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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6章 文 / 韃靼

    蘭頓報紙的主流觀點是:「……這次圍獵代表草原進入一個和平年代。草原已有好幾年沒出現過大型圍獵的情景。草原上的野蠻人走到一起,是否預示著草原上正在形成一股力量?」

    這次圍獵不只特殊在規模,更特別的是,這是一次離王朝邊境最近的圍獵。因為其盟主雲鏡南與王朝的宿怨,《王朝日報》的主要論調是:「……雲鏡南是王朝死敵,他這是在向王朝示威。但是,除了伊枝部攻佔蘇曼城,近百年還未出現過草原部落攻城的例子,所以,請國民不必擔心。」

    圍獵進行到第十八天,終於有人坐不住了。雲鏡南在大營裡接見了第一個觀禮圍獵的王朝老朋友。

    羅蒙穿過雄赳赳、氣昂昂的神族戰士儀仗隊,來到雲鏡南大營。

    大營架在高台上,可以鳥瞰方圓數十里,遠遠隱約可見南袖城廓。

    「失迎失迎!」雲鏡南見到羅蒙,格外親切,以擁抱禮相見,「我早就知道你會來的!咦,怎麼還帶了這麼多好東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羅蒙帶來十幾車貨物。

    「大家是兄弟嘛!不客氣,不客氣!」羅蒙很大方,「這都是些瓷器鐵器,我想你肯定用得著。」

    「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吧!玩到圍獵結束再回去。」雲鏡南道。

    「好好,我一定多叨擾幾天。只是,圍獵什麼時候結束?」羅蒙此行目的正是為了摸清這一點。

    「不長不長。你也知道,草原連年戰亂,大夥兒好久沒聚在一起了,這次要好好樂樂!」雲鏡南將羅蒙迎進帳內,「我原來說,就到年底吧……」

    「什麼!」羅蒙大吃一驚,屁股離開坐墊,心中暗暗叫苦:「我可不想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可是,後來那些酋領們個個反對……」雲鏡南親自給羅蒙倒上奶茶。

    「噢……那就好!」羅蒙輕鬆下來,屁股又回到坐墊。

    「於是決定湊個吉數,搞上個九個月。」雲鏡南笑道,「這樣,我和你也可以好好敘敘舊。」

    「撲」地一聲,羅蒙一口nǎi酒噴了出來。

    「九個月啊,要是現在搞個女人,到時候孩子都生了!不會吧,阿南,你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羅蒙可憐巴巴地道。

    「不會吧,羅蒙,見我一次就要你的命?這可太不夠意思了。」雲鏡南故作不解。

    羅蒙長歎一聲道:「不是我的問題,我還信不過老弟你?只是,你和王城的關係很僵,不能不讓他們生疑,這不,派了個監軍來,我天天都要巡城,可累得夠嗆!」

    「呵呵,」雲鏡南興災樂禍,他從前是羅蒙的部屬,知道他素來懶怠,「不過說起南袖,我還是有感情的。能到那裡去住上幾年也不錯!」

    「別開玩笑了,阿南!」羅蒙苦著一張臉。

    「誰說我開玩笑!」雲鏡南突然提高音量,站了起來,「最近王朝軍集結在古思防區附近,你當我是傻瓜嗎?如果誰要對古思不利,我第一個就不答應。羅蒙,我們也是幾年的朋友,你和我說實話,王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羅蒙被嚇了一跳,面現畏懼之色,但仍是守口如瓶:「沒有啊,古思深受皇上喜愛,怎麼可能會對他不利?阿南,你太多疑了!」

    雲鏡南錚地一聲拔出佩劍,直指羅蒙:「你有自信能擋下我的一劍嗎?」

    「沒有!」羅蒙要不是盤坐地上,早抖得站不直了。他看著明晃晃的劍尖,連去拔自己腰刀的勇氣都沒有。要知道,雲鏡南曾經憑一人一劍,入明恆府,殺李城子,誅數十名羽林軍,然後全身而退。

    「為了古思,我可是會翻臉不認人的!」雲鏡南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向羅蒙逼近,「我只是想知道王城發生了什麼,你只要誠實地告訴我真相就好了!羅蒙,誠實沒有錯吧,從小大人們都是這樣教我們的?」

    草原的風打在皮帳上,劈啪作響,肅殺之氣瀰漫整個帳篷。雲鏡南那把可以滅神誅仙的劍在風中似有龍吟。

    軟硬兼施,羅蒙的眼珠開始亂轉,精明的小腦袋運轉到極速。

    可是,就當雲鏡南以為他要招供的時候,羅蒙的臉色突然堅毅起來:「不,就算你剮了我,我也不能說!」

    雲鏡南差點笑出聲來,任何人說這樣慷慨激昂的話,他都可以接受,可是羅蒙,是個完全沒有原則的人啊!

    雲鏡南錯了,羅蒙是很有原則的。

    「阿南,我和你實說了吧。如果我死在你手裡,那還只是一條命。但如果死在王朝那些傢伙手中,不擔小命不保,連我這些年的積蓄也要充公了,我的老婆、孩子、小霞、小玉、小芳、小紅下半輩子都沒了著落。」羅蒙的算盤原來是這樣打的。

    雲鏡南收起劍來,換上笑臉:「羅蒙,你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但很聰明。我喜歡你!」

    他走過去扯了一把,這才將雙腿發軟的羅蒙扶起來,拍著他肩頭道:「我們永遠是朋友,我怎麼會殺你呢?但是你要記住一句話,你的主子雖然很厲害,但是我能給你的好處,他是給不了的。」

    羅蒙大難不死,欣喜若狂,扶著欄杆下了高台,回南袖而去。

    水裳自帳後轉出,問雲鏡南道:「這人是個軟骨頭,再逼得一逼,也許就說了,你為何不繼續問下去?」

    雲鏡南望著北面,道:「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他與羅蒙共事數年,知其私下財膽包天,走私、賣官、勒索、吞餉無所不為,哪一條都夠得上死罪。羅蒙能活到現在,並不是因為皇帝賞識他,而是因為那棵大樹。

    「早知有今天,我在殺李城子時就順便把他也幹掉!」

    ***

    從布魯克城來的信使大汗淋漓,策馬直馳到王城皇宮宮牆,這才翻身下馬。

    信使一手高舉手中密函,一面向裡跑去,口中叫道:「八百里加急!密折專奏!密折專奏!」

    沿途羽林軍並不阻擋。

    密折專奏是明鎮皇帝給心腹大臣所授特權,可以不經內閣,直接遞交皇帝,閱後立焚,不留備檔。

    信使這一路換馬不換人,連晝夜地顛簸,眼中佈滿血絲。可是這是古思軍令,懈怠不得。

    眼看跑過第一層宮牆,走過兩個羽林軍,將其攔住。

    「誰敢攔我!這是密折專奏!」那信使是古思近衛,說出話來自有一番威勢,那兩個羽林不禁呆了一呆。

    其中一個立時陪上笑臉道:「我們怎敢攔密折,只是皇上昨晚看了一夜奏章,此時不在正宮,在蘭妃那兒。我看兄弟一路辛苦,別跑了冤枉路!」

    「蘭妃?是在西宮嗎?」信使見錯怪了羽林,有些歉疚。

    「哦,你可能不知,蘭妃是新進宮的,安排在淑香宮。」那羽林軍一點不介意適才之事。

    「淑香宮?」這個信使不是第一次送密折到皇宮,可不是在正殿王廷便是到東、西宮,這淑香宮在哪裡,他倒真的不知道。

    「我帶你去吧!我們正要巡到那兒呢!」那羽林軍極是熱情。

    轉過紅牆碧瓦,連過幾條甬道,信使突然發覺不對。

    「這是出宮的路吧?」信使警覺地問道。

    「是啊,往左是出宮,往右是淑香宮。這淑香宮是宮城裡最偏的妃子寢宮。」羽林軍頭也不回地道。

    「不對,再出去就是內侍們出宮的地方!」信使再走幾步,警覺起來。

    羽林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滿臉笑意:「我還能走錯?這不,副都統來了,你問問他!」他指了指信使身後。

    信使一回頭,見後面空無一人,胸前卻驀地一亮,低頭看去,只見一截刀鋒從自己胸口冒出頭來,上面連一滴血都沒有……

    ***

    古思的密函已被開啟,奏折端端正正地展開在書案上。

    在房內來回踱步的,正是王朝當今權相明恆。羽林軍都統贊月流正在一旁垂手侍立。

    「古思果然警覺,我已經將楊不凡調開了,他居然還在查。他在密折中直接向皇帝提出,要戒備朝中權臣。呵呵,這明明就是指我嘛!幸好現在大勢已定,他古思也是孤木難支。」明恆雖然說得胸有成竹,但他對這位王朝戰神還是有幾分忌憚。布魯克城有數萬精兵不說,會有多少王朝將領響應更是未知之數。

    「明相,那下一步……」贊月流正要問詢,鐵西寧走進屋來。

    「下一步,我們要繼續包圍東線軍團,鄭福雖然威信不夠,但他只要能讓固邦軍團保持中立就好了。不要小看古思的三萬人,如果在平原作戰,即使是數倍兵力我們也沒有十成把握,再調幾萬人到那裡吧,除了南袖。」明恆絲毫不忌諱鐵西寧在場。

    「是。」贊月流警惕地看了一眼鐵西寧,領命而去,他在這起政變中負責控制皇宮,內閣所有對地方上發的文書都要經過這位羽林統領的手。

    「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古思的。」鐵西寧待贊月流退出去,向明恆問道。

    明恆輕鬆地笑笑,道:「我答應過的事,當然記得。可是,你這位朋友是一隻猛虎,我不動他,他也要咬我,為防萬一,不得不派兵牽制他。」

    鐵西寧點點頭,他只能暫時相信明恆。這段時間,明恆政變已進入最後準備階段,實力也慢慢展現出來。鐵西寧原以為自己至少抵得上明恆全部實力的六成,可是,越來越多暗中投靠明恆的人物嶄露出來,贊月流便是其中之一。

    明恆知道鐵西寧不放心,又補上一句道:「如果皇帝和古思兩個人中,有一個非死不可,我會殺皇帝。因為,古思比那個昏君重要得多。奪位之後還要治國,我不想失去民心。」

    鐵西寧再次點頭,算是信服明恆的說法,接著問道:「如果動手之時,蘭頓對東線染指,我們該怎麼辦?」他已於昨日接到了古思關於固邦將領通敵的飛鴿傳書。

    「有古思在,自然不會有問題。可是萬一……我說的是萬一,古思擁兵勤王,到時王朝損失幾座邊城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做大事不拘小節,目前奪位是最重要的事。」明恆道。

    鐵西寧對明恆的回答並不滿意,要知道,固邦和布魯克是二十年前明鎮先帝御駕親征而得,是用數十萬王朝軍戰士的血換來的。為了這兩座城,王朝受了重創,留下內傷,二十年來始終無力東進。

    「我們還是多準備一段時間吧!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鐵西寧道。

    明恆搖搖頭道:「時不我待!這個計劃從啟動開始,就沒有停下來的可能,拖延時間只會節外生枝。」

    ***

    鐵西寧鬱鬱地回到府中,除了幾個站崗的衛士,沒有人迎接他。連韓布都有一個月沒見。越是臨近動手的日子,明恆就越提防他,藉著人手不足的理由,鐵西寧最得力的助手韓布被明恆調來調去。

    對於鐵西寧這樣的人來說,親情沒有什麼意義,能稱得上是朋友的只有古思和雲鏡南而已。他是靠心中的信念支撐著自己的生活,而這個信念一旦實現,便會改變整個王朝,乃至整個大陸的未來。

    他走進自己的書房,關上門,取下了書架上的一本《王朝官員禮儀法》。

    整個書架動了起來,露出裡面黑乎乎的通道,鐵西寧走了進去。書架依壓壓地再度恢復原狀。

    這是一條黑暗但卻乾燥的甬道,鐵西寧在黑暗中連盞油燈都不帶,轉折自如,這裡他已來過無數次。因為暗室是在去年夏天以後才建成的,所以除了韓布,連他兩個最好的朋友都不知情。

    甬道一路往下,大概深入地下數十米才踏上平地,這裡已是一片燈火通明。

    數十米方圓平坦暗室中,數百人正在練習格鬥術。從輕捷的身手上可以看出,這些練習者只穿著貼身軟甲。

    鐵西寧給這些練習者選用的鎧甲是絲甲,比鐵甲要輕靈得多。據說用南海蛛絲做的絲甲是最好的,但那要多少蛛絲啊?現在鐵西寧搞到的這批絲甲用的是蠶篦,就是曬絲的時候,在竹篦上殘留的蠶絲纖維所形成的一層類似紙的薄膜,其成分和絲綢基本相同。這種絲甲在防禦大錘、重刀等武器上效果不如鐵甲,但在防禦較遠的勁弩硬弓效果極佳。

    鐵西寧默默地看著死士們練習,他們在格鬥中攻守有度,行動迅捷,在步戰中可以對抗兩三倍鐵甲軍。現在所習練的戰法融合了兵陣、刺客、短打格鬥幾個領域的精華,而且這些人的武功底子都不錯。

    鐵西寧不禁頷首微笑,收羅這些死士花費了他大量金錢不說,其中所耗的心血更是難以用金幣來估算。如今,總算小有所成。

    「大人!」死士隊隊長發現了鐵西寧,立時停下手中的劍,行軍禮致意。

    「你們做得很好!」鐵西寧由衷地讚歎道。

    「大家的目標都一樣,所以訓練起來特別賣力,就等一個機會了。只要那個人出現在百米以內,不管有什麼東西阻隔,我們一定能取他項上人頭!」隊長答道,語氣中透出無匹的殺氣,那是仇恨和信心凝結的產物。

    隊長的臉已不能算作是一張臉,面部除了一雙眼睛灼灼生威,其它部位都被烈火燒灼過,皮肉模糊,看不出本來相貌。

    「這個機會,不會太久了!」鐵西寧道。

    「真的嗎?大人!」隊長無法做出欣喜的表情,但是可以聽出他的興奮。

    「我以前不能對你們承諾這一點,是因為我也在等待時機,現在,機會一定會有的。」鐵西寧堅定的聲音讓全場陷入一片粗重的呼吸聲中。

    「舉事之時,必有傷亡,我希望倖存的人越多越好。從入府那一天開始,我鐵西寧就把諸位當作兄弟,不但要共患難,而且要同富貴。」鐵西寧道。

    鼓舞士氣的演講並未收到預期效果。

    那隊長答道:「鐵大人,我們都是死人堆裡被你救出來的,能活到今天,唯有一個心願,就是諸殺老賊。至於榮華富貴,對我們已沒有任何意義。」

    他頓了頓,又道:「說實話,我沒想到復仇的希望會是你給我的。要知道,我過去做過許多事,都是與你或你的朋友對立的。只要有機會,我們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們之中,一定要有人活下來。」鐵西寧看著昔日的對手,真誠地道,「只有有人活下來,才說明我們的行動成功了。」

    ***

    南袖山林的虎豹遭到滅頂之災,曾經用來隱蔽身體的斑斕皮毛,現在披在厥奴勇士身上。

    南袖山林的野鹿被殺光了,除了鹿肉,梅花鹿的鹿茸被血淋淋地割下來,裝滿幾個大車。

    南袖山林的野豬也不見了蹤跡。

    接著消失的是小麂小獐和野狼。

    過了一個多月,水裳開始抱怨:「阿南,你看看,這些都是什麼嘛!」她遞過一本《世元381年大聯盟首次圍獵賽暨燒烤大會獵物登記冊》。

    雲鏡南隨手翻了幾頁,也哭笑不得。

    「急流部二級戰士千里風,八月五日獵獲野兔一隻,雄性,三斤四兩。」

    「神族勇士巴巴拉赫,八月七日獵獲田鼠一窩,總重二斤二兩。」

    「花原部族長,八月七日獵獲野狗一隻。備註:因與南袖城郊村民發生歸屬權爭議,未能帶回。」

    「大聯盟盟主雲鏡南,八月八日,於帳外獵獲蛤蟆一隻,性別不詳,重量請咨詢廚師德德。」

    ……

    水裳氣乎乎地道:「哪有圍獵搞這麼久的,要再搞也該挪挪地方了,老在這兒打,連蚯蚓都要打光了!」

    雲鏡南當然不能離開南袖,他自有一副算盤,笑道:「水裳,我翻到你的戰利品記錄了!」

    「我沒打到什麼獵物啊!」水裳奇道。

    「大聯盟北盟盟主水裳,八月八日射中野馬一匹,俘獲十五匹,目前神族代表正與南袖將軍府緊急磋商中。」雲鏡南合上登記冊,豎起大拇指道,「看來八月八日的頭獎,還是要歸你了!」

    「別打叉啊,阿南,我那是誤傷,誰知道羅蒙的手下那麼慷慨,連馬都不要了,跪著求著要送給我們。現在想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呢!」水裳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帶著百來個滿臉是毛、全副武裝的神族戰士一擁而上去道歉,南袖巡邏隊又看不清他們歉疚的表情,不嚇破膽才怪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南袖這裡還是要呆下去。」雲鏡南斬釘截鐵地道。

    賞格不斷攀升,雲鏡南將草原貿易中得來的油水吐了出來,到後來一隻南袖村「野貓」的價格都上升到一個銀幣。

    圍獵大賽的結果是,雲鏡南窮了,草原勇士開心了,羅蒙越來越頭痛了。

    經過兩個月圍獵比武,兩個月賽冠軍誕生。雲鏡南在南袖城外舉行了盛大的篝火晚會,授予這兩個冠軍黃金勇士稱號。

    在此之前,草原戰士的稱號只有一級戰士、二級戰士、三級戰士以及勇士,這些稱號作為榮譽的象徵,與軍職並無關係。雲鏡南受蘭頓爵位和王朝騎將制度的啟發,加設了白金勇士、黃金勇士、青銅勇士、勇士等幾個級別。

    雖然沒有創意,卻能滿足草原戰士的虛榮心,也能省下他不少金幣。比如,他每次都是這樣問受獎者:「要十個金幣還是要一個青銅勇士稱號?」沒有一個愛惜名譽的戰士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選金幣的。

    這晚的黃金勇士授勳儀式引起了一小點爭議。

    第一個黃金勇士是急流部的辛巴,他是八月份圍獵冠軍。看看他的戰果,就知道無法服眾的原因。辛巴的戰績耀眼,獵物品種五彩斑斕:田鼠七十五隻、禽類三十隻、犬科動物十五隻、草原土蛇四隻、麻雀八隻(麻雀蛋十個)、蜂巢三個、野貓十六隻、……

    「打兩隻土狗也能當勇士嗎?」

    「我兒子都會掏麻雀窩,他是不是也能當勇士?」

    下面的戰士開始起哄。

    「靜一靜,靜一靜!」雲鏡南站了起來,現場的嗡嗡聲小了下去,「我們這次比武大賽的規則是,看獵物的總重量。辛巴這個月獵物的褪毛淨重是一千四百五十斤,當然應該算冠軍。如果,有誰能像他一樣,一天打十五隻村裡的土狗,還能在村民圍攻中全身而退,那他也是勇士!」

    大家沒話說了,不少人都挨過村民的追擊,有人現在的皮袍上還留下整齊的釘杷刺孔。

    辛巴得意洋洋地按受了黃金勇士腰牌,作為急流部最出色的獵手,他雖然沒有與猛獸相搏的勇氣,卻運用追蹤伏擊經驗,贏得月賽冠軍。急流罕臉上也露出笑意:「我們急流部總算抬起頭來了!」

    「另外,我宣佈,這次的月賽冠軍可以享受進入聯盟總部工作的機會!」雲鏡南道。

    嘖嘖羨慕聲響成一片,誰都知道阿南要塞富得流油。

    「七月月賽冠軍是,火狼族的勇士,桑奴!有請桑奴!」雲鏡南繼續主持。

    火狼族是神族一系,以用火出名。桑奴排眾而出,讓所有人眼前一亮,心中一跳。

    他長得實在太奇怪了,臉上有神族人的特殊標誌——長毛,但沒有覆蓋整張臉,而是繞著臉的輪廓形成環狀戟髯。眉頭上也沒有眉毛,看起來極為凶悍。鼻樑高聳,那是蘭頓人的特徵。特別是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更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蘭頓血統。另外,桑奴的身體長得異常魁梧彪悍。

    「不行,他是雜種!」懾於桑奴的威猛外型,起哄的人聲音很小。

    「誰說的?給我站出來!」桑奴出聲如雷,揚了揚手中的重刀。他的母親被蘭頓軍擄去半年之後才生下了他,隨著他漸漸長大,蘭頓人的特徵日益明顯,誰都猜想到那個可憐的神族女子當年的遭遇。

    桑奴最痛恨別人說他是雜種,甚至也不准別人說他是蘭神混血兒,他用厚背重刀指了指那個起哄的方向,吼道:「今晚在場的,有誰能打得過我,我就把這個稱號讓給誰!」

    雲鏡南本要出來維持,現在樂得看熱鬧。神族勇士的強悍在草原人無人能抵,而這桑奴的勇名,他早已從水裳口中知道個大概。

    沒人吱聲,連放屁的聲音都沒有。

    雲鏡南拿起腰牌,正要授予桑奴,忽聽下面一人應道:「好大口氣!我來試試。」

    「有種!」桑奴向一旁讓開幾步,讓那人走進場內。

    「原來是他!」雖然來人身著普通牧民服飾,但雲鏡南一眼便認出了來人。

    神族自聯盟成立後,族民也都會說外界語言,但畢竟不熟。桑奴省去見面的客套,揮動重刀,向那人攻去。雲鏡南一眼便看出,桑奴具有一接戰便將身體調節至最佳狀態的罕見能力。

    一場惡戰。

    兩人的出招速度不相上下,比武便成了力量的對決。圍觀者第一次知道,原來鐵器撞擊竟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兩把刀擊在一處時,火光四濺,發出的聲音卻像兩根木棍撞擊時那樣沉悶,只有撞擊分離後,殘留在刀身上如龍嘯鯨吟般的尾音,才聽得出這是兩柄鐵器。

    招數雖然精奇,卻無人喝彩,所有人都被這既快且重的出手驚呆,每一刀就像在對自己劈砍,人們的心跳隨著戰鬥而狂跳不止。原先鄙夷桑奴出身的人,心下暗驚:「幸好我沒有惹惱他!」

    就在圍觀者都覺得這是一場難分勝負的比武時,結果出現了。

    桑奴的刀被一擊兩段,前半截直飛上半空,引得人群紛紛閃避,一片騷動。

    斷刀落下,撲地一聲插入土中。

    桑奴面如死灰,用生硬的口音對那人道:「你的武功很好,力氣很大,你才是黃金勇士!」

    雲鏡南哈哈大笑,站起身來,道:「桑奴,這腰牌還是你的!你剛才只不過是輸在兵刃上,他那把刀,可是王城干將閣的百煉奇兵啊!」

    圍觀者議論紛紛,有的是羨慕桑奴對手的兵器,有的則質疑雲鏡南:「輸就是輸了,沒有什麼理由。」

    桑奴亦道:「我的比武是輸了!」

    雲鏡南點點頭,對桑奴表示讚許,然後笑道:「這人不是大聯盟的人,自然不能算。」

    在草原戰士詫異的目光一,雲鏡南與那人擁抱見禮:「韓布,是阿寧讓你來的嗎?」

    「雲大人別來無恙!」與桑奴比武的人正是韓布,他是從王城趕來的,身負密令。

    從接到羅蒙的軍報開始,明恆就一直在考慮雲鏡南的事。

    他原來並未將草原勢力放在眼裡,認為那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沒有頭腦的蠻夫。直到夏季草原聯盟大會、古思巡檢固邦城、南袖圍獵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

    一盤散沙似的草原聯盟,不缺少勇氣,不缺少戰士,缺少的是團結。雲鏡南的出現,像一個夯土的大錘,第一錘是平定太陽部之亂,第二錘是化解紅雪西征,第三錘是部落聯盟會議。現在的草原,被夯成一塊堅實的硬土,讓蘭頓與王朝刮目相看。數萬戰士集結南袖,自然來者不善。

    事實上,三百年之後草原勢力崛起,橫掃幾個大陸,成就歷史上疆域最大的帝國。這個帝國誕生的前提與草原聯盟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就是統一。遊牧部落一旦被統一,在冷冰器時代將所向披糜。

    「憑著羅蒙那個傻瓜的那點交情,是沒法阻止雲鏡南的。」明恆決定另派使者前往。

    在南袖城郊村莊雞犬不寧,田地被鐵蹄踐踏成一片泥地,家畜瀕臨滅絕,「雲鏡南」三個字足以止住小兒夜啼的時候,韓布趕到了雲鏡南的營帳。

    「我是代表明相來的。」韓布道。

    雲鏡南呆了一下,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於是換了副口氣道:「明恆要你說什麼?」

    「不要插手王朝的事!」韓布言簡意賅。

    「明恆要做什麼,我沒興趣。但他不要傷害我的朋友,你明白我指的是哪幾個。」雲鏡南道。

    「嗯。我可以保證鐵西寧大人是安全的,也知道明相不想動古思大人。」韓布道。

    「好,我就要明恆這句話。圍獵賽明天就會結束。」雲鏡南很爽快。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考慮與明恆作對,那對鐵西寧不好。

    「對了,還有阿箏,她現在應該快到王城了,她也不能有事。」雲鏡南又補上一個條件。

    「我這就回王城。」韓布出帳而去。

    雲鏡南很欣賞韓布的辦事作風,甚至有點畏懼:「這樣的人在阿寧身邊,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隨即又輕鬆下來:「嚇到明恆這老傢伙了,這很好。要不然,我的金幣可不夠維持賞金了!」

    ***

    素箏公主終於到了王城,越接近皇宮,她就越想哭。一年來在布魯克所受的委屈,只有在父母面前才能傾訴。

    在宮門處,羽林軍攔住了她。

    「瞎了你們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誰?」素箏公主居然在自己家門口被攔住,頓時發怒。

    「原來是素箏公主。」羽林軍不緊不慢地答道,「小人真的沒有認出來。」

    素箏公主滿腹心思,一路奔波,俏麗容貌為風塵所蔽,這羽林軍說得倒是實話。

    「那還不讓開!」素箏公主抽出劍來。

    「稍安勿躁!」背後一個聲音恭敬地道,「請出示令牌!」

    「這是我家,要什麼令牌?」素箏公主轉過頭來嚷道。

    「對不起,小人只認令牌不認人。你說你是公主,誰能證明?」那羽林軍不買帳。

    「你!」素箏公主把劍拔出一半,「讓是不讓?」

    四周的羽林軍全圍了上來,也抽出佩劍。

    「請姑娘不要讓小人難做。鐵大人的軍令是很嚴的,搞不好小人就要掉腦袋。」那羽林軍竟似不識得素箏公主。

    「碰到個豬腦子!」素箏公主見對方呆板至此,自己斷然討不了好,只得退了出來。歷史上公主被擋在宮門外的事件唯此一例。

    「鐵西寧,我要你好看!」素箏公主怒氣沖沖,逕向鐵西寧府而去。

    鐵西寧府的侍衛再記不得別個,也記得素箏公主,不敢阻攔,被她直衝進書房。

    「鐵西寧,你居然敢讓羽林軍擋我的駕,活得不耐煩了嗎?」素箏公主的手指離鐵西寧的鼻尖只有二點五厘米。

    「看來這藥水改得了記憶,卻改不了脾氣!」鐵西寧笑嘻嘻地道。

    「什麼藥水!」素箏公主愣了一下。

    鐵西寧這才發覺說走了嘴,笑道:「沒什麼!我是說公主真是性情中人。來人啦,好好侍候公主!」

    「我不和你囉嗦,快給我令牌!回頭再和你算……」素箏公主話音未落,身後已過來兩名近衛,一左一右將她擒下。

    「你要造反啊!」素箏公主真的發怒了,雙臂卻掙動不得分毫。

    鐵西寧抿了一口茶,連正眼都不看公主一眼,輕鬆地道:「塞嘴、套頭、綁上!」

    「嗯……嗯!」素箏公主掙扎著,只能發出含糊的聲音,怒目直視鐵西寧。

    鐵西寧看了看素箏公主身上的平民服飾,鬆了口氣,對近衛隊長道:「該怎麼處置,我交待過了。」

    ***

    素箏公主消失的第二天,王廷議事。

    「眾卿,可有本奏?」明鎮皇入座,向群臣問道。

    偌大一個大殿,鴉雀無聲。

    該處理的奏折,早就送交明恆府上處理過了。

    明鎮皇顯然也習慣了這種情況,按平時慣例,就應「有本奏來,無本退朝」了,可是今天皇帝並沒有走的意思。

    「王朝近年外敵侵擾頗繁,朕久居宮中,幾次大捷竟未能親臨前線犒師。值此天下泰寧之時,朕意欲前往東線慰勞戌邊將士,三日後啟程。」明鎮皇道。

    他語氣平緩,但這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來的話,他的手緊緊地抓在金椅把子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皇冠上的珠簾微顫,他的心揪在一起。

    李城子死後,朝中形勢每況ri下。明恆除了在公開場合還會保持一點君臣之禮,連在王廷上都是飛橫跋扈。現在,已經發展到明恆騎馬直進宮牆,帶劍上殿,更有甚者,他隨意出入後宮,穿梭於皇族的簾闈寢宮。

    明鎮皇已有幾次想提出去東線勞軍,可是,明恆每次朝會都到場——在明恆面前,明鎮皇連提起勞軍的勇氣都沒有。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明恆沒有上朝的機會,皇帝決定賭上一把,脫出囚籠。

    戶部大臣出列奏道:「皇上天恩浩蕩,四方蠻夷無不臣服。雖身在王城,但億萬子民心中皆心慕仰敬。正所謂王道仁政無處不在,陛下又何必事必躬親?布魯克和固邦原是蘭頓蠻子治下,淒涼荒漠,吾皇龍體事關王朝運勢,千萬要三思而行……」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戶部大臣的幾句話怎會讓皇帝放棄機會。明鎮皇正色道:「只要在王朝屬下,雖遠在萬里,也是子民。更何況東線將士衛國有功,我怎麼能不親自去。朕意已決,卿等不必再勸。」

    王廷上的氣氛立時緊張起來。明系官員們紛紛思量怎樣讓皇帝打消主意,他們還沒有明恆那麼囂張,敢當面頂撞皇帝。皇帝失望地看著一向保持中立的大臣,一個個臉上現出慚愧之色,垂首低眉,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支持自己。

    「退朝!」明鎮皇宣佈朝會結束。

    「慢!」明恆帶著一隊親兵進入王廷大殿,明鎮皇的臉一下變得煞白,腳一軟便坐了下來。

    「陛下,臣接到情報,宮中有刺客出入,現正帶著羽林軍四處搜捕。在刺客未拿到之前,陛下還是不要離開皇宮為好!」明恆隨口便打亂了明鎮皇的算盤。

    「宮中有刺客,煩勞明相費心了。這與我犒師東線並無干係啊!」明鎮皇硬著頭皮道。

    明恆冷笑一聲,按劍立於大殿中心,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為帝王者,不能畏難而避,遇險而遁。此時宮中有事,陛下卻遠趨東境。我等臣子知道陛下是一片體恤之心,可王朝庶民又會怎樣議論?難不成,要他們懷疑陛下是借勞師而避開小小刺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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