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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無奈佳人 文 / 銀刀駙馬

    但紙條給撕得實在是太碎了,又有好些碎屑混到了飄落的花瓣之中,早苗拼了一會兒,什麼也看不到,便歎了口氣,放棄了。

    巖崎尤佳回到自己的臥房,默默的坐在了床邊。

    此時的她,並沒有象普通女子那樣的悲哀哭泣,反而平靜了下來。

    既然父親認為她活著會給巖崎家族蒙羞,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而現在自己又蒙上了「資敵之人」的污名,不如一死以證清白!

    巖崎尤佳伸出手,在被子裡摸了摸,將她原先放在裡面的懷劍取了出來。

    巖崎尤佳定定的凝視著手中的懷劍,這是一柄用一整根象牙製成柄和鞘的懷劍,外表雖然光素無紋,但打磨得極是光滑細膩,摸上去有如嬰兒的肌膚,一看便知是出自於大家名匠之手的名作。

    這把象牙懷劍,是她16歲生日時,父親送給她的禮物。這是作為一個日本少女,一生中得到的重要傳統禮物之一。

    在日本,受到讚賞的女性是「從女性自身的軟弱中解放出來,在那些強大、勇敢的男性面前表現出決不服輸的英雄武勇。」正因為如此,在日本武士社會中的女孩子們就將被訓練成要控制感情,鍛煉精神,操縱武器,特別是要會使用長柄刀,目的在於當有意外事件的發生時,能夠保護自己的身體。然而修得這些武藝的主要動機並不是為了戰場,而是為了個人和家庭。沒有丈夫的女性練就保護自己身體的本領,已婚的女性要有丈夫們保護主君安全同樣的忠誠去守護自己潔淨的身體。這些武藝就家庭來說。日後對兒子的教育很有用處。

    傳授給日本女子的劍術以及與其相關的訓練。不僅僅只是戰場的目的。有時,在需要的時候,有它另外的作用。日本少女長大成人,將得到一把叫「懷劍」的短刀,這種短刀可以應實際的需要,要麼刺入來襲者的胸膛,要麼刺入自己的胸膛(事實上,實際情況中是以後者居多)。

    日本女子的懷中是經常藏著自己的武器的。一個女子如果不知道表現寧死不屈的方法,是一件很羞恥的事(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麼巖崎彌太郎會對女兒有這樣「怎麼不去死」的指責)。她必須知道自殺時刺在自己身體的哪個部位有效。而且在面對死亡的痛苦時,也不可讓人看到自己死亡時身體的醜態,呈現在他人眼裡的模樣,必須是端正而安詳的。為此,日本女孩子必須掌握用帶子把雙膝牢牢困住的方法。

    在日常生活中,日本傳統社會要求女性習得技藝,並表現得高和端莊。對日本女性來說,音曲、歌舞、讀書絕不可敷衍馬虎。日本學中一些出色的詩歌就是女性感情的表現。在日本的「純學」史上,女性起到了無法估量的作用。女孩子們學習舞蹈。是為了行為舉止的靈活;學習詩歌吟頌,彈曲歌唱。為的是讓父親或丈夫悶悶不樂的心變得開朗。所以,那些技藝不一定要學習得多麼專業或一定要懂得技巧。最終的目的,是淨化心靈。像演奏的女人,如果心靈不平靜,音色便不會和諧,音樂舞曲在日常生活中加上優和開朗就足夠了,它們不是為了奢侈和虛榮的東西。理家是女性教育的理念。古代日本女性的學藝,無論是武藝還是書,都是為了理家的目的。無論離家多麼遙遠,在女孩子的腦海中總覺得還在自己家的火爐旁,對她們而言,即便是粉身碎骨或是捨棄生命,也要維護自己家門的名聲——女兒為了父親,妻子為了丈夫,母親為了兒子。

    戰場和家庭,是衡量日本女性價值的基準。在戰場上,女性是不被重視的,因此在社會和政治上是不重要的。在需要時候,她們必須顧全大局,捨棄自我。日本的女人們總是被教導要犧牲自己。像這樣從年幼時代開始接受否定自我的教育,在日本是很普遍的。日本女人們的一生,就是奉獻的一生。

    巖崎尤佳將象牙懷劍緩緩的拔出了鞘,她看著如鏡面一樣的刀身映照著自己的如花容貌,忍不住自悲自憐起來。

    她對自己的美貌,一向很是自信,她也曾如同千千萬萬象她一樣的少女一般,在自己的閨房中,憧憬著未來。

    每一個少女的心中,都有一個白馬王子的夢。

    巖崎尤佳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

    自己現在就要死了,那個為自己擊敗死神的人,為什麼還不出現?

    夢,終究只是夢罷了……

    巖崎尤佳看到刀身鏡光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淒婉的笑容,她心中酸楚,不再去看那個刀身上的自己,而是緩緩的將刀鋒調轉,衝向了自己的胸口。

    就在她緊握刀柄,用力要將刀鋒刺入胸口之際,一陣悅耳的鋼琴聲突然響了起來。

    那是自己的鋼琴發出的聲音!

    誰在彈奏自己的鋼琴?

    巖崎尤佳握住懷劍的手停住了,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她,此時竟然完全被琴聲吸引住了。

    演奏者在琴鍵上敲下第一個清音的時候,悅耳靈動的音符就好像盪開的波紋,在一瞬間鑽入了她的心中。

    隨著一連串輕靈跳躍的音符,那極富磁性的聲音透過牆壁,傳遍了整個屋子,一時間讓周圍的所有雜音一掃而空。只剩下美妙的樂聲在悠揚地飄動著。

    巖崎尤佳在一刻如同中了咒語一般,徹底淪為了一具只剩下聽覺的石像,隨著歌聲在空靈美好的精神世界中隨風起舞。

    演奏者將音調拔高了,在這一刻,樂音似乎跨越了時空,掙脫了人世間的一切束縛。有如佛陀的梵音般直入天境。巖崎尤佳在夢幻中。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天堂所唱的歡樂頌歌。嗅到了天國花園中種植的奇香妙花。而歌聲中濃烈而張狂的情感更是自毛孔鑽入她的身體中,讓她的身體發出了不

    正常的震顫。

    鋼琴聲響,由快到慢後稍停,斷續再響三下,又停頓下來。似乎是夜晚喧鬧的人群漸進散去。燈火一盞盞的熄滅。琴聲再響,和順優美,像那熟睡人們緩緩的呼吸。

    樂音曲調稍高,彷彿平地刮起一陣夜風。

    樂音浮動。是夜風吹動楊柳。柳枝展開的嬌媚舞姿。是夜風拂向稻田,稻穀起伏的浪濤。

    樂音纏綿。是夜風穿過竹林,竹葉輕盈的低訴。是夜風掠向湖面,湖水蕩起的害羞波紋。

    樂音高亢,是百靈鳥歡快的飛翔。

    樂音低沉,是蟬蟲迷離的呻吟。

    琴聲開始悠悠揚揚,是那月兒緩緩漫步長空,風聲似停,夜風靜靜凝視那美麗的明月。

    月兒是朦朧的,像披著一層銀色細紗。月兒是寧靜的。柔和的目光淡素麗。月兒是純潔的,炫人的身姿完美無暇。月兒更是孤獨的。陪伴她的只有點點星辰。

    樂音徒然變得急促,似是夜風難以壓抑的心跳,砰砰作響。

    片刻,樂音高昂,是那夜風盤旋而上,向那明月奔去。流暢樂音出現一絲呆滯,卻是那山峰擋住了去路。

    樂音升高,越過那高山。而後樂音又生出一絲牽絆,是那多愁善感的雲兒。夜風變得不耐煩,毅然掙脫雲兒的懷抱,依然向著明月奔去。

    樂音升高再升高,直至最高音後停頓一秒。突然轉瞬即下。竟是那風兒生命流逝、力盡而竭。向那大地墜去。風聲消失了,世界歸於平靜,月兒慢慢隱退。

    樂音悲泣。是天空泛起的迷霧,是那小草流下的淚珠。

    月光下的黑色,泛著寂寞的光芒,高,安靜,絕望,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彷彿只要靠近,就會被它凍傷。

    風中傳來它聲音,寂靜而淡漠,訴說著如詩如畫的夢境,以及那逝去的曾經。它是寂寞而喧嚷的,演奏者似乎瞭解巖崎尤佳的過去,想要告訴她那些夢想和努力,一定會在這裡實現。

    鋼琴的音色漸漸轉為柔和,柔如冬日陽光,盈盈亮亮,溫暖平靜。清冷如玉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顆顆透骨。

    琴聲忽又轉烈,有如咆哮的深海,蕩人肺腑,撼人心魄。深沉如暗夜,有聲若無聲,好似有無盡的力量漫向天際!

    巖崎尤佳發瘋般的衝出了臥房,跑上了樓梯,直向二樓鋼琴所在的書房奔去,渾然忘記了手裡還握著懷劍和象牙鞘。

    當她來到二樓的迴廊中時,她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腳步。

    她輕輕閉上眼睛,如同流水般的音符在瞬間匯成了美麗動聽的奏鳴曲。奏鳴曲那歡快的節奏使得她沉浸在那音樂當中。

    過了好久,她才讓自己從音樂當中掙脫出來,她緩步來到了門前,輕輕的推門,走了進去。

    她看到一個年輕的身穿軍服的男子正坐在她的那架舊鋼琴前,忘情的彈奏著。

    她看到他的手指有力的按下那音樂的篇章,他用自己那跳躍的手指彈奏觸著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琴聲漸漸的進入**,原本歡快、柔和抒情的曲調突然間隨著他左手流暢的伴奏中顯得異常激昂。而他從容地彈著,慢慢地閉上雙眼,去聆聽自己的音樂。

    琴聲漸轉起伏悠悠揚揚,別有一種情韻,令人迴腸蕩氣,有如輕聲低語,像是在講述一個人所有的最美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而或最初的模樣,讓所有的一切都緩緩流淌起來。又如低聲輕訴,好似在過盡千帆之後,看歲月把心跡澄清,是在身隔滄海之時,沉澱所有的波瀾壯闊。

    巖崎尤佳能感覺到,在這琴聲下面,埋藏著的,是一顆堅毅沉靜而又柔韌無比的心靈。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之時,巖崎尤佳如夢方醒。

    她這時才看清,坐在鋼琴前演奏的,不是別人,正是林逸青。

    「在巖崎小姐面前獻醜了。」林逸青也看到了巖崎尤佳,微笑著說道,但當他注意到她手中的象牙懷劍時。臉上的笑容禁不住一僵。

    「你演奏得真好……這是什麼曲子?為什麼我從沒聽過?」巖崎尤佳對林逸青臉上表情的變化視而不見。她只是輕輕的邁著步子向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問道。

    聽到她的問題,林逸青微微一愣,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剛才光顧著想在這位孤艷高傲的巖崎家公主面前露一手自己鋼琴的絕活(當年他可是憑這個得過獎的,小桐的心就是被他這樣征服的),卻忘記了,自己彈的是這個時代並不存在的樂曲!

    「這是什麼曲子?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嗎?」巖崎尤佳緊盯著林逸青,追問了一句。

    「哦……這是我自己寫的曲子,名字叫《星之命》……」說出這句話時。林逸青難得的臉上紅了一紅。

    「《星之命》……真是太美了……相遇的甜蜜……孤單的苦澀,都是美好的回憶。繽紛、透明,令人沉醉的詩意……你彈得真好!」巖崎尤佳猶如夢囈般的說著,露出了甜美欣慰的笑容,「它帶著我回到最初的家園,那裡有生命的朝露,我想在琴音的懷抱中甘甜休憩,它向我訴盡無限的愛戀。能喚回我對那些曾經愛過的地方的所有美好回憶……」

    「巖崎小姐過獎了。」林逸青嘴上回答著,身子卻慢慢的站起,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巖崎尤佳手中的懷劍。

    熟悉日本傳統化的他當然明白,她手裡拿著的這柄製作精美的工藝品短刀是用來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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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要做什麼?」急急忙忙趕過來的侍女早苗看到巖崎尤佳手中閃著寒光的短刀。嘶聲大叫起來。

    「小姐!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聞訊趕來的管家平沼一男看到巖崎尤佳的樣子,竟然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太美了……《星之命》……這是它的名字,我記住了……在向這個世界告別前,能聽到這麼美的曲子,真是太好了……」巖崎尤佳對早苗和平沼一男的呼叫聲充耳不聞,只是呆呆的看著林逸青,「希望在那個世界,也能聽到它……」

    她輕聲說著,拋掉了左手握著的象牙刀鞘,雙手握住了刀柄,將刀高高的舉了起來。

    林逸青閃身躍起,直撲到了她的身前,而她只是衝他滿懷淒苦的一笑,雙手用力,將短刀向小腹猛刺了下去。

    「我操!」

    林逸青閃電般的雙手齊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右腕,另一隻手則握住了鋒利的刀刃。

    饒是他出手快如閃電,也還是沒能阻止刀鋒刺入她的肌體。

    巖崎尤佳感覺到了冰冷的金屬刺入了自己的腹部,她使勁的想要將刀全部刺入腹中,但無論她如何用力,刀彷彿凝固了一般,除了一小截的刀尖刺入之外,再也不能前進分毫。

    巖崎尤佳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他看到一隻蒼白細長的手緊緊握在了刀鋒之上,正不住的流著血。

    他手上的血順著刀身淌下,流到了她的身上,她能感覺到他的血熱熱的,和自己體內流出的冰冷的血完全不同。

    「給老子鬆手!」林逸青低喝一聲,手上加力,瞬間將她手中的短刀奪了下來。

    刀尖從巖崎尤佳的腹部剛一離開,鮮血便噴湧了出來。

    林逸青甩手扔掉了懷劍,他顧不上手上的傷痛,搶上一步,將緩緩軟倒的巖崎尤佳一把扶住。

    因為失血的關係,巖崎尤佳的眼前變得模糊起來,她只看到有人影在面前來回的晃動,和人們焦急的呼喊聲。

    「父親,這回您滿意了麼?……」巖崎尤佳輕聲的說著,閉上了眼睛。

    ……

    「來人哪!」

    「救命啊!」

    「喊什麼!都給我閉嘴!」林逸青大喝一聲,壓下了早苗和侍女們的聲音。

    此時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抱著巖崎尤佳的林逸青身上。

    「大人,這是……」聞聲而來的擔任林逸青侍衛的兩名武士看到林逸青抱著一個腹部淌血的年輕女子,也是吃了一驚。

    「你們倆馬上去找托馬斯醫生過來!就說是我請他來的!」林逸青沉聲道。

    「是!」兩名武士齊聲答著,轉身快步而去。

    林逸青抱著已經昏迷的巖崎尤佳快步跑出書房,來到一間臥室前,將門一腳踢開後衝了進去,把巖崎尤佳放在了床上。

    「你們幾個過來幫忙!」林逸青指了指早苗等幾名侍女,厲聲道。

    幾名侍女戰戰戰兢兢的過來,林逸青取出了自己的手帕,幾下撕碎之後,覺得不夠,又將巖崎尤佳的衣袖撕了下來,紮成了一根止血帶,動作迅速的捆紮住了巖崎尤佳腹部不斷流血的傷口。

    「你,用手指壓住這裡。」林逸青指了指傷口附近的一個點位,對早苗說道。

    早苗膽戰心驚的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點在那裡,林逸青看著她的樣子,有些惱火的吼道:「兩根手指不會嗎?用點力!」

    早苗給他嚇得哭了起來,但還是聽了他的命令,用兩根手指按壓在傷口靠近心臟的一處動脈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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