聲叫住她:「等等,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這其實也是其它兩人想問的問題。

    「你不知道本宮很喜歡看雜異奇聞嗎?」虞子嬰從袖包中拍了一本書在他胸前,表情高傲而鄙夷:「拿,這個,你們別老是以為本宮蠢啊,本宮那是大智若愚啊,笨蛋!」

    說完,便端著高昂的姿態,翩翩然地走了。

    柳文之愣了半晌,才嘴角一抽道:「你其實是大愚若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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