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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41章 年華成石 文 / 林阡

    開門見山,穿梭在雲裡的,是峰或谷的影;

    憑欄聽水,交迭在風間的,是泉或瀑的形。」

    吟兒永生都會銘記,重回黔靈峰的第一刻,阡在木橋上停下對她說的話,彼時晚景入了深林、橋下溪流停滯、水車無風不動,時間宛若真的終結在了他們身旁。

    這世道煞是荒唐,諾言被迫放空,戲言卻會成真。

    不想跟著時間走,那就把心停下來。

    其實這是最好的選擇,雖萬念俱灰,也無怨無悔。

    他的理屈詞窮,是明知聯盟無錯;而他的冥頑不靈,又全因吟兒無辜。很可惜,聯盟和吟兒,他盡力了都只能保住一個……

    而她步步跟隨,毫不懷疑,也是因她一心以為,黨派之爭影響下的聯盟,莫須有的罪名應有盡有,這樣的聯盟,難怪和阡理想相悖、意見分歧。既然他們不給阡回去的機會,吟兒負氣想,那就不回去好了!

    一念之差,全盤推翻。

    ??

    他壯烈的一生,終成前世。

    黔靈峰上,隨便尋一處就可以刻他的墓碑。

    青苔悄悄爬上石階,碧葉靜靜墜向潭湖,翠竹輕輕掩了山路。無聲息地、不經意地、淡淡地抹出這綠水青山。不知經過了幾千萬年。色彩相似但看了不膩,層次漸變卻不覺突兀。

    一曲遠處的簫聲,一行隔山的炊煙,一壺隨身攜帶愜意品嚐的酒,一眼只在秋天盛開怒放的木芙蓉,一夜動搖天際輪迴傾情的星光,一瞬隔世難忘終生無悔的笑容。

    這些,就是他林阡的新生。再沒有什麼,比這更確定。

    在這裡,世間再名貴的刀,都還不如破銅爛鐵。

    在這裡,世間再美味的酒,都還不如三兩尿。

    在這裡,世事如浮雲,繁華只一夢。

    世人一定都會說他這樣是自暴自棄,世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

    若天要譴,悉聽尊便。

    木屋裡,接連幾天都並不是兩個人的天堂,有無數魔人來去,聽候阡差遣吩咐。其情其景,像極了曾經的聯盟。

    很熱鬧,很充實,忙碌中總算帶著些欣慰。

    而依然只有夜晚,才純粹屬於他和她。

    ??

    吟兒,功過任他們平定,以後每一個夜晚,就請被我擁入懷中,自此絕跡於江湖,與聯盟兩忘。

    「我的一生,就像是征服和背叛的一生。」他望天輕歎,亂世中惟余這一刻寧靜。

    「林阡的一生,也是吟兒的一生。」懷中的她,堅定一笑。

    阡一怔,是,早就綁在一起了。他命中過往的所有人,從開始到現在,純粹沒有變過的,真正只有吟兒一個,對他而言,珍貴得早已不止愛人這麼簡單。

    竟沒有一個別人瞭解嗎,其實吟兒是他最堅定的同盟啊……

    「我好像,什麼都做過。」阡歎了口氣,攬緊了她,「最初是奸細後人,暗處細作,無名小卒,遊走於江湖之外。也曾被人說過城府太深,手段凶狠,是不折不扣的掠奪者,主戰派,後來又被稱作盟王、主公,總算成為了江湖的領袖,可是現在,卻成了魔王,成了花匠,成了漁樵……」

    「漁樵就漁樵,英雄王者的故事我聽了太多,早就已經不稀罕。一切身份的林阡,我都喜歡,我都要。」吟兒微笑,既然她已經什麼都不是了,那惜音劍的宿命只剩下守護林阡。

    除阡之外,無人再值得她堅守愛。

    ??

    日子一飛而逝,遺落了那個人間

    當牽掛漸漸消失,這種堅定步步淪為自私,是否殘忍到極致

    為什麼,跌進越來越深的快樂

    快樂,卻空虛得一無所有

    又或許,一無所有,就意味著未來有太多等候填補

    於是越快樂越空虛,越空虛就越追求更多的快樂?

    一點都不想回去……

    如果真的可以一世都困在這裡的話,那就一世都困在這裡吧

    究竟是誰,糊塗地以為自己閉上眼睛的地方就不會出現風景……

    迷惑卻又迷戀

    不知今夕是何年……

    ??

    接近午時,雲淡風輕,他和她睡在白色的木芙蓉中間,輕鬆地看向萬丈之外的天空。

    「這些木芙蓉,是寧孝容她聽說我喜歡,從寒潭裡移來的。正好可以填滿我們家的庭前。」她開心地笑,呼吸幸福。

    「據說你不僅對寧孝容說你喜歡木芙蓉,還對諸葛其誰說,嫌『九曲徑』太崎嶇,言下之意,讓他把路重新修直。」阡對吟兒的伎倆瞭如指掌,這跟她當上盟主不久後就對盟軍宣傳生辰八字徵集禮物是一樣的……

    「濫用私權。」阡輕聲責。

    吟兒一愣,紅著臉窘迫:「寒潭的第二關據說有不少木芙蓉,既然我去不了,索性讓它跑出來,這個想法,本來是很聰明的……至於,至於九曲徑的改造,也是為了,為了……」

    「才當了人家的主上,就勞民傷財大興土木。」阡笑起來,不知小丫頭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勝南……」她轉過臉朝著他似乎有話要講,他也剛好側過身來,微笑欣賞她容顏。睡得這般近,不知是她吐氣如蘭,還是木芙蓉本身的香。一瞬他忽然失了神,竟不由自主淪陷於她的美,心開始有了動靜,極想立刻就掩住她的口,不准她打擾此刻的溫馨。

    「還記得……他們嗎……」她模糊地問,眼神迷離。

    「他們……」阡一怔,忽而惘然。

    她問的同時,一頭黑髮已然睡進他的胸口:「最近,每想到一個人,竟要花很久的時間,才會記起他長什麼模樣……甚至有些,已經沒印象了……」

    時間真是把最淒厲的鈍器,割在記憶上卻不一刀兩斷,偏要在反覆的似曾相識和莫名遺失中不斷地擦磨,直到最後才發現,許多事,其實都早就忘記了,只不過他們告訴自己要記得,僅此而已。

    「有些事,還不及回味,就已然忘記……」阡歎了口氣。

    故事的開始和結束永遠倉促而雷同,過程的一切往往飛逝且空白。

    年華成石。

    ??

    天下英雄誰敵手。

    絕漠,橫海,關河;古道,城池,樓船;風沙,硝煙,嶂雲;

    馬蹄,鐵衣,戎鞭;鳴鏑,長角,戰鼓;地陣,天威,兵氣。

    竟真消融於一人眉間。

    為她一人而殺天下,那夜妖艷的紅色,曾燒到最熾烈。

    今夜濃墨一筆,勾銷前塵,記憶斷線,過往成灰。

    月落時分,斷崖邊最後奏響的一根琴弦,被絕巘上最初一片秋葉撥動。[(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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