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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43流言 文 / 煙微

    紫蘇聽完抓藥夥計的話,半天沒回過神來。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知曉這幾貼藥便要用盡手裡的銅板時,心裡到底還是有幾分不捨得。

    「怎麼樣,抓不抓?」小夥計許是見慣了她這樣的窮人,到不勢利,只是和顏悅色的問著她。

    紫蘇點了點頭,嘴裡卻還是鼓囊了一句「怎麼這麼貴」,一邊探了手去拿藏大竹簍裡的銅板。

    「因著用的都是好藥,光參片就用了好些,別說還有其它的一些貴重的藥。」小夥計看著紫蘇拿出來的那一弔錢,歎了口氣,輕聲勸道:「別心疼錢了,人能看好就是好事。」

    紫蘇點了點頭,謝過小夥計,接了包好的藥放進竹簍,轉身往外走。

    出了藥房,走上大街,迎面卻與陶阿福家的狗娃撞了個對面。

    「狗娃!」

    紫蘇站在原地,訝異的看了手裡抓了一油紙包鹵豬耳朵的狗娃。不明白,狗娃怎的會在這,又哪來的錢買這種貴的吃食。但轉念一想,怕是菊花使人送了信回去,狗娃作為小舅子跑來看看,也是正常的。

    這般想著,心裡便歎了口氣,各人有各人的命啊!

    「紫蘇!」狗娃先是怔了怔,下一刻,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迎了紫蘇走過去,輕聲道:「紫蘇,你怎麼來鎮上了?」話落,朝紫蘇身後的藥房看過去,狐疑的道:「你家有人病了嗎?」

    紫蘇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娘病了。」

    「大娘病了?」狗娃失聲道:「怎的就病了?」

    紫蘇笑了笑,不想多說,看了狗娃道:「你是來看你姐的嗎?」

    狗娃神色僵了僵,下一刻便點頭說道:「嗯,我娘不放心,使了我來看看。」

    紫蘇想起菊花對她的恨意,又因惦記著家裡的陶大娘,便道:「哦,我要趕回去給我娘煎藥,我先走了。」

    「嗯,知道了。」

    狗娃讓到一邊,目送著紫蘇的身影漸漸消失。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稍傾鄒了眉頭,轉身朝菊花家走去。

    紫蘇低垂了頭憋了口氣一路往前走,手緊緊的攥了口袋裡僅剩下的那十幾個銅板,直將個腮幫子都咬痛了,才緩緩的吐出心頭的惡氣。

    趕回陶家村已經是半早上,還沒進屋子,紫蘇便聽到陶大娘的啜泣聲。

    「三弟,四妹。」

    屋子裡陪著陶大娘的三弟和四妹聽見紫蘇的聲音,齊齊的跑了出來,「二姐回來了。」

    紫蘇一左一右牽了兩人的手,輕聲道:「早飯都吃過了吧?」

    「吃過了。」

    紫蘇點了頭,輕聲道:「那娘有沒有吃?」

    三弟搖了搖頭,「娘不肯吃。」

    紫蘇歎了口氣,放了背上的竹簍,道:「我去給娘煎藥,四妹來幫我,三弟去陪娘說說話。」

    三弟有些懵然的看了紫蘇,一直以來,二姐不都是讓他陪著做事的嗎?怎的這回卻讓他去陪陶大娘說話了?但,即便是心中滿是疑問,他還是聽了紫蘇的話,朝屋裡走去。

    紫蘇看著三弟的背影,留意到自三弟進去,陶大娘的哭泣聲頓了一頓,便暗暗的吁了口氣,看來陶大娘還算是有點明白。

    「四妹,你來幫二姐一把,我們給娘煎藥,好不好?」

    「好。」

    紫蘇拿石頭搭了個簡易的小灶,將藥拿水泡了放進陶罐,開始煎藥。

    四妹乖巧的偎在她身邊,輕聲道:「二姐,我們是不是沒錢了?」

    紫蘇捏了捏四妹臉上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一點肉,輕聲道:「誰說的,我們還有錢呢。」

    「真的?」四妹懷疑的看了紫蘇。

    紫蘇點頭,「當然是真的,二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四妹長長的歎了口氣,但下一刻,卻又蹙了眉頭道:「可是娘病了,是不是要用很多錢啊?」

    「二姐會想辦法的,四妹別擔心。」

    四妹默了一默,眼見陶罐開始冒熱氣,紫蘇便將火撒了一點出來,改為小火慢慢熬,坐在她身邊的四妹輕輕的歎了口氣,稍傾,難過的道:「二姐,要是我們家實在沒錢,你就把我賣了吧。」

    紫蘇冷不丁的聽到四妹的這句話,一個沒留神,手便被燙了下,她顧不得手指上的痛,猛的回頭看了四妹,歷聲道:「胡說什麼呢?誰說要賣你了。」

    四妹大的眼睛裡含了一汪淚,可憐兮兮的看了紫蘇,哽聲道:「是我自己想的,我怕娘跟爹爹一樣,到時候二姐,三哥還有我就沒人管了。」

    紫蘇聽得心裡就像有把刀在絞一樣,她強忍了心口的痛,將四妹摟在懷裡,輕聲道:「不會的,娘不會有事的,二姐一定會將你和三弟都帶大的。」

    四妹趴在紫蘇的懷裡像只受傷的小獸一樣嗚嗚的哭了起來。紫蘇聽著四妹的哭聲,忍了許久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四妹,娘不會死的。」紫蘇抬頭,便見到三弟扶了紙片兒似的陶大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陶大娘目光複雜的看了紫蘇,又看著哭得兩眼通紅的四妹,再次道:「娘不扔下你們不管的,娘要看著你二姐嫁人,你三弟娶媳婦,四妹找婆家呢。」

    「娘……」四妹站起撲了過去,抱著陶大娘「哇哇」的哭了起來,「娘,你別死,四妹很乖,四妹聽話,四妹以後只吃一點點……」

    紫蘇擦了把臉上的淚,重新低了頭去看陶罐。

    陶大娘將四妹抱在懷裡,輕言細語的安撫了一陣,回頭對三弟道:「三弟,帶你四妹出去玩會去。」

    「嗯,」三弟牽了四妹的手往外走。

    陶大娘喘了口氣在門檻上坐下,紫蘇起身倒了杯水遞給她,默默的坐回原處。

    「這些藥,花了多少錢?」

    紫蘇默了一默,稍傾,才輕聲道:「沒花多少錢。」

    陶大娘便目光幽幽的看了她。

    紫蘇撇了頭,未幾,沒好氣的道:「到底是錢重要還是人重要。」

    陶大娘怔了怔,稍傾,輕聲道:「我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

    「你別想了,把身體養好,才是要緊的。」

    「嗯,我知道。」

    娘倆一時間再沒別的話說。

    「進去吧,外面風大,藥好了,我會端進來。」

    陶大娘點了點頭,起身朝房間走去。

    紫蘇這邊廂約等了半盞茶的功夫,看著陶罐裡三碗水煎得只剩一碗汁的樣子,便撒了火,將陶罐拿到了一邊涼涼,準備將藥汁倒了出來。不想,耳邊卻響起三弟略帶驚慌的聲音。

    「二姐,驢蛋跟狗娃打起來了。」

    紫蘇一怔,看了跑進門來報信的三弟,疑惑的道:「他二人怎麼會好端端的打起架來?」

    三弟搖了搖頭,「不知道。」

    紫蘇想了想,輕聲道:「你別去湊熱鬧,許是他二人有什麼事也不一定。」

    「嗯。」三弟應了。

    紫蘇不見四妹,不由道:「四妹呢?」

    「四妹被桃花姐姐帶了去玩。」

    紫蘇點點頭,「你去把四妹尋回來吧,萬一亂亂的把她傷著了不好。」

    三弟應了一聲,便重新跑了出去。

    紫蘇拿了塊帕子裹了陶罐往碗裡倒藥汁,小心的端了走進房間對榻上的陶大娘道:「趁熱喝了,大夫說了,喝了出身熱汗,人會好得快點。」

    「好的。」陶大娘接了藥碗,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紫蘇是知道那藥有多苦的,可是看著陶大娘眉頭也不鄒下,就那樣一口一口喝掉,心裡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在陶大娘將一碗藥盡數喝盡後,她飛快的倒了一碗涼水遞了上去。

    「漱漱嘴。」

    陶大娘接了,連喝了幾口,這才覺得苦得麻木的舌頭有了點感覺。將空了的碗遞給紫蘇,輕聲道:「我這些天既然只能躺著外面的事也做不了,便開始縫製冬衣吧。」

    紫蘇點頭,「你仔細著點,要是吃不消便多歇息。」

    「嗯,我知道的。」

    陶大娘正欲再問紫蘇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不想門外響起四妹的哭聲。

    「二姐,二姐,三哥跟狗娃打起來了。」

    紫蘇先是一愣,下一刻提了腳便往外跑,一把將四妹帶進懷裡,急聲道:「人呢?在哪裡,怎麼會打起來的?」

    四妹止了哭聲,抽噎著道:「狗娃說驢蛋哥跟你是相好的,三哥便衝上去打他了。」

    紫蘇聽了四妹的話,先是僵了僵,但下一刻,便站了起來,拔腳跑了出去,邊跑邊對已經追到門邊的陶大娘道:「你在家候著,我馬上將三弟帶回來。」

    村頭的曬穀場,三弟小小的個子卻是渾然不懼比他足足高出一個頭的狗娃,紅了眼像頭憤怒的公牛一樣,瞪了狗娃,怒聲道:「你再敢說一遍試試,看我不打落你滿嘴的牙。」

    「說就說,有什麼不敢說的!」狗娃青著臉瞪了三弟,大聲道:「陶紫蘇她就是個不要臉的騷狐狸,她勾三引四……」

    「我打死你。」三弟「嗷」一聲便衝了上去,卻不防背後伸出一隻手,將他一把給拽住了。「放開我,放開我……」可是不論他怎麼掙,身後的那隻手卻是死死的拽住了他,冷聲喝道「你胡鬧什麼?叫你喊四妹回去,你怎的自己在這跟人打起來了。」

    三弟回頭,見著橫眉怒目的紫蘇,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沒哭過的三弟,這會子眼淚嘩的就出來了,他抬手胡亂的摸了一把,怒聲道:「你別管,我就是要打死他。」

    紫蘇抬頭對上目光陰涼涼看過來的狗娃,沒好氣的道:「為什麼跟三弟打架?」

    「是他先打我的。」狗娃指了三弟,大聲道:「他先打我的,不信,你問問別人。」

    紫蘇卻是頭也不回的看了他,緊追道:「他為什麼打你?」

    狗娃臉上的神色一僵,稍傾撇了頭,卻是不出聲了。

    「問你呢,他為什麼打你?」紫蘇提了嗓音,看了狗娃道:「怎麼,舌頭被狗咬掉了,不會說話了。」

    「說就說!」狗娃被她一激,漲紅了臉,怒聲道:「我說你是騷狐狸,他就上來打我了。」

    「那我怎麼就是騷狐狸了?」紫蘇不氣不惱的看了狗娃,「我勾了誰,引了誰了?你要說我是騷狐狸。」

    「你勾著我姐夫了!」狗娃怒聲道:「我姐夫為著你,蹲大牢了,你不是騷狐狸你是什麼?」

    「我呸!」紫蘇趕上前抬手便朝狗娃臉上掄了一巴掌,但因著個子挨,狗娃又是男孩子,她那巴掌還沒掄到便被狗娃躲了過去,抬了腳便朝紫蘇踢過去,嘴裡罵道:「你還不承認,驢蛋他也是為著你打我的,你不是騷狐狸是什麼……」

    「啪」一聲脆響。

    狗娃摸著自己被紫蘇扇到的臉,怔在了原地,似乎想不明白怎麼就被紫蘇打了。

    紫蘇卻是在得手後冷笑著退了一大步,目光兇惡的看了狗娃,「你姐夫?我呸,一家子骯髒齷齪的醃漬貨。你姐幫著你姐夫騙我娘,想搶我家的錢,他不該蹲大牢?那誰去蹲大牢!我勾引他,我呸,你也不撒泡尿尿照照,他是個什麼東西!」

    「你胡說,明明是你……」

    「是什麼?」紫蘇瞪了狗娃,「要不要將里長請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份上,我連你姐我也一起告了,讓她跟著一起吃牢飯,不信你試試。」

    狗娃白了臉,又恨又怒的看了紫蘇,他自是清楚事實是什麼。更是不懷疑紫蘇話裡的真假,想要上前打她,可是臉上那被扇了一耳光的地方還辣辣的痛,更別說一邊還有個陰了張臉恨不得衝上來咬他一口的三弟。

    「滾,」紫蘇對了狗娃喝道:「白披了張人皮的狗東西。」

    紫蘇回身拉了三弟的手,輕聲道:「有沒有打著哪?」

    「沒有。」三弟搖了搖頭,神色焦急的看了紫蘇,一迭聲道:「那個人當真騙了你和娘,想要搶我們家的錢?」

    紫蘇點了點頭。

    「那偷我們家兔子的人會不會是他?」

    紫蘇搖頭,輕聲道:「不是他,他早被人看起來了,怎麼能找到我們家,偷我們的兔子呢!」

    「別讓我逮著了,逮著了我打不死他!」三弟惡狠狠的聲音響起。

    紫蘇卻是歎了口氣,看了眼身側目光各異的看熱鬧的人,她和陶大娘對菊花的事提也不提,就怕傳得沒邊。現在看來,一場流蜚語是少不了!

    「駭蛋又怎麼會和狗娃打起來?」紫蘇領了三弟往家走,邊走邊問道。

    三弟搖頭,「我不知道。」

    紫蘇默了一默,朝陶八水家看去,對上一對欲言又止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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