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殿上歡·媚後戲冷皇

《》章 節目錄 第89章 瑜琳是他的夢,飛瀾卻是他的信仰 文 / 肖若水

    她想,他不會來了。殢殩獍曉

    每一次可以選擇的時候,他都沒有選她。

    沖天的火光烈焰之中,女子笑靨如花,妖嬈盛放。一雙清冽的瞳眸,卻渙散開來,恍惚間,只覺得這跳動的火焰與數年前元宵夜燈會的燈火重合,她看到君洌寒一襲白衣翩然,緊緊的牽著她的手,在人潮湧動的長街上行走,一盞盞琉璃燈明亮炫目,卻驅不散心中的寒。

    那是慕容氏滅門後的第一個元宵佳節,她想家,也想爹娘。

    他緊握著她的手,那般用力,他說,「飛瀾,不要和我走散。崢」

    她木然的被他牽著手臂,他看著燈會,而她看了他,清亮褐眸中倒影著燈火璀璨,是那樣美,那樣的暖。

    飛瀾突然響起母親曾說過的一句小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當夜,飛瀾真的就夢到了他,夢見他在燈火璀璨中看著她笑。

    燈會上,他們還是走散了,她的荷包被扒了,他去追竊賊。她一個人,茫然無措的坐在黑暗的角落等待,而他沒有再回來。再後來,她遇見了顧非凡,他將她從原地帶走了客。

    他們在熱鬧的酒樓中喝酒,上好的女兒紅,她喝了幾杯就醉了。她趴在桌上,四周響起吵雜聲,她覺得真吵,好在不久後,有人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背上,他的背寬闊而溫暖,讓人輕易的沉溺淪陷。她以為,這背的主人是顧非凡。

    她說,「表哥,我想爹爹。」

    「……」他沉默。

    她又說,「表哥,我想哭。」

    輕微的歎息後,他說,「那就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一點。」

    她就真的哭了,將頭埋在他背上,無聲的落淚。許久後,她又說,「表哥,我害怕。」

    他回答,「瀾兒別怕,有我在。」

    她環在他脖頸的手臂更緊了,她說,「他將我從血泊中拉出,那一刻,他的手真的很溫暖,我好怕,怕我會愛上他。」

    她感覺到他高大的身體明顯一僵,但他的步伐依舊穩健。

    宿醉一夜,第二日清澈醒來,她發現迎窗的那支梅枝上,掛著一盞八角燈,燈上或坐或立或笑或沉思的,都是同一個人,那是她。

    莊曉蝶推門而入,絮絮叨叨的埋怨起來,「昨夜顧哥哥和三皇子不知為何在酒樓中起了爭執,後來三皇子一個人將你和它背了回來。」曉蝶白皙的指尖指向枝頭的那盞熄滅的八角燈。

    飛瀾的面頰頓時通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昨夜背她回來的人是君洌寒,那她的話他一定都聽到了吧,這次真是丟人丟到了姥姥家。「師,師兄呢?」她怯聲的問。

    「昨兒鬧了那麼一出,莊主罰他和顧哥哥在祠堂抄書……」

    未等莊曉蝶將話說完,飛瀾已經匆慌的跑了出去。

    她站在祠堂外凝著他,赤.裸的雙足踩在積雪上,竟與雪融為一色,他也看到了她,劍眉緊蹙,而後放下手中狼毫,大步向她走來,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低聲斥責了句,「胡鬧。」

    她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中,笑聲盈盈。

    那笑聲此起彼伏不斷,時隔多年,好似還迴盪在耳畔。飛瀾無力的閉上眼簾,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劃落。原來,在沒有瑜琳的日子,他們也曾有過快樂的時光,真好,這樣就好了。

    意識處在半夢半醒之間,飛瀾幾乎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隱約間,有刀劍相撞的刺耳聲傳入耳中,然後是一聲轟然巨響,是誰再不停搖晃著她的癱軟的身體,濃重的血腥味兒伴隨著淡淡龍涎香縈繞在鼻端。

    「瀾兒,瀾兒,別睡,快醒過來。」是誰用晃眼的寶劍劈開她身上沉重的鎖鏈,將她緊擁在胸膛中,她吃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但視線依舊是模糊的,沖天的火光與濃煙,朦朧了雙眼。

    「瀾兒,別怕,我來了,有我在,什麼都不要怕……」是誰在她耳畔低喃,一聲一聲,纏綿淒婉。

    飛瀾費了些氣力,才努力看清他的模樣,英俊的臉龐髒兮,銀白蟒袍上是大片刺目的鮮紅,即便如此,這個男人依舊維持著沉穩的氣度,竟沒有絲毫的狼狽狀。飛瀾顫抖的伸出手,觸摸上他俊美的側臉,她笑著,唇角淺顯的揚著唯美的弧度。

    「師兄,這一定是夢,對不對?」被濃煙醺的沙啞的聲音,聽得人有種想哭的衝動。

    但這個男人是從不會哭的,他利落的將她抱起,漫天的大火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了,外面的人進不來,他想衝出去更不易。若再遲疑下去,他和飛瀾就要雙雙殉身火海。他選了火勢相對較弱的一處,打算跳窗而逃,可就是這時,房柱突然坍塌了,他腳下凌波微步快速躲閃,才避免被壓在樑柱之下,但橫在中間,燃燒的柱子也擋住了唯一求生的出路。

    此時,他只要放開懷中的女人,逃出升天也並非難事。君洌寒微低頭,凝望著懷中女子蒼白如紙的容顏,她對著他釋然的笑著,對於此刻的處境,她比他看的更通透。「你走吧,別管我……」她每說一個字都很吃力,濃煙嗆得她不停的咳著。

    「你給朕閉嘴。」他莫名其妙的震怒,然後,抱著她,衝入火海之中。飛瀾被他緊擁在胸膛,卻依舊感覺到烈焰灼燒肌膚的疼痛,而後,在疼痛中失去了殘存的意識。

    ……

    飛瀾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之後,睜開眼簾,映入眼眸的是永河與無憂緊張憂心的面孔,她有片刻的茫然,遲疑了許久,開口的第一句是,「他有沒有事?」

    永河微歎了聲,道:「從養心殿到廣陽殿,一路都是埋伏,他就那麼衝進火中,將你抱出來的時候,他全身都是血。」

    永河也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發狂失控的君洌寒,他就像一頭猛獸一樣,一日之間,血洗養心殿三千死士,一夕之間,血流成河,連太皇太后都驚動了。

    飛瀾喝過藥,看向一旁無憂,他一直安靜的坐在那裡,小臉蒼白,不言不語反倒不像他的風格。

    「無憂。」飛瀾低喚一聲,有些吃力的伸手想要觸摸他的小臉,卻被無憂突然躲閃,他站在中央,雙肩一聳一聳的,漂亮的褐眸中擎著淚。

    「慕容飛瀾,你就是個騙子。」他吼了一句,然後快步跑了出去。

    飛瀾僵硬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口有些發悶的疼痛著。

    「你別怪他,那天他一直不吃不喝的等著你,等到天亮你也沒回來。」永河無奈的歎著氣。

    飛瀾眸子濕潤了幾分,苦澀道,「我是個不稱職的娘親,他惱我也是應該的。煩勞公主,幫我多照顧他一些。」

    「這是當然,他也是我兒子。」永河笑著回了句。

    「寧王弒君,可定罪了?」飛瀾又問,勉強的撐起身體坐起來。

    永河低落的搖頭,「瑜琳在養心殿外跪了一夜,皇上便心軟了,答應既往不咎。太皇太后一向偏疼寧王,更是不願深究下去,這件事,估摸著也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對外只宣稱是前朝亂臣賊子作亂。」

    飛瀾沉默,一時間,心頭說不出是何種滋味。

    夜幕降臨,一排排點燃的宮燈晃疼了人眼。飛瀾終究忍俊不住,偷偷去養心殿看了他。

    透過半敞的窗欞,她看到瑜琳正餵著他喝藥,那樣的女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透著萬種風情。君洌寒只有看著她的時候,眼中才會有那種帶著疼惜的溫柔。

    喝完藥,瑜琳夾了一顆梅子喂到他口中,他突然握住瑜琳的手,目光依舊緊緊追隨著她。太過炙熱的目光,讓瑜琳不安的側開頭,不敢去對視他的目光。由始至終,他們之間,他一直都處於主控的地位,她被動承受他的一切,包括利用與背叛。

    「瑜琳,朕稱了你的心,你呢?何時稱朕的心?」溫雅低沉的聲音,卻帶著莫名的壓迫力量。

    瑜琳沉默著,臉色泛著青白,憑空的多了份楚楚可人,「皇上別再逼我。」她扭動身體,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卻被他反手困入懷抱,他緊擁著她,讓她靠在胸膛中哭。

    劇烈的掙動扯裂了傷口,白色中衣沾了鮮紅,而他恍若未聞,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他全部的心思都在懷中的女人身上。

    窗外,飛瀾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突然明白,在他與瑜琳之間,由始至終自己都是多餘的那個人。是她癡心妄想了,自以為在他心中曾有過一席之地,到頭來才發現,那是多麼荒唐的笑話。

    身體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氣力,她跌跌撞撞的走出養心殿,在殿門處,撞翻了一盆萬盛菊,無端引來一陣***動。

    「誰?」御林軍頓時圍了過來,拔劍相向。

    飛瀾癱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此時有多狼狽。御林軍首領僵了片刻,方拱手問道,「慕容將軍,您怎麼在這兒?」

    是啊?她為什麼在這裡?飛瀾諷刺的揚起唇角,她犯賤才會拖著不堪的身體來看他,到頭來不過是自找難堪罷了。

    此時,大太監徐福海匆匆趕來,見到她同樣一愣,但他是精明人,屏退御林軍後,將飛瀾從地上攙扶而起,「慕容將軍,您這又是何苦呢!」徐福海同樣是明眼人,他活到這個年歲,見慣了後宮之事,還有什麼是他看不通透的呢。

    「是飛瀾唐突了,我這就離開,不會讓你為難。」飛瀾苦笑,沿著石階,一步步離開。

    徐福海看過養心殿內溫暖的燈火,再望著飛瀾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那背影透著說不出的孤寂憂傷。

    飛瀾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永河、無憂正在用晚膳,桌旁還多了一個風清揚,他來將軍府蹭飯也不是一次兩次,反倒沒什麼稀奇。

    「呦,飛瀾回來了啊,快來快來,趁熱吃飯。」風清揚一手拿著筷子,一邊吩咐逸雲再添一副碗筷,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

    倒是一旁無憂對他的反客為主有些不滿,「風清揚,風御醫,你別不拿自己當外人,蹭飯的話還那麼多。」

    「哎呦,你這破孩子,想過河拆橋是不是?剛求我教你施針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風清揚憤憤的拍著桌子,那架勢好像在怒斥蒼天不公一樣。

    無憂懶得理會他,自顧埋頭吃飯。

    飛瀾淡笑,這樣的場景,溫暖的讓她有想哭的衝動。她在無憂身邊坐下,喝了杯熱茶驅寒,而後,逸雲遞來碗筷,她也不言語,低頭認真的撥著蝦子,然後放入無憂碟中。

    無憂將蝦肉放入口中咀嚼,悶悶的嘀咕了句,「你好好反省一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飛瀾無奈失笑,這小東西人小鬼大,總是讓她哭笑不得。

    用過晚膳,永河十分知趣的將無憂領走,皇上身負重傷,風清揚此時來將軍府,自然不會只是蹭飯那麼簡單。

    「你去過養心殿了?」風清揚隨口問道,目光不經意的落在飛瀾沾染了泥濁的衣擺上,那種深褐色的泥土,只有養心殿中才有。

    飛瀾的指尖隨意轉動青花瓷杯,淺飲一口溫熱清茶,緩聲道,「風御醫屈尊前來,不會只是問我這些無關緊要的閒事吧?」

    風清揚白了她一眼,說道,「皇上不放心你的傷勢,遣我來看看,看你這能跑能跳的模樣,倒是皇上的擔心多餘了。」

    飛瀾不語,身體懶懶的靠在窗邊飲茶。

    片刻的沉寂後,風清揚又問,「你為何不詢問皇上的傷勢?」

    「看他美人在懷的模樣,飛瀾的擔心倒也多餘了。」飛瀾學著他的語調,散漫的回答。

    風清揚一口茶險些沒噴出去,孔聖人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此話當真是不假的。「飛瀾你有所不知,若非是你,他本不必受傷的。」

    飛瀾漂亮的眉心微蹙,眸光不解的落在風清揚身上,只聽他緩緩道來,「寧王能在養心殿混入死士,皇上自然也能在他身邊安插眼線,我們一早就知道寧王的計劃,不揭穿,不過是等待時機,一網打盡。但當李全對他說,你被困在廣陽殿大火之中的時候,他一劍割下李全的頭,血洗寧王三千死士,才得以衝入廣陽殿救你。即便,他明知那裡會有埋伏,即便明知那是另一個陷阱,他義無反顧。」

    飛瀾安靜傾聽,低斂的眸子這種了眸中所有的情緒。

    風清揚輕歎一聲,繼續道,「我跟隨他多年,還是第一次將他失控,他將你從火中抱出來的時候,雙眼都是血紅的,如同一隻憤怒的猛獸。飛瀾,即便這樣,你還認為他不在乎你嗎?」

    飛瀾動作遲緩的放下手中青花茶盞,她渙散的眸光隨意落在一角,半響後,才找回聲音,「既然如此,為何不將寧王定罪?」

    風清揚一愣,而後回了句,「沒有證據。」

    飛瀾嘲諷一笑,「若真做的天衣無縫,寧王妃又何必在養心殿外跪求?」

    「這……」風清揚一時語塞,即便他滿嘴的鐵齒銅牙,此刻亦無法狡辯。又是若有似無的歎息,「飛瀾,糊塗一些不好嗎?你應該明白,皇上不會只有你一個女人。」

    飛瀾抬眸,苦澀的一笑,「明白是一回事兒,能不能接受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累了,風御醫,請回吧。」

    風清揚離開後,飛瀾一個人站在窗邊吹冷風,窗外揚揚灑灑又飄起了大雪,今年的冬天,風雪似乎格外多了一些。她突然很懷念塞外的生活,雖是苦寒之地,戰禍不斷,但那時,她還有思念,心是暖的。

    其實,風清揚說的沒錯,身為一國之君,君洌寒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她不會是唯一,也無法成為最愛,慕容飛瀾之於他,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而已。除了對他的愛,她找不到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的理由。

    「娘親,你在想什麼?」無憂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側,伸出手臂關緊了窗欞。

    「下雪了。」飛瀾茫然的回了句,指尖輕彈去落在肩頭的雪花。冰雪融化在指尖的溫度,冰冷的,寒入心頭。

    無憂蹙著眉頭,突然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間,他的小手很暖,他的笑同樣也是暖的,不過頃刻間,便融了冰雪。

    「別又和我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話,如果覺得吃虧了,我可以娶你哦。」他眉眼間的笑帶著得意與邪氣,懶懶的語調,儘是玩味。無憂是何其精明早熟的孩子,他自然知道兒子是不能娶娘親的,但他時而將這話掛在嘴邊,不過是博飛瀾一笑。他不忍看她總是那樣寂寞又落寞著。

    飛瀾凝望著他,有片刻的呆愣。

    同樣的話,相同的飛揚神情,即便是玩味的語調都是如出一轍。停留在記憶深處的曾經,君洌寒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他說:「飛簾,你終究是個女孩子,並且是個嬌美可人的女孩。太容易,讓人心動。」

    他說:「飛簾,為什麼不敢承認喜歡我?」

    他抱她,對她說:「如果覺得吃虧了,我可以娶你。」

    ……

    不,不能再想,不要再想了。飛瀾突然失控的掙脫無憂的手掌,她踉蹌的後退,不停用拳頭捶打著發昏的頭腦。

    「娘,娘親,你怎麼了?你不要嚇無憂。」孩子撲過去,緊擁住她身體。

    「無憂,無憂,我只有你,只有你了。」飛瀾抱著他小小柔軟的身體,那樣用力。從始至終,她所擁有的,僅僅是這個意外降臨的孩子而已。

    「娘,無憂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無憂褐眸含笑,在飛瀾面頰上親了親。然後跑到櫃子中取出那套針具,一一排開,「娘親,你傷口還疼嗎?今天無憂學了金針刺穴,我幫你療傷。」

    飛瀾含笑點頭,褪去外袍坐在軟榻之上。無憂將銀針在火焰上劃過,然後刺入飛瀾胸口的穴位上。

    「啊!」飛瀾突然一聲痛苦尖叫。

    「怎麼了?」無憂驚慌失措的問道,他分明沒有刺錯地方啊。

    驚叫之後,飛瀾唇角上揚,失笑道。「騙你的。無憂,你要記住,男人無論何時都要堅定自信。」

    「嗯。」無憂驚魂未定的點頭,顫抖著拿出另一根針刺在飛瀾肩頭的位置。這一次是真的伴隨著些微的刺痛。

    「啊,你輕點。」飛瀾不滿道。

    無憂一臉茫然的看著她,悶悶道,「娘,我沒刺錯哦。」

    飛瀾緊抿著唇,怎麼會看不出這小東西在努力憋著笑。死孩子,居然是故意的。

    一連又過了幾日,飛瀾閉門不出,傷口好得七七八八,風清揚的藥很有效,幾乎沒留下傷疤。

    大雪下了幾日才停歇,飛瀾靠站在窗前賞雪,手中隨意的把玩著那顆從烈火中帶出的檀木珠,珠子依舊散發著淡淡幽香,梅花小篆刻著一個『願』字。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的『願』字。

    她眉心深鎖,清冽明眸深若寒潭。思緒漸漸陷入回憶。

    慕容氏滅門後的第一個中秋節,她與顧非凡並肩坐在房頂看天,這串檀木手串是他親手帶在她腕上的。是他親手做給她的,他說,「飛瀾,金銀珠寶太過俗氣,反而配不上你,這是千年檀香木所製,傳承千年,獨一無二。」

    這串獨一無二的手串,分明是顧非凡送給她的,為何君灝南卻一口咬定這是君洌寒的東西?飛瀾迷惑了。

    思慮間,房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永河風塵僕僕的走進來,狐裘披風還夾帶著風雪。她辰時入宮給太后請安,此刻剛回。

    「公主今日回來的似乎晚了些。」

    永河在侍女的服侍下褪了外袍,接過熱茶飲了口,才道:「聽風清揚說皇上的傷勢一直未癒,昨兒個還高燒不退,連太皇太后都驚動了。」

    「不是已經正常上朝了嗎?」飛瀾關了窗子,不以為意的問。

    「除了硬撐著,他還能如何。朝堂上有哪個是讓人省心的。」永河歎了聲,又道,「也不知道是在和誰慪氣,湯藥送進去都被打翻了,現在養心殿中都亂作了一團。」

    飛瀾沉默,繡眉微蹙著,從一旁取了本書冊,青蔥指尖隨意翻動著,發出輕微的嘩啦聲響。但究竟能看進去幾個字,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本宮從宮中帶了些可口的點心回來,無憂呢?」永河又問。

    「在院子裡練劍,午膳的時候就該回了。」飛瀾出聲回答。

    午膳剛剛被擺上桌子,飛瀾夾了塊點心剛放入無憂碟中,宮中的馬車就停在了將軍府前,徐福海形色匆匆的走進來,俯身一拜,「老奴參見公主,駙馬。」

    「呦,是哪陣風將徐總管您給吹來了。」永河輕笑,吩咐侍女看茶。

    「公主折煞老奴了。」徐福海躬身俯首,面相飛瀾道,「大將軍,皇上傳召您即刻入宮,您還是跟老奴走一趟吧。」

    飛瀾尚未開口,永河搶先問道,「飯還沒吃就要走?不知所謂何事?」

    「老奴不敢妄斷聖意,將軍一去便知。」徐福海答道。

    飛瀾放下碗筷起身,逸雲取了狐皮披風給她繫在肩上,而後,她便隨著徐福海坐上了入宮的馬車。

    車伕手中鞭子啪的一聲脆響,駿馬四蹄揚起,快速的在官道上疾駛。馬車內,徐福海半跪在飛瀾身前,凝重道,「慕容將軍見諒,此番並非皇上召見,而是老奴自作主張請將軍入宮。」

    飛瀾一愣,假傳聖旨可是死罪,徐福海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徐總管起來回話吧。」她伸臂虛浮了一把。

    「這幾日皇上的傷勢反覆,又不肯喝藥,連風御醫都束手無策,老奴心想,也只有將軍能勸得動皇上。」徐福海憂心忡忡的回道。

    飛瀾眸色深諳了些許,又問,「皇上的傷勢究竟如何了?」

    「幾乎是遍體鱗傷,但好在都是皮外傷,只是,傷勢未癒就強撐著上朝,又不肯喝藥……」徐福海甚為無奈的搖頭。

    三言兩語間,馬車已停在養心殿外,飛瀾隨著徐福海步入內殿,入眼處竟是一片狼藉,宮女太監戰戰兢兢的跪了滿地,風清揚哭喪著一張俊臉,手中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湯,見到飛瀾,就好像見到救星一樣,大步迎了過來。

    「飛瀾,你總算來了,交給你了。這藥要趁熱喝,涼了就失效了。」風清揚不由分說的將白玉藥碗塞給她,腳下抹油,逃的那叫一個快。

    徐福海也是個明眼人,急忙將殿內宮人都打發了出去。一時間,偌大的養心殿,死一般沉寂。

    飛瀾端著藥碗走入內室,只見君洌寒靠在白虎皮鋪墊的軟榻上,正專注的翻看著奏折,那閒適的神情與滿地狼藉極不相稱。

    見飛瀾走近,他只微蹙了下眉,問道,「你來做什麼?」

    「皇上該喝藥了。」飛瀾淡漠著一張臉,將藥碗遞到他面前。

    啪的一聲,他將手中奏折丟在一旁,翻身躺倒。「朕要休息了,你出去。」

    飛瀾自然不會輕易離開,她青蔥的指尖握著白玉藥碗,一挑衣擺在他身側坐下,淡漠回了句,「皇上將藥喝了,飛瀾自會離開。」

    「朕說了不喝,你煩不煩。」君洌寒手臂一揚,再次將藥碗打翻在地,滾燙的藥汁迸濺在身上,灼的皮膚生疼。她反手抓住君洌寒手臂,觸手的熱度讓她心驚。她掌心順勢按上君洌寒額頭,同樣是滾燙的。

    「你在發燒?」飛瀾驚慌問道。君洌寒一向不喜別人近身,他高燒不退只怕連風清揚都不知道。

    「別碰朕,你耳朵聾了是不是?沒聽到朕讓你滾嗎!」君洌寒一把甩開她的手,對殿外怒吼了聲,「徐福海,給朕滾進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徐福海就出現在殿內,戰戰兢兢的道,「皇,皇上有何吩咐?」

    「這裡沒你的事,讓風清揚再端一碗藥來。」飛瀾繃著臉吩咐道。

    「是,老奴即刻去辦。」徐福海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君洌寒頓時就火了,這是他的皇宮,他的奴才,居然任由她慕容飛瀾擺佈,她說話竟然比他還好使。

    「把袍子脫了讓我看看,是不是傷口感染了才會導致高燒不退!」飛瀾不由分說,雙手用力撕開他身上明黃龍袍,雪白中衣上染著暗紅的血跡。飛瀾還要動手,卻被君洌寒一把按住了纖細手腕。

    他唇角邪氣的揚起,玩味道,「瀾兒,朕身上有傷,今天滿足不了你。」

    飛瀾雙頰羞得通紅,卻倔強的沒有收手。「皇上是要自己脫,還是要飛瀾幫你?」

    君洌寒唇角笑靨更深,昏黃柔和的燈光下,透著說不出的邪魅。他修長的指尖,一顆顆解開胸口的盤扣,中衣緩慢脫落,露出結實的胸膛,赤.裸的肌膚之上,佈滿了深淺不一的傷痕,觸目驚心著,白色紗布也已經被鮮血染紅。飛瀾目光緊盯在他身上,心口微疼。

    「看夠了沒?」他邪魅一笑,突然伸臂將她扣入胸膛。精壯的身體遍佈傷痕,卻沒有一絲狼狽,反而平添了幾分妖冶,這男人天生就是禍害人的妖孽。修長的指尖輕勾起她下巴,俊臉貼著她面龐肌膚,氣息溫熱曖昧。飛瀾慌亂的別開面頰,耳根子都燒紅了。

    而正是此時,殿門嘎吱一聲突然開啟,徐福海端著湯藥躬身而入,見到的就是帝王與飛瀾曖昧相擁的場面,他微愣了片刻,但好在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皇上,您的藥。」他將藥碗放在一旁,低頭快速退了出去。

    「皇上該喝藥了。」飛瀾在他懷中嘀咕了句。

    「要你管,沒良心。」君洌寒放開她,將明黃衣袍隨隨套在身上。

    飛瀾仍不語,纖長的睫毛輕顫著,端起溫熱的藥碗,將藥汁含入口中。她傾身靠向他,唇貼在他薄唇之上,將藥汁緩緩送入他口中。記憶中,幼時她生病了不肯喝藥,娘就是這樣餵著她的。

    君洌寒有片刻的驚愕,而後唇角揚笑,霸道的擒住她唇瓣,吸盡她口中藥汁後,仍糾纏著不放,吸允著她口中的蜜汁。藥液分明是苦的,但經她餵過來,就變成了甜。

    君洌寒結實的手臂蠻橫的攬在她腰肢上,耳鬢廝磨了好一陣子,才不捨的放開她,溫聲道,「慕容飛瀾,你似乎還欠朕一句謝。」

    飛瀾靜默片刻,而後起身,屈膝跪在地上,三叩九拜,「臣慕容飛瀾謝皇上救命之恩。」

    飛瀾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君洌寒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剛剛緩和的情緒,再次劍拔弩張,他的臉色變得極難看,健臂一揚,觸手處一應物件統統掃落在地,一連串的碎裂聲讓殿外聽牆角的徐福海與風清揚均是一驚。君洌寒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更是極少動怒,能有這個本事讓他發火的,也只有慕容將軍一人。

    碎裂飛濺的瓷片劃破手背的肌膚,鮮血一滴接著一滴的落在地面,飛瀾卻好似不知疼痛一般,一動不動的跪在他面前,蒼白的面龐沒有一絲表情。

    他坐著,她跪著,彼此僵持不下,但最後受不住的仍是他,他伸臂用力將她從地上拎起來,丟在軟榻上,有些蠻橫的扯起她的手,手背上劃開寸許的口子,好在傷口不深,也只是割破了皮肉。他將金瘡藥倒在她手背上,蜇的生疼,飛瀾緊抿著唇片,硬是沒吭聲。

    「從今兒開始留在養心殿伺候朕。」君洌寒甩開她的手,怒氣沖沖的丟下句。

    「不是已經有人照顧皇上了?難道皇上還未稱心嗎?」飛瀾的聲音依舊淡漠,而淡漠之中卻那樣酸澀。

    君洌寒不動神色的凝了她片刻,忽而一笑,道,「原來那天的人竟是你。」他雖病了,敏銳的聽覺卻並未受到影響,他察覺到有人隱在窗下,只是沒想到那個人會是慕容飛瀾。

    「怎麼,吃醋了?」君洌寒半擁她入懷,飛瀾沒有反抗,卻也並不順從,溫軟的身體被他困在懷中,姿態卻是僵硬的。他溫潤的語調縈繞在頭頂,輕歎道,「瑜琳是瑜琳,而你是你,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在朕心裡的位置。」

    自然,也沒有人能取代瑜琳的位置,只是,這一句,君洌寒是不會說與她聽的。

    飛瀾一雙墨眸清澈,在昏黃的燭火中,閃爍著琉璃般璀璨的光澤。君洌寒心口一動,伸手扯掉她束髮的金帶,低頭再次撲捉住她柔軟的唇片。飛瀾在他懷中十分安分,也可以說,她在他面前一向是乖順的,這也是他寵她的原因之一。

    君洌寒週身都散發著霸道的氣場,但他的吻卻是溫柔至極的,一寸寸試探,一點點侵入,小心翼翼到讓人心疼。他放開她的時候,飛瀾在他懷中凌亂的喘息,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掃在他英俊的側臉上,那小鹿一樣無辜的眸子,像極了一種誘.惑。

    「別這樣看著朕,不怕朕吃了你?」君洌寒邪魅的笑,手掌輕輕摩擦著她瑩潤的面頰。「瀾兒,替朕換藥更衣,今夜留在養心殿吧。」

    飛瀾雙頰緋紅,淡不可聞的應了聲,「嗯。」

    飛瀾伺候他換藥更衣,又用了晚膳,飛瀾午膳都未來得及吃,一直餓著肚子,膳食傳上來,都是飛瀾平日裡喜歡的,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的細心,若他想對一個人好,那便是可以好到極致的。

    入夜,他擁她在懷,飛瀾枕著他的手臂安靜沉睡。而君洌寒卻了無睡意,他靜靜看著她,如嬰兒般純淨的睡顏,讓人莫名安心。後宮硝煙不斷,前朝更是腥風血雨,永無止境的爭鬥、算計,他也會累,也會倦,只有懷中的女子才能讓他的心靈安寧。

    一直以來,瑜琳是他的夢,而飛瀾卻是他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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