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城市難民()
「國棟啊，你爸媽去你姨家了，回來把鑰匙拿上，你媽讓你自己做飯吃！」路過北巷子烤餅店的時候，陝北老鄉阿姨透過塑料門簾看見張國棟，熱情的招呼了聲，出來將一串鑰匙給了他。「不回來坐坐？」
張國棟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搖頭道：「不了，阿姨，我還有點事——」
這家烤餅店在省城西安的城中村裡，生意很是不錯，據說一天可以賣掉六七袋麵粉，為此，他們家還買了輛麵包車，花了五萬多。
這時節已經到了十一月底，又是閏年，今年西安的天氣冷的厲害，說話間口裡噴出的熱氣濃郁無比，頃刻間化霧，聽天氣預報說，北方一大片未來一周可能就大範圍降雪。
如今到了二十一世紀，科技的手段還是很厲害的，說哪片有雨雪，基本錯不了。
張國棟一轉身，路過穿著厚厚衣褲人們，往回走。
他的眉頭有點舒展不開。今天不得已又一次出去找工作，但可惜，網吧那老闆嘴臉比驢臉還長，還看長相，論性別，一個月七八百工資的要求，居然也沒人要。
他可是堂堂本科生，當然，肄業文憑雖然差了點點，也沒有工作的經驗，但怎麼說也是有見識的人，可惜，網吧招收的條件居然出奇的高：「對不起，我們這不招人！」
張國棟被刷了下來。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不招人幹嘛貼上招人的公告？很顯然，人家看不上自己。
一米七的身高，不算高，長相又普通，眼看就二十五了，還是光棍一條，無業，甚至，父母也不放心，從農村老家追到了省城，一想頭發出現白絲的老爸老媽，張國棟心裡很不是滋味。想當初，開始想著創業，但一沒錢，二沒門路，這一耽擱就是三年，三年時間，足以將很多心高氣傲的年輕人磨的稜角全平，張國棟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個，一事無成。
「國棟回來啦！」房東老婆招呼了一聲，張國棟的人緣其實不錯。
「哎！」向房東點頭招呼了一聲，張國棟上了三樓。
這裡是城中村筒子樓，條件簡陋，所有建築都是三四層的，而且規劃不合理，很亂，樓道什麼的很狹窄，大多有點空間也被一些租房的房客放置雜物了。
而且，張國棟所呆的樓上，吃水也得下二樓，也沒地方洗澡，洗澡時只能到村裡的幾個公共澡堂子。
條件非常的差。
當然，租金相應的也便宜些，一個月房租一百，電費一度一塊，衛生費水費一個人五塊，一個月這方面的支出怎麼也得一百五十左右，這是基本支出。
但到了夏天悶熱的得上樓頂睡覺，而到了如今的大冬天，二十來平米的房間一是擁擠，二是很冷，必須燃上蜂窩煤，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啊，張國棟就在為錢而發愁，再有兩月就要過年了，這錢去哪搞？老爸老媽雖然平時不說他什麼，但是遇到這困難時，老爸老媽還得拉下臉面求親戚找個活幹，這事讓他更不是滋味。
開門，張國棟也不想動一下，乾脆倒在破舊的床上，腦袋裡空空的。
「錢呀錢，你就是個王八蛋！」張國棟望著天花板，半響才堅定道。「不行，下午還得去找工作！」
雖然預料到找工作的難度，但是現實比想像的更殘酷，在床上躺了會，張國棟起來自己動手做飯。
蜂窩煤筒子還燃著，口子封了半個，不用換煤塊，木箱上還放著幾包福滿多方便麵，是老媽葉翠華擔心張國棟不會做飯而準備的，旁邊還有雞蛋，看到這一切，張國棟找工作的決心似乎更堅定了。
二十多平米的單間，住著三個人，張國棟如今不想再頹廢下去了，這局面必須要改變，找個正經而長久的事情做做。
為了省事，張國棟打開外面的煤氣灶，倒上開水，煮了包面和一顆雞蛋。
如今的城市生活節奏一切都圖快，就說這雞蛋，皮厚，呈深黃色，都是飼料餵養的蛋雞，不香，與農村天然餵養的母雞下的白皮蛋，質量上有著很大的差距。
一顆飼料蛋零售四毛錢，而白皮蛋則一顆六毛錢，貴上一半！這還是平時的價錢。到這陽曆的十一月，天氣一冷，各種蔬菜肉食都紛紛漲價了。
漲價的幅度基線是兩倍價，最高價可能達到三到五倍。南方蔬菜減少，北方由於寒冷，種植的大棚菜更是少的可憐，將南方菜順利運到北方，絕對賺足了！
要是北方真的一下雪，路被封上的話，這菜價肉價能讓人賺紅了眼。
倡導綠色食品，追求生活質量，如今的城市居民，有錢的可真不少。
開水沒多久便沸騰起來，張國棟趕緊將泡麵煮進去，三料包全放，雞蛋拌成糊，絲絲的撒了進去。
真是有點餓了，張國棟吞了口口水，大口的吃了起來。
要說這半天出去，他口袋裡的五十塊錢根本沒動過，究其原因，口袋裡的錢太少了！捨不得。
三樓上住著五六戶四川人，操著一口家鄉話，張國棟勉強聽懂五分之一。他正煮著泡麵，底下就開始嘈雜起來，是樓上的鄰居回來了。他們在附近的建築工地上幹活，但卻回到家裡吃飯，張國棟經常見到，幾戶人家聚在一起吃火鍋什麼的。
很快，樓道裡陸續上來十幾人來，男女都有，笑笑說說，身上穿著工服，帶著黃色安全帽，身上全是灰塵，但絲毫不影響大伙的聊天興致。
張國棟很少和鄰居們接觸，倒不是說看不起誰，而是性格比較內向，而且口袋不鼓，腰桿自然也挺不直，說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到是老爸老媽和這些鄰居的關係很好，時常都招呼一聲，偶爾有什麼小忙，互相幫幫。
不一會，眾人在其中一家家裡開起了飯堂，四條魚、一隻雞，還有些臘腸燻肉什麼的，與張國棟的泡麵一比，四川人對於吃上卻是很講究的，一做飯，三樓上樓道裡香辣四溢。
匆促吃完泡麵，肚子裡好受了些，張國棟將碗放下，等回來後再洗，休息了會這便下了樓。
如果雙腿的疲勞能獲得一份工作，張國棟倒是很願意。
城中村很紅火的，基本上每一巷道都遍佈著各種店，理髮店、麵館、川菜店、廉價店等等，在每條巷子門，一些房東也起了心思，將這巷口租給了一些小商販，他們做起了蔬菜生意，橫著木板，各種蔬菜放著，蒜苗、土豆、黃瓜、辣椒、西紅柿、黃綠豆芽、豆腐及豆製品等等普通菜，大眾蔬菜應有盡有。
不過這價錢，可是比夏天時貴了最好一倍。最便宜的也上塊了！
市裡物價局等調控米面油蛋肉等的價格，但大部分蔬菜的價格卻是不好掌控的，明擺著，北方天氣一冷，蔬菜種植基本指望南方供應，這樣一來，價錢就翻的老高，比如普通的青菜，一斤漲到了兩塊錢，土豆，價錢也翻了起來，一斤一塊二，而比如青辣椒、蒜苗什麼的，一斤能賣到三、四塊多，超市裡面價錢估計更高！
張國棟看著這生意有些羨慕。
但這生意他卻是搞不來的，沒錢。這蔬菜生意沒個五六千，連個小本也撐不起來，否則拉在三輪車上可能就賠了，即使賺也賺不多。畢竟蔬菜種類太少，而且進貨渠道不好搞，許多人買菜首先看種類，種類不齊全，基本上很快就走了，也不停留。
走上正街，做生意的則更多，大家穿的很厚，帶著帽子，走的很快，不願意多停留，這天氣真冷！走起來才不至於凍僵，零度左右溫度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快來瞧一敲，看一看嘍，新疆毛絨服廠家便宜大甩賣！」
一個地毯上堆放著許多嶄新的羽絨服，那充電喇叭早就錄製好了錄音，此刻被許多人圍著，顯然，很多人對便宜貨很感興趣。
另一邊，熱氣騰騰的便捷櫃麻辣串就擺在街邊上，吃著的都是些年輕人，女孩子尤其多。
什麼涼菜櫃、熟食櫃、臭豆腐等等，不一而足，非常的熱鬧。
張國棟幾乎是看看便不再停留，但卻毫無目的般的四處瞅著，這工作崗位其實在村子裡面就有，但是找不找得到卻不好說。
接連看到好幾家商家打出的招聘廣告，張國棟都去問了問，但店主一看張國棟的模樣，便冷漠的搖頭。起先被拒絕張國棟還有精神，但接二連三還沒進門就被拒絕使得他有點麻木了，也有些灰心了。
「光當！」張國棟腦袋裡想著事，渾然不絕一腳踩進了一個小商販的攤子裡，將幾塊奇石首飾踢了出去。
「草，小子，你是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啊？」小商販這下不幹了。
這快到年底了，這奇石生意可不好做，今天才開攤不久，一筆生意都沒做成，卻被人一腳踩了進來，這怎麼能放過？
張國棟馬上回過神來，一看，得，這是自己走神了。但這小商販可不依不繞了，看張國棟似乎默認了，馬上不饒道：「你把我的寶貝踢壞了，賠錢！」
這一喊，就吸引住路人了。
張國棟心裡煩，不想糾纏，乾脆道：「一共四件，二十塊！」
「這可不行，我這可是寶貝——」小商販卻奸猾的很，一見張國棟這麼好說話，頓時想漫天要價。
「要麼和和氣氣做生意，要麼從這裡滾蛋！」張國棟截斷小商販的話，不耐煩道。在這裡住了三年了，要被小商販唬住才叫鬼了。還登鼻子上臉了？
「你！」小商販一見張國棟這麼牛，居然罵人。
張國棟一瞪眼，那小商販一句話嚥了下去，卻是心裡虛，摸不著張國棟的底。而且明顯著，他的身板比張國棟還瘦小，這先天就缺少氣勢了。
再有一說，要是在這有關係的，都有店面了，沒關係的才在這擺攤，為的是少兩個工商費。
張國棟心情不好，懶得很人爭吵。
「便宜你了！」小商販悻悻說著，但手腳卻不慢，馬上揀起踢出界的四件奇石首飾，四件紅線穿過的項鏈，吊綴卻是石片，上面有些花紋，張國棟一把收起揣進兜裡，接過找來的三十塊錢，直接閃人。
「晦氣！」張國棟鬱悶的呼了口氣。
被這一打攪，似乎失落的心情有所緩解，等這一冷靜下來，張國棟罵自己腦袋被驢題了，二十塊錢買了四塊沒用的石頭回來！但錢都掏了，就別指望能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