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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23,蕭白身份 文 / 貧嘴丫頭

    清晨,帶著涼涼的濕氣,不知名的鳥兒叫得正歡。

    友兒淡淡的小眉稍微皺了幾下,心中暗惱,白日裡可以用內力驅寒,晚上睡著了只能幹挨凍,真是糾結,晚上睡得迷迷糊糊,自然沒人能運內力,雖練武之人體力好,蓋著毯子不至於凍感冒,但這都是活生生的肉啊,誰冷誰知道!

    感覺到身邊有熱源,還沒睜開眼睛的友兒往熱源移了一移,順便用腦袋蹭了一蹭。

    蕭白的警覺性很高,身邊之人動的第一下,他就醒來,本能的想推開她,但低頭看到她安詳的睡眠,渾身一僵,硬是沒動,垂下了眼,眼中滿是複雜,暗暗運起了內力。

    路友兒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現代,在學校實驗室裡出來迎著陰冷的雨夾雪重回宿舍樓,不知為什麼,明明是冬天,自己卻只穿了夏天的衣服,修長的腿就這麼**裸暴露在外,還好有一件實驗室的防靜電服,放靜電服是個長袍,她便將脖子盡量縮在單薄的防靜電服裡,緊緊裹著衣襟拚命跑。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跑到宿舍。博士樓宿舍是兩人一間,她的室友還沒回來,剛打開門便有熱乎乎的暖氣,一掃之前的冰冷,很是讓人舒服。她趕忙脫了已經滿是**的防靜電服如小雞投入母雞懷抱一般衝向豎著一米五的暖氣,大大地摟在懷中。

    暖氣真的很暖,那種發出的熱氣烘得她渾身舒適無比。

    蕭白擰緊的眉頭忍不住抽了又抽,這一晚上她睡的都十分老實,怎麼突然間這樣!?

    路友兒哪還是老老實實躺在地上鋪著的毯子上?早就坐起直接撲靠在樹幹上的蕭白身上,兩隻胳膊死死抱著蕭白的身體,腦袋還在他胸前蹭了又蹭,一邊蹭,一邊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仔細聽好像是:「今天的暖氣真舒服。」

    暖氣是什麼?

    蕭白不知道,好笑低頭看了看路友兒,最終還是沒下手將她推開。唇角勾起,靠在樹幹上微微運功,將體溫硬生生增了許多,而路友兒發現這熱源更熱,便心滿意足地帶著如同小貓般的享受表情湊得更近,恨不得將她的身子整個塞入他的身內取暖。

    蕭白猶豫了一下,眼中滿是掙扎,兩隻胳膊伸出又落下,再次伸出,最終輕輕將她攬在懷中。靠著樹幹,仰著頭,抬眼看著雲後之陽,忍不住思緒飄回若干年前。

    那時候他學成武藝,從那沉重的牢籠中逃脫而出,行走江湖,行俠仗義,最喜歡做的事便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每日做想做之事,每日都要幫助有需要之人。但快活的日子也僅僅維持了一年,緊接著便是父皇的突然離世,他只有一個不成材的弟弟,他必須放下心中所願,回宮繼承大業。

    大業啊……

    想到這,他忍不住長歎一口氣。也許那位置是全天下人所嚮往的吧,卻非他所願,但生在帝王家,身份為太子,這就注定了必須要走這條路,內憂外患,內憂手握重兵的外姓王,在百姓心中聲譽甚高,外有三大強國的虎視眈眈,他能感覺到南秦國的逐漸衰落,卻不知如何是好。他沒日沒夜披奏折到深夜,他為了鞏固王權娶了太多重臣之女,他還要時刻幫自己那處處掠奪美男的弟弟善後,沒人能想像到那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帝肩上的重擔有多重。

    他一直無子嗣,因為這件事,當年母后在世時不知質問了他多少次,日日祈禱、月月拜佛,給他宣遍天下名醫,為他找遍珍奇藥材,只為了他能有皇子,但母后不知的是,他寧可用繁重的公事為借口,遠離那些女人。那些女人愛的是權,是錢,而非他。就算是有那麼一兩個真愛他,可惜他卻不愛她們,並非她們不好,只是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相遇,有緣無分罷了。

    索性,一切都過去了,發生的所有事都如過眼雲煙,都如同異常噩夢,他努力不在去回想,讓他們都過去吧,永遠逝去!

    如今,這世上早沒了宮羽翰這個人,有的只是遊戲江湖喜歡多管閒事的蕭白,他願用蕭白的身份永遠活下去。

    一曲簫聲魚肚白。那支玉簫伴隨了他多少個日日夜夜,在他內心飽受打擊之時,是這玉簫陪著他走過來的。路友兒……

    當初的宮羽翰,如今的蕭白,低頭看著在自己懷中放心熟睡的女子,百感交集。他將一切都放下了,若不放下,想必他能趁著她熟睡結果了她性命。但他也應該感謝吧,是她將他從那牢籠裡解救了出來,因為她,他跳出了那個怪圈重新審視了自己身上的缺陷,卻發現,如今走到這一步完全是自己自食惡果。

    懷中的人動了一動,打斷了他的思路,幽黑的眸子瞧著懷中蠕動的小人兒。「你總算醒了。」

    路友兒愣了一下,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好像抱著個什麼人,直覺以為是柳如心,但那嗓音又無比陌生,剛剛還處在朦朧之中,瞬間便雙眼大睜,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嗷的一聲跳了起來,抓著地上的毯子死死抱住前胸,「你是誰!?」

    蕭白無語,「路友兒,怎麼這一晚上就忘了我是誰了?拜託別用那種被佔了便宜的表情好嗎,我才是被佔便宜的!」

    之前清醒的只是眼睛,如今大腦也逐漸清醒開來,思維逐漸成型。有種想要暈倒的衝動,暈了,原來鬧了半天,夢中那一米五高的暖氣竟然是蕭白,也許是睡夢間迷迷糊糊覺得身邊有熱源便貼了過去,而後便夢到暖氣,真是窘啊……

    「對不起,唐突了你。」路友兒掙扎思考了半天,最後來了句。

    正在站起身來的蕭白正拍自己身上的衣襟,聽到友兒的話,腳下一滑差點摔回原地。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被一個女人說這句話,「唐突」?這個詞應該用在唐突佳人身上吧?自己一個堂堂大男人有美人投懷送抱應該高興才是。「沒事,本少俠胸襟寬廣,不拘小節。」說完這句話,突然覺得可笑,當年自己在皇宮,那些后妃都想辦法爬上他床,他疲憊的頭腦除了考慮國事便是考慮用什麼借口將他們擋在寢宮外,如今卻有個女人鑽了他的懷,還和他道歉。有趣,有趣。

    他在感懷從前的時候,路友兒在思索現在。

    她是應該回去找柳如心還是應該繼續向南走去揚州?但她確實不認識路,撓頭。看到一旁的蕭白,靈機一動。

    「小白,昨天你是不是說去揚州?」

    「是蕭白。」他耐心幫她糾正,他可沒說自己要去哪,昨天是她開口讓問他是不是去揚州的,算了……還是護送她去了吧。「是啊,去揚州,怎麼了?」

    路友兒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十分開心,「太好了,我們同路,我們一起走吧,我還能保護你。」

    「……」女人,你能不能別時刻提醒我你武功比我高?蕭白捶地,「好,那就辛苦你了。」

    「哪裡哪裡,哈哈。」路友兒還沒天真的以為自己真保護他,剛剛那麼說單純為了口頭上佔些便宜,蕭白武功固然沒有她高,但也不低,很難遇到對手。心中對蕭白其實是感動的,雖然萍水相逢,但他好像一直在幫她,不解,他為何要幫她?

    兩人吃了饅頭,就這一些肉乾和鹹菜,將友兒帶著壺裡的水喝得一乾二淨。與友兒的無心機比起來,蕭白多了些主意,刻意等友兒喝完水才喝,因為這水壺只有一個,沒有杯子,兩人同時用水壺喝水,便是……變相的親熱。想到這,蕭白的眸子垂下,掩住心中所想,友兒卻渾然不知。

    「吃飽了,我們準備上路了!」友兒開心,蹦躂地去牽馬。

    「……」蕭白再次無語,因為之前接觸的甚少,加之當時他滿心思都是各種煩心事,沒多注意路友兒,今天才發現,她怎麼這麼口無遮攔?吃飽了上路了,這好像是死囚犯才用的話吧。搖搖頭,輕笑,算了算了,與那些出身名門出口成章,滿肚子都是算計的的名門閨秀比,他更喜歡口無遮攔的路友兒。趁著她不在的時候,他撿起木棍,仔細將昨夜點燃的篝火熄滅,不留一點火星,以防燃起大火。

    剛剛將手中木棍扔來,路友兒便牽馬過來,「沒看出來,小白你還滿有公德心的嘛。」

    「公德心?」蕭白疑問,甚至忘了糾正她對他的稱呼,「公德心是什麼?」

    「具體的我也不知,但就我理解,公德心就是對社會的良知,剛剛你細心地熄滅篝火,這就能防止起火災,春秋季雨水少天氣乾燥,正式易發火災的時候,若是這裡發生火災,這些可憐的樹木想必還沒發芽便死去了。」友兒笑著看著旁邊的小樹林。太陽已經升起,暖陽照在路友兒精緻的五官上,更是美艷動人。

    這一幕深深打動了蕭白,也永遠銘刻入他的心房。

    蕭白笑笑,「原來如此,這便是公德心啊。」他的行為確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因為行人的風餐露宿,這篝火每每不熄滅便走,每年引起火災無數,有些甚至危害了百姓的生活。為此朝廷下發官令到各個地方衙門,督促巡邏官兵積極巡視林子,以防止火災。

    也許是曾在那個位置吧,他深知為與不為,拿路友兒的話來說,「公德心」強了一些。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一個女子竟然也知這其中道理,原來她不僅僅知道火炮。想到這,不自覺失笑,「謝謝誇獎。」

    「不客氣,我們起程吧。」友兒高興,不過卻又發現一個問題,「小白,你是怎麼來的?你的馬呢?」

    蕭白無語,算了,小白就小白吧,他認了還不行?「我沒馬啊,昨天我步行而來。」其實是用輕功一路追隨。

    「啊?那怎麼辦,我只有一匹馬……」友兒為難。

    蕭白含笑挑眉,很想知道她能做什麼決定。

    「要不然……」友兒內疚地看了他一眼,「要不然你就繼續步行吧。」

    「……」

    「這樣不行?」看到他無奈的表情,友兒問,其實自己也知道明知故問呢,但那有什麼方法,不讓他步行,難道讓她步行?

    蕭白笑笑。「這道沒什麼,那我便步行吧,只不過人腿比不過馬腿,我的速度定然慢,你去揚州是不是不著急?」突然心情大好,若是他步行,速度就可以放慢,兩人相處時間便長,別說去揚州,就是走到揚州再走回來他也高興。不知為何,和路友兒在一起的時候讓他感覺到無比輕鬆。

    「這個……」這回換路友兒撓頭了,最終一咬牙,「這樣吧,你騎馬,我跟著馬跑。」她輕功好一些,雖然內力恢復的奇慢,但若是控制得當,應該可以,畢竟只用輕功不打架,內力也並不能用多少,大不了飛一段跑一段。

    蕭白再次無語,他騎馬,讓一個大姑娘在旁邊跑!?他也太沒君子風度了。「這怎麼行,還是我們一起騎馬吧,你我的重量,這馬定然能承受。」他走過去,伸手輕輕拍了拍馬匹的身子,肌肉強健,是匹好馬,雖不說罕見,但也是匹千里駒。隨後想想瞭然,路友兒在外,柳如心定然為她準備最好的東西。

    她扭捏,「男女……授受不親。」

    蕭白哈哈大笑,「路友兒,昨天晚上你緊緊抱著我的時候怎麼不說男女授受不親?」

    「你閉嘴!」友兒微怒,「昨天我那是睡迷糊了,你以為我要抱你?」

    「嫌我醜?」後者邪笑,面上好像挑逗,但眼中有著隱隱怒火。

    「那倒不是。」友兒很認真搖頭,想來想去,她好像還真不是貪戀皮相之人,「我們也沒什麼關係,不能做有損風俗的事。」

    蕭白哈哈一笑,從友兒手中拽過韁繩,一個利落瀟灑的翻身便躍於馬上,伴隨著駿馬的一聲長嘶,蕭白已經駕著馬小跑一圈而歸,「好馬,步法輕盈,四肢有力,好馬。」說著,俯下身,一個長臂將路友兒拽到馬上,固定在自己胸前,還沒等對方思考明白,便一聲吆喝,那馬得了令便飛馳。

    一路向南。

    ……

    五天的時間,有了蕭白的帶路,加上兩人的快馬加鞭,揚州城就在眼前。

    蕭白一勒韁繩,馬停了。

    「怎麼了?」友兒回首問。

    揚州處於南秦國的東南沿海部,本就處在南方,加之海洋氣候,溫度比繁城要暖上許多,此時已有喜好容顏的女子換上了繽紛的夏裝,淡粉濃綠,半透明地罩在雪白的中衣外甚是多姿。

    「到揚州了,你去吧,我要走了。」說著,蕭白翻身下馬,烏黑的髮絲在空中劃過完美弧度,與內心中的微疼不同,他的動作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路友兒一愣,也跟著翻身下馬,「小白,你不是也要去揚州嗎?」

    蕭白瀟瀟,五日的時間,夠了,已經夠他回憶整整一生了。「揚州本來就不是我的目的地,只是途經而已,將你送來。」語調平穩,聲音淡淡。

    今日的他是如此陌生,這是路友兒心中的唯一想法,從今晨啟程便開始了,他一反之前邪氣痞笑,這一路上沉默寡言,就是說什麼話,也十分淡然,那聲音飄渺如同閒雲一般,雖然兩人貼得如此近,卻有種感覺遠離隔著一條厚重銀河。那個痞氣的男子就瞬間如同變為天邊雲朵一般抓之不住。「小白,你怎麼了?」

    蕭白微笑,雙眼幽深,含著笑看著面前的人,精緻的唇瓣勾著,似笑。「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路友兒皺眉,「小白,你吃錯藥了?沒頭沒腦說什麼呢?」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你我初逢。」

    路友兒伸出白皙的小手身上他的額頭,探了又探,「小白,你沒病吧我說?」

    蕭白垂下眼,不再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柔荑,用力不大,卻也讓她無法掙脫,「我經歷了太多有緣無分,也許我的一生注定孤單。」抓著她的手,他笑了又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與他表情相反,他的內心苦之又苦。最終,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彷彿最後留戀那絲柔美,一咬牙,將它輕輕放開。

    「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初相逢時便注定無緣……」說到這,他停了一下,而後將一直噎在胸口中那口氣緩緩吐出,這口氣讓他掙扎許久,他終於做了決定,還是決定放開。「既然相逢注定無緣,再去強求也是枉然。路友兒,願你一生幸福。」

    路友兒皺眉,雙眼疑惑地看著她,覺得這蕭白真是莫名其妙,之前那麼痞氣,現在這麼煽情,到底哪個才是他?人都說女人心難懂,但這男人心也不明瞭。

    蕭白掙扎了片刻,遲疑地伸手,緩緩將她抱在懷中,彷彿珍惜天下唯一的珍寶,小心翼翼。

    「我說小白,你可別沉寂佔便宜,你……」友兒直覺沒反抗,任由他抱著。因為離得近了,因為擁抱,因為她的頭在他肩上,陽光強烈,射到兩人身上,友兒正想說什麼,後半句話硬生生噎在喉嚨裡,因為,她看到了他的耳後,他耳後有一道淡淡痕跡,時刻提醒著友兒,此人為易容。

    友兒雖不敢說是易容高手,不過卻多少會一些,早就對蕭白的容顏有所懷疑,但她是個為人保護**之人,既然人家不想說出來定然有人家的原因,只要不是害她便可,但如今,聽著他莫名其妙說這麼多話,傻子也能聽出來兩人以前應該打過交道,但她又不敢肯定,為何?因為她最終也不是這身體的主人,她佔據這幅身體也僅僅數年。

    友兒的手已經抬起,想撕開他的面具,不過想了一想,還是放下了。

    算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既然他不想表明,她為何又要強求。「別瞎說話,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可以相聚。」她出聲安慰。

    蕭白笑了,聲音清脆爽朗,與之前刻意低沉的聲音不同,能聽出,這才是他真正的聲音。

    慢慢放開她,但雙手還是留在她腰間。手臂一用力,將她舉到馬上。細心地將韁繩塞到她手中。抬頭看她。

    「走吧,去找你要找之人。」

    他的臉迎著陽光,本來蠟黃帶著麻子的臉被強光照射得也白皙幾分。友兒低頭看著莫名的蕭白,心底隱隱生疼出壓抑感,卻不知這壓抑感何來。平日裡她很少注重他的容貌,如今仔細一看,他的輪廓分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樑,筆直尖細。一雙唇薄薄,抿著完美的弧度,還有那雙眼,幽黑。

    不等她再詢問什麼,蕭白一拍馬臀,那馬得了令便慢跑起來,載著友兒向揚州城大門而去。

    友兒想說什麼,但卻總是說不出來,莫名的,聲音卡在喉嚨上,發不出聲,只能失措地回頭看著他,他的身形筆直如竹,面對著她,笑著。而後優雅地伸手從懷中掏出玉簫,放在嘴邊,如哽如咽的簫聲便慢慢傳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聽到他吹簫,這五日,都是夜深人靜,他對著篝火吹簫,吹奏之時,他全情投入,好像將自己封閉進一個空間,與世隔絕,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白日裡,友兒覺得與他近在咫尺,但若是夜晚吹簫,她便覺得雨他分離天涯。

    人越來越遠,簫聲卻越來越大,好像已經深深駐入她的心中。

    莫問當年朱顏戴綠翠

    只怨誰,錯把鴛鴦配

    芳花任誰貪

    憑君枝頭占

    無承望,華飛分謝珠落散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

    蕭白放下手中玉簫,眼前已沒了佳人身影。

    以前的簫聲為自己吹奏,如今想為她,卻沒了機會。

    垂眼,低笑。

    慢慢伸手探向耳際,將那蠟黃色的人皮面具撕開,俊美容顏露出。

    一雙幽眸,一張玉面,宮羽翰。

    運了內力,身子騰空而起,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奔,不知道要去哪。

    在心中,他感謝路友兒,是她將正在走入歧途,逐漸被自己心魔束縛的他解救,她救了他,也許也救了這南秦國,也是救了他唯一的弟弟。

    他這一生最羨慕之人便是宮羽落,在他每日被太子之職壓於身,他卻可以整日玩耍。

    母后對他嚴加要求,卻對宮羽落無限縱容,他知道母后這是在保護他,也是在保護宮羽落,但他還是一次次質問蒼天和命運,為何將他擺到不願之位,為何不讓他過想過的生活!?

    友兒出現,這是他身邊出現的第一個不想成為他妃子,不想成為皇后的女人,又是一個掌握火炮秘術的女人,也是他第一個想得到的女人,但最終考慮種種因素,只能將她眼睜睜送入宮羽落府中。那時他心裡暗喜,只因宮羽落不喜女色,若是有朝一日除去宇文怒濤,她會不會心甘情願地在自己身邊?

    沒想到……連宮羽落也為她沉淪……

    罷了,罷了,現在感懷又有何用?事已遷,時已逝,留下的只有悲秋傷月吧。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這五天,也許是他與友兒二人這一生緣分的最終饕餮盛宴,這五天將永遠銘記在他心,卻不知友兒能記多少。

    幾十年後,他帶著這份永恆的記憶遊走江湖,而她兒孫滿堂,不知……

    她會不會記得,她生命中曾出現過這麼個男人,一個悲劇的男人,一個永遠得不到心中所求的男人……

    不知奔跑了多久,他停了下來,已經入了林。樹上開出了嫩芽,放眼一望嫩綠一片,這是希望的春季,他心中卻逐步嚴寒。

    掏出玉簫,這簫,將永遠伴隨他。

    簫聲起,嗚咽如斯。

    ……

    經過揚州城門。

    城內熱鬧非凡,因揚州地理位置處於樞紐地帶,是最大的海岸碼頭城,來往商人眾多,又因達納蘇國已平,其被蒼穹北漠兩國瓜分,三國之間貿易日益增多,如今這揚州城內也滿是藍眼睛黃頭髮的人。各種語言參雜,讓她想起了當年的阿達城。

    周圍的聲音很大,但她的心卻十分平靜,不知為何,心中那簫聲總是揮之不去,讓她煩惱。

    伴隨著簫聲,心中總是有種壓抑的情緒盤旋,氣氛之壓抑,令她呼吸困難。

    抬頭望天,天上陽光很足,刺眼。

    眼睛被太陽刺得生疼,但她卻還是喜歡看著太陽,莫名其妙,閉上眼,彷彿還能看見那太陽一般,只不過其變為了綠色。

    有液體順著面頰下滑。

    終於,她的眉忍不住皺起了,心中開始疼痛,她一隻手抓著韁繩,另一隻手緊緊握著胸口,身子靠在馬身上,如斷了線的珍珠,眼淚一顆顆下滑。

    莫問當年朱顏戴綠翠

    只怨誰,錯把鴛鴦配

    芳花任誰貪

    憑君枝頭占

    無承望,華飛分謝珠落散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

    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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