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逆流天下

第二卷 南方 第四十八章 擴編 文 / 淡墨青衫

    第四十八章擴編

    江北的揚州欣喜中帶著期待,南京則是一片恐慌,同時也在四處調兵,明裡,朝廷下詔,剝奪了曾志國一切官職加銜,視為叛逆,下令各省勤王,一起討伐曾志國。

    勤王令下,左夢庚再無顧忌,把自己屁股後頭賣給了阿濟格,九江附近只留下馬寶帶著幾個總兵,領三萬多人防備後方,自己則帶著主力,沿著年初時他父親左良玉的進兵路線,一路向南京進發。

    同時,蕪湖的黃得功也做好了準備,將親率主力,一同參與討曾大戰。

    湖南的何騰蛟派了一個總兵三個副將,親自登台校閱,賞銀,牛酒,布匹,寶刀、寶馬,激勵士氣,三萬王師,出湘討逆。

    浙江這一次出不得什麼兵,多鐸南下時,長江緊張,王之仁與方國安原本就是浙江的總兵,早就奉命出浙,浙江本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調動的正規部隊。不過,聽說劉宗周的弟子黃宗羲已經回浙,打算召集一些義兵助戰。

    同時,廬州、安慶、寧國、太平、徽州、滁州、和州等地的士紳已經行動起來,張榜文告,痛罵曾志國之餘出家財招募義勇,在朝廷的幫助下,購買鎧甲兵器,準備武裝起來,隨大軍一起行動,或是保衛自己的家鄉。

    這些事,說起來很是簡單,不過真做起來,也需要時間與金錢。各地的財力不同,官府和士紳對地方的影響不同,做起事來的效率不同。

    不過,按時間來算,留給曾志國的日子也是不多了。最近的京營兵和馬士英的貴州兵,再加上文武操江,實力不俗,如果真要打過來,十天的時間也足夠了。

    黃得功所部就在蕪湖,距離江南也很近,這兩股兵,是曾志國近期內最大的威脅。

    不過,他們不等左營和其餘勤王兵趕到,倒也不會當真動手。馬士英的打算,應該是以獅博兔,以十倍之兵加上朝廷大義感化,以期一戰而建功。

    曾志國所部的戰鬥力,實在是讓朝廷上下都深感忌憚,不願意輕率出擊,以免被曾志國各個擊破。

    如此,算來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年關將盡,各地雖然奉詔起兵,不過多半是要在過年後的一段時間內,正好也是農閒的時候起兵。

    留給曾志國的時間,最多兩個月,江南四府之地就會被大兵壓境,四面楚歌。

    而最為急迫的,還是在明朝大軍有動作後,建奴是否也會相機而動?答案簡直是肯定的,阿濟格與勒克德渾、洪承疇,這些人哪一個也不是傻子,如果明朝自己打成了一鍋粥,幾乎用腳指頭都可以知道怎麼做,他們這些聰明人顯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天賜良機。

    倒也怪不得吏部尚書張捷在清議堂內痛哭失聲。江南局勢大亂,前有狼後有虎,大明想不亡都難了。這樣的局面,稍一分析,明清之間,勝負手已經定了,大明想翻身,已近極難。

    有念於此,痛恨曾志國的人更是多了不少。此人若是安份守已,在鎮江守備江南,成南京門戶,江北清軍想以山木筏渡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如果不火拚鄭家,而是和衷共濟,憑鄭家水師的實力,可以橫鎖長江,甚至經常的過江偷襲,令得清軍在對岸難以安生,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結果,曾志國火拚了鄭家,更為讓人覺得費解的就是,他把鄭氏的戰艦大船也燒了個乾淨。

    這樣的做法,幾乎是確定憑著水師無法阻止建奴過江,而長江天險,從掌握在大明手中轉變為明清雙方共險,這真是一件讓人匪夷所思,實在是難以理解的一著棋。

    如果說曾志國是一個蹩腳的棋手,那麼他到現在為止,幾乎走的每一步都是自亂陣腳,自尋死路。

    如果說曾志國是一個胸懷天下的大棋手,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可惜,現在馬士英等小卒已經逼了過來,由他騰挪反應的空間已經不夠了。小卒之後,就是多鐸與阿濟格雙車在側,洪承疇臥槽馬,勒克德渾馬後炮……將軍,完了。

    處在漩渦中心的人,卻是沒有要被逼宮將死的覺悟。

    十一月二十七日曾志國親自監斬,殺江南士紳名士四千一百二十七人。其中不乏海內人望的大名士。

    二十八日,向朝廷上疏,解釋。與此同時,下令軍官司繼續接管地方,同時,調了六個團加上輔兵一共近五萬人的兵力,分駐四府,在軍管司的指導下,收取夏稅。

    這一聲令下,天雄軍自然又是忙的人仰馬翻。這一次調動顯然並不是做戰命令,奉命駐紮到四府的將士多半都是新兵,就算是輔兵也是剛招募不到兩個月的新手。

    就算是天雄軍訓練有如地獄般的嚴苛,這些新兵入營的時間畢竟還是太短了,鞏固江防,彈壓地方,還是得靠原本天雄、忠貫兩營出身和這些老士官帶出來的老兵才成。由此,特命華遠山的破軍團與呂承志的剛鋒團防備長江,曹毅的勤毅團仍然戒備蕪湖方向,同時訓練偵察戒備哪一項也不耽擱。張雲龍的選鋒團保有相當數量的騎兵,戰略機動能力也在諸團之首,所以就留做戰略總預備隊,其實也就是救火隊,哪裡出了情況就可以隨時趕赴出事的地方,配合原本的駐軍一起行動。

    命令下達,天雄軍秉持了老營的老底子,與幾個主力團不同,張威的萬戶團,陳昱的忠毅團幾乎沒有老士官,只有中層軍官以上,才是從當年老營出來的老底子。

    當年老營也有一千二百多號人,曾志國自己親自帶著練了幾個月,戰場上廝殺出來的老夥計,不論是忠誠還是個人素質都絕無問題,不過就是人數太少,況且也不是人人都適合做軍官,還有不少老兵武勇過人的,就留在了曾志國的親兵團裡,做個小軍官,勳官倒是加的嚇人,從揚州算起,親兵團的老兵不少都有勳轉功勞記在賬簿上,還有不少都有三轉的功勞,而主力團之外,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這一次,調動六個團的大軍加上輔兵,大張旗鼓的配合軍管司行動,也是教這些一直被關在營裡的新兵們長長見識,多些歷練,當然,如果有人敢反抗,這些新兵的刀槍也就能見見血了。

    只是磐石壓迫之下,估計敢於以身試刀的人,也不會太多吧。

    張廣仁的參軍部被擴大了三十多倍。原本,軍管司一共才不到兩千人,這其中還有三成左右的老兵充實其中,一是為了加強軍管司自身的武力,二來這些老兵多半是受傷殘疾,也是給他們一條出路,天雄軍全軍如一人,曾志國不想把這句話當成口號,而是要落在實處。

    不然,他現在四顧無親,名聲又臭的不行,如果軍隊再離心離德,他就離死不遠了。

    不過,這也帶來了不小的問題和麻煩。就是軍管司中真正識文斷字秀才出身的人並不多,與老兵對應,正好也是三成。

    三成左右只認得三五百個常用字的老兵,加上三成左右童生秀才出身的文士,然後就是四成的介於兩者中間的半文半武的從天雄軍中選出來的新兵,從鎮江等地招募來的無業遊民等等。

    此次事變,幾個在府城的軍分署倒是全部無事,不過,下派到各縣的分部卻多半被打破,其中有被關押的,也有慘遭殺害的。江南士紳鼓動起無賴流氓,殺入分部,遇害的軍管司吏員足有五百餘人。

    這當然是慘重的損失,其中最讓張廣仁心疼的,當然是老兵和生員的損失。如果不迅速補充,軍管司幾乎無法重新派駐地方。好在,這一次事變結束之後,選擇投降效力的士紳足有五百餘人,這個數字正好補充了軍管司的損失,而質量,卻是突飛猛進,與當日又不可同日而語。

    這些士紳,熟知地方情形,在鄉下有威望,最為要緊的,就是可以幫助軍管司穩定地方情形,而且在收取賦稅的時候,可以提供不少有用的情報。

    就算這樣,為了讓張廣仁更加開心一些,曾志國又從輔兵中挑選了一千五百個平均年紀在十八到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由生員中挑選出老師,教這些年輕人識字,他們,將成為軍管司下一步的後備力量。

    而根據曾志國雄心勃勃的計劃,在江南四府十九縣的地盤上,他要重新丈量土地,普查人口,這兩項工作,顯然是落在軍管司的頭上來進行。而如果要在現有的交通和通信再加上組織能力的條件之上來進行這樣繁瑣複雜的工作,軍管司的人數將由現在的三千五百人左右擴大到兩萬人左右。也就是說,每個縣最少派駐千人左右。

    張廣仁小心翼翼的問過曾志國,這麼多人派到地方,所耗費的銀子和糧食將十倍於現在,等普查人口和丈量土地的工作結束後,這麼多人將如何安置?

    曾志國哈哈大笑,拍著張廣仁的肩膀,道:「秀才,你倒是操心很多。」

    在張廣仁執著的眼神之下,曾志國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吧,讓我來告訴你。」

    他走到牆上的地圖之前……這是天雄軍這兩個月來的新成績,這兩個月來,葡萄牙人的上尉帶著幾百個參謀的年輕軍官,跋山涉水,風餐露宿,最近的訓練與各種大事參謀部幾乎沒有人關注,也沒有人理會,整整兩個月,這些年輕人與幾個葡萄牙人所做的唯一工作,就是掛在這牆上的匯制詳細,精確到鄉約與村落的半個南直隸的地圖。

    有了地圖,曾志國也增加了不少趣味。他沒有地球儀,不過有地圖也能將就了,現在他終於可以對著地圖,指點江山了。

    張廣仁默然侍立在旁,看著曾志國對地圖上指指點點,半響過後,曾志國滿足的歎一口氣,笑道:「秀才,這地圖上,一共是四府十九縣,我大明派駐的官員卻並不多,你道為何?」

    按照明制,一府正堂當然是知府,然後便是一些輔助的副手官員,官員之下,便是吏員,府、州、縣,兩層體制,正式官員的數字並不很多。而江南雖然富庶,不過就算是江陰和無錫這樣的人口數十萬的大縣,有朝廷正式功名的官員也絕不會超過百人。

    江陰一縣,光是城鎮人口就超過十萬,在當時來說,是不折不扣的富縣強縣,人口多,自然也意味著爭執多,而縣令一個人身兼行政、司法、執法、教育等最重要的職權,底下再有主薄、學政、典史這幾個蝦兵蟹將,一個人口三四十萬人的大縣,就掌握在這十幾個官員,幾十個師爺吏員手中。從交通和通信等諸多角度來說,這明顯是放棄了對地方上的實際掌握,其中道理,其實不用他說,張廣仁這個秀才出身的天雄軍大吏自然是清楚的很。

    於是他話音一落,張廣仁也就沒好氣的說道:「大帥,這自然簡單。朝廷原本就是與士紳、宗族共治,地方上出了事,知縣召齊鄉紳父老,一同商議辦了就是。官聲好的,地方又無事,賦稅又好收的,自然就是善與士紳交結的。如果官聲不好,地方也不安靜,賦稅也收不上來,這自然就是與地方上的士紳不大對勁,到考核時,卓異不要想了,多半是中平或是下等,這樣,州官降縣,繁缺調簡缺,實在不成,就只能免官。現在大帥已經把地方上士紳殺了不少,也有不少人投效,其實咱們派下人去,把收糧和維掛地方安靜的責任再交給那些投效過來的士紳,這樣既又不用養活這麼多人,也可以收地方安靜之效。日後,再緩和一些,多與地方士紳虛與委蛇,殺過一批也打過,底下只要咱們不太過份,士紳們總會聽話照辦,如此,四府之地就算是真正被大帥掌握了。」

    他頓了一頓,帶著一點意氣向曾志國道:「大帥,我實在不明白,何必要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包括張廣仁在內,很多人並不贊同曾志國恢復秦法,用自己的人手來接管地方的想法。整個江南的士紳階層,並沒有想像的那些孱弱。殺了四千來人,其實只是士紳階層的菁華,換了普通的士紳,只怕刀子一亮,早就寫具結願意效力。然而回去之後,陰奉陽違,暗中使絆子,用小計謀,拉攏腐蝕軍管司的人……甚至連曾志國身邊的人也一樣能收買。

    江南士紳足有幾萬人,不是那麼好剷除的。以大明太祖那麼殺人殺法,蘇松一地的百姓幫著張士誠對抗大明王師,結果打下來後,太祖也曾經狠殺過一批,重治過一批,然後下令蘇松等地交重稅,以做懲罰。

    結果如何?洪武年間,蘇松等地的糧食就一樣收不齊了,從太祖年間到萬曆早年,蘇松一帶欠積的賦稅減免過幾十回幾百萬石,可一樣還是收不起來。

    現在,天雄軍已經給江南士紳一個下馬威,最少在表面上,士紳是不敢再和天雄軍做對了。

    既然這樣,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地方上的事還是交給士紳們來打理,只要交上賦稅來,很多事情倒也不必細究。

    對張廣仁的牢騷,曾志國臉上似笑非笑,只不回答。

    張廣仁也不是笨蛋,當即渾身一震,驚道:「大帥,難道還要動手?」

    曾志國道:「是的。如果本帥就此收手,別人不說,先就對不起路公和陳公。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底。況且,時間也不等人。廣仁,我有通盤的打算,軍隊那邊,有蕭逸雲幫我盯著,他的軍情司升級成部,以後就專門幫我盯著這一塊。除了他,還有馬紅俊,也算忠誠,我很信的過。軍中,呂承志,李天柱、華遠山,這幾個人都信的過,只要他們沒事,我的腳根很穩,不怕得罪人。所以,你要幫我做好軍管司這一塊,現在做,可能只是做無用功,不過,秀才,我現在要的是人才,人才才是我天雄軍安身立命的本錢!從現在始,到明年這時候我有兩萬文法吏的話,很多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張廣仁還是一臉的震驚之色,他帶著迷惘的表情向著曾志國問道:「那麼,朝廷大軍前來征伐,這麼多人,總歸會有心志不堅,或是首鼠兩端的,這豈不是真的在作無用功?」

    曾志國面色冷峻,道:「江南文風昌盛,跟我的人不多,是看不到本鎮有什麼前途罷了。如果本鎮能夠挺過這一關,秀才,你就等著報名的人擠破你的門檻吧。」

    這話總歸是對的,不過,如何挺過這一關,這一關該如何過去,不但是張廣仁好奇,就是天雄軍上下,只要稍有智識的人都會考慮。

    大帥的路走到目前為止,不可謂不順。從一個路倒屍到游擊,到被史可法欣賞,進而立下大功,被朝廷所欣賞賞識,然後開鎮,選兵,厚餉,半年多時間,從一個小軍官到有三萬精銳的鎮帥,這一條路,是普通的大明鎮帥二十年才能夠達到的頂點,可是曾帥似乎只是一躍而過,輕輕鬆鬆,毫無困難可言。

    不過,這條路走到現在,似乎已經被大帥給走絕了。

    其實應該不至於如此!

    閒暇之時,做如此考慮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在南京打了復社的人,不過是小事。鎮帥跋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左良玉當年連毅宗皇帝的詔命都敢不理,更何況打幾個呆蠢書生!打了也便打了,在南京所得甚多,名聲上一點小小污點,並不算什麼。

    在那個時候,史可法史閣部對曾帥一樣信任有加,東林復社之中,對曾帥有好感的人也不在少數。朝中,曾志國當然沒有真正的盟友,不過,因為他的武勇名聲,願意對他進行支持以讓他守備江防的聲音也很不弱。

    只要曾帥不這麼操切,一兩年內,他一樣可以做到如今這一步的。而且,只要不殺這麼許多士紳,就算曾志國還這麼跋扈不法,朝廷也不會下定決心,不論如何要與鎮江鎮一較高低。

    有這種想法,倒未必是曾志國的這些文官武將們對他已經有了異心。他與天雄軍恩義早結,上下如同一體,上到副將參將,下到普通一兵,幾乎全部都是曾志國一手帶出來的。在大明,這種關係的軍隊哪怕就是皇命也不能瓦解。若不然,哪來的這麼多叛兵叛將和跋扈不法的藩鎮。

    如果當兵的也有民族大防,朝廷大義,明軍也不至於有幾十萬人降清了。

    一個軍隊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團體後,就算曾志國這個掌舵人不在了,它也會自發推舉一個新的舵手,好把這個團體繼續保存下去。

    所以,曾志國對下屬的忠義,從來不會有所懷疑。這個軍隊不會大規模的叛變,就算有人心懷不軌,也是個人野心,有軍情部和軍法兩部來掌握,曾志國很放心。

    至於他們的想法,曾志國現在沒有向他們解釋的必要,為上位者,如果事事都向下面解釋清楚,那也未免太累,況且,也容易洩露機密。

    當然,如果他的軍官團和文官團體有著相同的理念,有著宗教般的狂熱,還有著相當長時間的鬥爭經驗,那麼,倒是不妨與下屬們一起協力行事,要比自己一個人在暗中摸索,決斷,要輕鬆許多。

    可惜的是,他的屬下並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曾志國只能自己一個人決斷大事,如同在暗夜中獨自摸索前行,荊棘遍佈之時,也只有自己揮劍劈砍,篳路藍縷,困難之極。

    在曾志國這裡得不到答案,張廣仁默然一禮,便自去按著曾志國的吩咐行事。

    此後數日,軍管司充實進了大批的人手,原本各地的官吏也任用了不少,各縣的三班衙役雖然不能全部留任,不過也選出了不少,充實進軍管司,再加上其餘的吏員,使得軍管司可以在短時間內,掌握原本各地官府的行政司法職能。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