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一大早，趙天宇一家收拾好東西就往趙家村趕。
縣城到趙家村要坐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山路不寬，只能並排走兩輛車，而且路況很不好，坑坑窪窪地，破舊的公交車一路顛簸著前進。
趙芝芝很久沒有坐過這樣的車了，剛上車十來分鐘，顛簸的山路把她肚子裡的早餐都給倒了出去。還好臨出門時吳麗娟帶了幾隻空的塑料袋，才避免了整車人被熏暈的命運。
趙芝芝按了按發痛的額角，第一次發現身體太好了有時候也糾結。要是照她前世的身體，這麼顛簸著肯定暈暈沉沉睡著了。可是現在，她就是想睡也睡不著，想暈更暈不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二十幾分鐘，在趙芝芝差點要求下車跑步的時候，趙家村終於到了。下了車，除了趙芝芝，趙天宇一家個個手裡大包小包地站在趙家村村口的黃泥地上。
趙天宇伸長脖子看了看，沒見到他兄弟家有誰過來接一把，只好拎起東西往村尾老宅走。村裡人經過的時候都羨慕地看了一眼他們手上的包裹，知道是趙老三家在城裡上班的二兒子和二兒媳婦一家回來過年了。可惜趙老三兩公婆沒有福氣，早早地過世了，自家二兒子的孝敬算是享受不到了。
趙天宇一家一路笑著和村裡人打著招呼，一邊快速地往老宅走，沒有理會別人眼中的羨慕或是嫉妒。想當年趙家窮地叮噹響的時候，也沒有幾個人好心伸出手幫一把，現在自家過的好了，也不必見人就逢迎。每年那幾戶有著老交情的人家。趙天宇回來可都是恭恭敬敬地請來一起吃餐飯，順便送他們一些用的上的禮物。
趙家當年家裡孩子多，連飯都吃不飽。趙天宇就是因為家裡揭不開鍋才去部隊當兵的。不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趙家幾兄弟有了趙天宇不時的幫襯，日子風風光光地過的比村子裡任何一家都要好。
一行人剛來到趙家老宅門口。就聽見趙天宇的大嫂邢菊花扯著嗓子叫：「春子，春子，快點去村口看看你二叔一家怎麼還沒到？這裡還等著他們帶回來的公雞祭祖呢！」
「我忙著呢！二叔他們長了腳，自己會回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回答，正是邢菊花的大兒子趙春。他今年二十二歲，在鎮上一家農機站做事。之前要求趙天宇在縣城幫他找份工作。快一年了都沒有音訊，趙春心裡不滿意的很。
「大嫂，我們到了。」趙天宇忙答應了一聲，裝做沒聽到趙春的話。他是長輩，總不好和侄兒計較。
趙天宇帶頭走進院子。趙芝芝撇了撇嘴。和趙成對看了一眼，跟了進去。他們倆都知道趙春為了沒能上縣城工作對老爸很不滿。可是趙春自己也不想一下，他只有小學畢業，文化沒文化，而且做事還偷奸耍滑，要找輕省的，哪裡有這麼好的工作等他去做？就連鎮上農機站的工作，要不是站長老薑看著趙天宇的份上。早就讓他回家吃自己的了。
趙成和芝芝對幾個堂兄妹們沒有什麼好感，每次他們回老家都好像是外人一樣，幾個堂兄妹光知道問他們要東西。自己卻一毛不拔，連山上采的野果都捨不得拿出來個他們嘗嘗。而且趙天宇一家每次回來，除了當採購買齊幾兄妹要求買的東西，還要負責祭祖的全部費用。趙家可是有三兄弟呢！趙天宇既不是長兄也不是幼弟，卻好像該承擔趙家的重擔一樣。
可是大伯娘嘴裡的公雞是怎麼回事？趙芝芝記得他們這次並沒有帶公雞回來。
碰上老趙家的家事，吳麗娟一向是多做少說。沒出聲，跟著趙天宇後面進去了。
「小宇啊！快把公雞拿出來。我好煮了等會兒上供。」邢菊花催促著趙天宇，她是大嫂。跟著她老公趙天福這樣稱呼趙天宇。
「麗娟，趕快搭把手，沒見大嫂忙著嗎？」趙天宇見邢菊花忙得臉上都冒汗了，自家幾個人才到，覺得很不好意思。
「哦。」吳麗娟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邢菊花跟前說：「大嫂，有什麼事要我做的，你說一聲。」
「趕快把公雞拿出來，我好殺了上鍋煮。」邢菊花說。
「什麼公雞？」吳麗娟愣住了。今天一進門，大嫂已經第三次說公雞的事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啊？都怪我，年尾工作忙，忘了讓麗娟買公雞了。」趙天宇恍然大悟。前些天二妹打電話讓他過年時從縣城帶只公雞回趙家村，他還以為是二妹自己要的。那幾天剛好麗娟病了住院，他想著等麗娟出院再說，結果年尾一忙給忘了。
「什麼？沒有買？那今天的祭祖不就祭不成了？」邢菊花不高興了，拉長了個臉。
「大伯娘，院子裡不是有只大公雞嗎？長得這麼肥了，不能抓來殺了？」趙芝芝忍不住了。剛進門的時候見到有只大公雞在院子裡撒歡呢！
「那是你二姑家的公雞，放在這裡讓幫養幾天的。」邢菊花回答著。隨即眼前一亮，天紅年年都在趙家村祭完祖後才回自己家，這只公雞前些天放在這裡養的時候，也沒聽說他們家祭祖要用，能不能先讓她把這只公雞讓出來用用？
「天紅，天紅，你過來一下。」邢菊花又扯著嗓子喊。沒辦法，農村就是這樣，通訊基本靠喊的。
「什麼事？」趙天紅從邢菊花的小女兒趙翠的房間裡鑽了出來，揚聲問。她知道今天廚房會很忙，所以吃完早飯就跑到趙翠房間裡玩去了。趙翠今年二十歲，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趙天紅幫她物色了自己村裡的一個小伙子，姑侄倆正聊的歡。
「天紅，你二哥忘買公雞了，把你的公雞先給用上祭祖，你說行不？」邢菊花小心地問。她知道這個二姑子心眼小，只有她佔人便宜的份。
「什麼什麼？趙家祭祖還要我一個出嫁的姑娘出只公雞？我不幹！」趙天紅果然跳了起來。她就是想著一年當中今天娘家的伙食最好，所以一直厚著臉皮帶了老公孩子過來蹭吃蹭喝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大嫂怎麼今天說讓她出一隻公雞，差點沒把她心疼地打哆嗦。
「怎麼了怎麼了？大呼小叫的，還不快點準備祭祖用的東西?不知道今天忙著嗎？」趙家老大趙天福剛進門，就見二妹趙天紅在撒潑。
「大哥，你給評評理，趙家祭祖，大嫂怎麼讓我一個出嫁的妹子出只公雞，這不是擺明欺負我嗎？」趙天紅才不怕，拉著趙天福讓他評理。
「菊花，怎麼回事？」趙天福不相信這樣的事是自己懂禮的老婆做的出來的。
「大伯，二姑打電話讓我爸買公雞，我爸給忙忘了沒買到。今天不是等著祭祖嗎？大伯娘是問二姑借她養在院子裡的公雞先用下。」趙芝芝見大伯娘尷尬，急忙幫她解圍。
邢菊花感激地看了趙芝芝一眼，覺得老二家的孩子教得真好。
趙天福明白了，回過頭和趙天紅說：「二妹，是借你的公雞用一下，又不是不還了。」
「什麼借？分明是要搶好不好？」趙天紅不幹了。這只公雞是她說娘家要祭祖有用，從婆婆手裡摳出來的。要是趙家人上她家說漏了嘴，她家婆婆肯定會收拾她的。
「二姑，你怎麼說的這麼難聽？你不肯借，那你說說要多少錢才賣？」趙成見趙天紅胡攪蠻纏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家二姑就是怕公雞用了沒人給錢，那就先問她買好了。
「多少錢？」趙天紅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二哥家反正有錢，開口就說：「我家的公雞沒有四十塊不賣。」
「什麼？」剛進門的趙天力驚呆了。他們農村人平時抓隻雞去集市上賣，最多三四塊錢。豬肉現在才兩毛五一斤呢！
「行！」趙成走到院子裡抓住大公雞，用手一扭，『卡嚓「一聲，雞脖子就斷了。
趙成拎著死雞回到堂屋，遞給了大伯娘。邢菊花張大嘴巴，呆呆地接過公雞，機械地忙著褪雞毛去了。
「啊？我的公雞。」趙天紅慘叫了一聲，才想起來說：「趙成，你還沒給錢呢！」
「二姑，錢在上個月我爸不是給你了？」趙芝芝故意大聲說。
「公雞是今天賣的，錢怎麼會是上個月給的？」趙天紅楞住了。
「上個月你不是來縣城和我爸說要買祭祖用的東西，從我爸手裡拿了五十塊錢？」趙芝芝裝著奇怪的樣子說：「除了這只公雞，二姑你還買了什麼過來呀？」
「你……好你個小兔崽子，竟然編排起長輩來了，看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趙天紅怒了。她上個月是去找二哥要過錢，是用的買祭祖用品的名頭。可二哥不是心裡都明白著嘛！還不是照給了？什麼時候輪到趙芝芝這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訓自己了？
趙天紅一怒，就揚起手往趙芝芝撲過去。吳麗娟正在廚房，看到趙天紅猙獰的面孔，生怕芝芝吃虧，叫了句：「不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