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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三二 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見如故何處覓 文 / 寧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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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陌長老沒有心思喝酒,三五杯下肚,就有點發悶了。

    呂桑德主公可不管那麼多,怎麼說也是給天獵坡支持了,中沙和黃麻肚,區區數百人馬,全部調過去,也不會引起其他部落的注意了。於是,他喝得甚歡,聲音特別洪亮高昂。

    瓦堂大將軍,則是時不時觀察著韋陌長老的表情和舉動,猜測到他內心的惆悵與不甘。但是,作為一個大部落軍隊的領導人,瓦堂大將軍也不再是年少的那個時候,再也不是輕易做決定,再也不是直來直往。身負著上萬人的安全保障,稍有差池的抉擇,就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他需要的,更多是三思而後行之。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同時,自然是離不開艷女歌舞。

    呂桑德主公可說的是看得津津有味,猶如再次享用絕色佳餚。很多大將重臣,也一樣是兩眼發光,口涎嘀嗒嘀嗒的滲流,那些口涎延長下來的一條一條「絲線」,真有點像千絲萬縷直掛九重天。

    唯有瓦堂大將軍皮笑肉不笑,眼角餘光撇看著韋陌長老他們……

    晚宴結束,呂桑德主公安排了韋陌長老他們住在一個小院子裡面。

    小院子靠近大江岸邊,裡面主樓有兩層,樓上是三間大屋子。韋陌長老任由大家選房間,大家很識趣,讓出最好的那一間房間給了他,三個人在一間,兩個人就在剩下的一間。

    韋陌長老躺在床上,頓時感覺到酒氣呃逆,上衝於心肺,一陣一陣的煩悶。他晃蕩著走到窗戶前,打開之後,一絲絲涼風拂面,吹散了許多憂愁。

    黑夜籠罩下的貴越城,略有幾盞燈火,恍如一顆顆小星星降落在人間。從江面吹來清爽的晚風,襲人心扉,抬頭仰望,稀稀疏疏的星光,靜謐的夜空,幾許異客的思鄉之情切。

    韋陌長老坐下來倚著牆壁,愣愣地望著遠處的燈光,細小昏黃的亮點。也不知道天獵坡部落現在如何了,人們都睡覺了吧?老婆孩子吃得飽吧?

    這個時候,在不遠處傳來一種稀奇的曲調。

    悠揚的旋律,在寬闊的夜空下不斷地跳躍和變換,旋律時隱時現,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

    清澈的泛音,活潑的節奏,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息心靜聽,愉悅之情油然而生。

    這一種曲調,韋陌長老似乎在哪裡聽過,只是他想不起來了。

    清風席面,樂曲熏心,他的酒氣也散去得七七八八了,反正也是睡不著,他就走下樓,求尋覓那一種曲子的來源。

    走出了小院子,曲徑通幽處,兩邊草叢綿延,時而有翠竹遮空。一些蟋蟀在小路邊上的草叢吱吱地叫過不停,偶有青蛙在不遠處鳴叫。

    拐過一個小山丘,韋陌長老就看見對面一個山丘上有一座壇台,上面有燈光,大概可以看得見有一個人盤坐坐著。

    幽美飛揚的曲子,就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韋陌長老就一邊傾心去品賞,一邊緩緩步行,靠近壇台。

    但見壇台上坐著的,是瓦堂大將軍。他大腿上放著一隻獨特的樂器。一塊有雙手展開兩掌之間那麼長的竹板,在竹板的一端有跟食指一樣大小的光滑竹子,竹子高出竹板一個巴掌的距離。在竹子的上端,綁著一根絲線,一直延伸到竹板的另一端。

    瓦堂大將軍徒手彈奏著那個獨特的樂器。先是跌宕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彷彿就在雨中的大江之岸邊。接著連續的「猛滾、慢拂」,似乎正置身在瀑布底下。並在其後又奏出一個遞升遞降的音調,剛柔相濟,真似極騰沸澎湃之觀,具蛟龍怒吼之象。

    擯除雜念,息心去靜聽,宛然坐一頁危舟過峽谷湍流,目眩神移,驚心動魄,幾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萬壑爭流之際啊!

    「登……登……」隨著最後一聲降臨,瓦堂大將軍彈奏完畢,他抬頭看著韋陌長老,稍稍微笑。

    韋陌長老上前,盤坐下來,微笑著點點頭示意問好,然後問道:「瓦堂大將軍,你這個是什麼樂器?」

    瓦堂大將軍反問道:「韋陌長老,你喜歡音樂嗎?懂得多少音樂呢?」

    「我韋陌不才,倒是喜歡音樂,只是瞭解的不多。」

    瓦堂大將軍點點頭,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竹板,說道:「嗯。這個是獨絃琴。」(註解:獨絃琴,京族彈絃樂器。京語稱旦匏。流行於廣西壯族自治區防城港市一帶)

    韋陌長老驚訝地看著:「獨絃琴?」

    瓦堂大將軍解釋道:「是的。這個獨絃琴,是南山善智大鬼公砍伐黃油竹子製作的。黃油竹子,必需伐取高三丈三尺的,截為三段,上段聲音太清,下段聲音太濁,只有中段,清濁相濟,輕重相兼。再用牛筋捆綁住竹子,後再把此竹子漫在南山的池水中七七四十九天,擇吉日良時,將竹子破開,修理好竹板,就用拆下來的牛筋安裝在竹板上,成為了現在的獨絃琴。」

    韋陌長老恍惚沐浴清風,頭腦清醒了許多。

    瓦堂大將軍繼續說道:「用獨絃琴奏樂,樂聲起初優低調,接著可以先降後升,音勢大減,恰如輕舟已過,勢就倘佯,時而餘波激石,浪花激揚,時而旋洑微漚。」

    韋陌長老接著瓦堂大將軍的話,說道:「大將軍彈奏

    奏的曲子,在最後就像流水之聲復起,令人回味。」

    瓦堂大將軍盯著韋陌長老,仔細地端詳著,良久才問道:「韋陌長老,你聽得出我演奏的?」

    韋陌長老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說道:「不怎麼懂,只是……」

    瓦堂大將軍焦慮地問道:「只是什麼?」

    這個曲調,是瓦堂大將軍年輕的時候,遇到莎美她哼的,很有旋律。(天獵坡女巫莎美大師上任前叫莎美)

    自從得到獨絃琴之後,無論在家休養,還是出征打仗,瓦堂大將軍都會帶著獨絃琴,時而演奏這一支曲子。

    韋陌長老答道:「只是覺得很好聽,很親切的感覺。」

    瓦堂大將軍哈哈大笑,說道:「從樂曲當中聽出高山流水,聽出親切感覺,韋陌長老,你是第一個!」

    「哈哈,瓦堂大將軍,你過獎了。」

    瓦堂大將軍雙手緊握韋陌長老,眼睛似乎有一絲濕潤,說道:「知音啊!」

    韋陌長老說道:「哎,誰不想多聽聽優美妙的樂曲呢?」

    「韋陌長老,你又在想求增援的事情了。」

    「我也只是盡一個長老的職責而已,我不希望天獵坡部落遭受任何打擊。」

    瓦堂大將軍放開韋陌長老的手,站起來,望著不遠處的江水,星星倒影江面,波光閃閃。他內心在呼喊著:青春年華,就像流水,一去不復還;記憶思念,就似長江,連綿而不絕;幾十年過去了,莎美,你到底在哪?

    韋陌長老也站起來,盯著瓦堂大將軍的背影,一個安全依靠且十分強大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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