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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 第五十五章 追隨 文 / 淡墨青衫

    第五十五章追隨

    曾志國考慮了很久,最終下定決心。

    他與閻應元相處時間不久,不過眼前此人,應該值得信任,最少,現在他看不出來閻應元有背叛的理由。

    況且,核心機密他也不會說出來,這一點,為上位者必須堅掛謹記,再心腹的手下,也絕對不可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給對方。

    沉吟了片刻後,曾志國便輕聲向著閻應元道:「麗亨,以你之見,四府之地還能太平多久?」

    閻應元倒是沒有想到他直接便以這個話題開始,當下渾身一震,迅速低下頭去。

    半響過後,閻應元方道:「大帥,以下吏之見,年後一兩月間,亦就是三四月間,農忙稍稍一緩,黃帥和左營就會進兵,京營兵也會相機而動,大戰必不可免。」

    當時的軍事行動無法與後世相比,除非是流賊或是個別窮兵黷武之輩,不然,非得等農閒時才動兵,也就是春夏之交的時候才動手。不然,一支三萬人的大軍,就算營中已經有大量的輔兵,亦非得抽調數萬或十萬百姓協助不可,不然,軍隊根本無法調度。現在左營以江西為根基,還有湖南兵,浙江兵,黃得功部,這些明軍久駐地方,等若是把駐地當成自己的地盤,雖然平時盤剝勒索,不過,如果是在春耕緊要時動兵的話,等收穫的時候,軍糧就有可能匱乏,這種行徑,與殺雞取卵沒有什麼區別。

    曾志國自然明白此理,不過他並沒有先評論對方的這個見解,而是又問道:「那末,建奴呢?」

    閻應元面帶謹慎,道:「按常理說,建奴用兵多半在夏秋之交,那時馬匹肥壯,適合出兵。早春時,是馬匹最瘦弱的時候,下吏以前聽說,老奴在時,常因為馬匹瘦弱掉膘而重責各貝勒各固山,而這幾十年來,建奴在春天用兵的紀錄,真是屈指可數。所以,如果建奴要用兵的話,最早也得在五月左右。」

    對他的判斷,曾志國也不能說錯。畢竟,閻應元全部都是按照當時的常識來做的推演,可以說,正好切中實際,並沒有虛妄荒誕的故作高深。一個農耕民族的戰爭只能按節令來進行,當然,如果是遇到外侵自然另當別論。而遊牧民族的戰爭,也只能根據牧畜的情況來進行,否則,也一樣會被懲罰。

    不過,這一次閻應元的判斷應當不准。

    他直截了當的向著閻應元道:「按說麗亨判斷的並無差錯。不過,以本帥看來,最多在明年二月間,黃帥和左營就會有動作,他們一動,建奴就會動。」

    「哦?竟是如此嗎?」閻應元當然不覺得曾志國是個大忽悠,沒事來同他取笑。既然十萬大軍的統帥有此判斷,自然也有相應的理由,斷然不會信馬由韁的亂說。

    「是的。」曾志國很肯定的說道:「朝廷忍我很久,絕沒有辦法再忍下去了。」

    他面露詭笑,又道:「就是朝廷想忍,朝中的大員們也不會再給我一文錢的餉銀。他們不給錢給物,就算他們不打來,我還要打過去呢。」

    雖然現在為曾志國效力,聽到這樣的語言,閻應元心中仍然是一陣不舒服,只是他也不願反駁主上,只得隱忍不發,默然不語。

    曾志國似笑非笑,瞄他一眼,突又昂首道:「建奴是我大明死敵,剃髮易服,毀我髮膚禮教,蒙古人在中原不到百年,華夏二百多年才恢復元氣,再淪陷於建奴手中,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復。於今,放眼天下能抗建奴者,唯有本帥一人。這重任本帥一肩挑了,就不能再顧忌別的了。自我斬史閣部幕僚,殺鄭氏叔侄那天起,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這也算是剖明心曲了,閻應元心中一陣感動。雖然他對曾志國的話並不算是完全的贊同,不過仍然默然點頭,卻也不知道是同意此說,還是不得不敷衍了事。

    卻聽曾志國又道:「朝廷可不止九江和蕪湖那點地盤,就算糟蹋點人力,朝廷緩的過來。你聽我說,明年一開春,諸帥肯定就會動員,沿各路配合進兵。而朝廷使節,也會派出,與建奴商議款事。」

    「什麼?」閻應元這一次當真是大為震驚,他吃吃道:「行款?去年就曾經行款,派了使節北上,結果使團到現在還沒有回南京,被建奴扣在京師不放。皇上讓光祿寺送了三十萬石給平西伯,就是為了讓此賊奉朝廷正朔,結果吳賊收了糧食,卻還是堅持受建奴平西王的偽職,建奴已經決意過江,此點朝廷應該看的清楚,流賊之後,建奴已經是我大明生死大敵!」

    他連連搖頭,歎息道:「當年在燕京時,建奴困於遼東一隅之地,行款尚算是有可能。不過,大行皇帝堅拒行款一說,諸臣工也絕不會願意擔當議和的職任,唯恐落得岳王廟前秦檜跪像的下場,如此害怕推諉,最終至不可收拾。當初可行款而不款,今日之下,建奴已經掩有整個北方,湖北亦為建奴所有,如果不是大帥,只怕江南也不可保了。如今這個時候行款,建奴哪會理睬,朝廷可又有什麼可以談的籌碼呢?」

    曾志國冷笑道:「籌碼只要想,肯定便會有的。當初不行款,是因為建奴是叛奴,不算敵國。可現在這個大清比較大明還要大,再把建奴當成是遼東野人,只怕是不成了。既然已經是敵國之體,那也好辦了。約為兄弟,不成就約為叔侄,甚至是父子之國嘛,反正先把臉賣了,然後再商議。北地反正全丟了,割,南邊,再看看有什麼地方可割,只要能偏安,只要能大伙相安無事,共保富貴,有什麼不能賣的呢?」

    雖然曾志國說的有些悲觀,不過,這倒不是完全是他的臆測之詞。軍情司並不是吃白飯的,雖然真正高層的情報搞不到,不過,地方將帥官員與建奴的接觸卻是瞞不過他。因為他在鎮江,很多人沒有辦法和洪承疇直接連絡,於是繞道而行,想方設法,據他所知,已經有不少人暗中到了揚州,與洪承疇這個前明大臣暗中聯絡,開出價碼。

    一方是虛與委蛇,一方是實心想賣,這一場買賣,明顯是大明這邊要悲劇,而熱衷於其中的人,對清朝一統全國的決心視若不見,只想著對方蠻夷,已經佔了中國諾大地盤,這天下的便宜吃了下去已經飽了,只要把條件談妥,還是可以阻住滿洲鐵騎繼續南下。

    這樣,又等於是南宋與金國的翻版,雖然難堪,事到如今,卻也是顧不得了。

    曾志國這個異類,如果說他用流氓手段勒索朝廷,朝廷尚能容忍,畢竟哪怕就是黃得功,在蕪湖等地也是要勒索地方錢財,把地方糧台控制在手,不然,無法約束住軍隊。時至今日,再講那些綱常法理,這顯然是講不通了。

    不過,鎮江屠戮生員官紳的事情出來,等於是曾志國挑戰了大明朝廷的底線,把朝廷最後一條底褲也扒了下來,這樣的人如果能容忍,那明朝天下已經不亡而亡了。

    相比於建奴,曾志國反而成為南明朝廷必須打擊,而且是必須盡快剷除掉的一顆毒瘤,不然,就是寢食難安!

    其中道理,其實也很簡單。曾志國提起行款一事,閻應元便知道曾志國所說並非是虛言恐嚇,戰雲密佈,遠遠比他們這些人所知道的要危險的多!

    事到如今,卻也慌亂不得!

    閻應元到了現在,終於展露出他與常人不同之處。曾志國麾下文官中,怕是只有眼前的人,明白來日危局的時候,連臉色也不曾變上一變!

    「大帥,與朝廷決一死戰,看來不可免。而建奴必會隨之而後?」

    曾志國肯定道:「是的,建奴之陰險狡詐,心狠手辣,不是朝廷中諸公可以理解的。他們以為行款事,可以最少拖一下建奴,不使得他們趁虛而入。這麼蠢,也只有我大明諸公可以這麼自以為是了。我敢斷言,只要各路兵馬一動,建奴也勢必會隨之而動的,他們可不會放過此天賜良機,雖然不是用兵的好時候,有此良機,還顧得什麼天時!」

    閻應元面露深思之色,半響之後,方正色道:「這下,下吏全明白了。既然來日大戰,四府之地必會刀兵四起,戰禍綿延,所以大帥且先囤積大量的糧食,哪怕再失一些民心,也是在所不惜!」

    「是的。」曾志國讚道:「就是這個理。如果本帥現在心慈手軟,那麼等江南這裡四處用兵的時候,卻到哪裡去找糧食!」

    他話鋒一轉,又向著閻應元問道:「那末,麗亨,你覺得我天雄鎮能守住這四府之地嗎?」

    閻應元先是一征,然後突然哈哈大笑,向著曾志國道:「大帥顯然是胸有成竹,雖然下吏不知道大帥要如何打這一仗,不過下吏覺得,或者有生之年,可以追隨大帥建不世之奇功!」

    「壯哉斯言,麗亨兄,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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