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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232章 冰釋 文 / 阿彩

    第232章冰釋

    烏洛離我不足丈許,負手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

    或許是看外面看的時間太長,待回過頭來看室內有些昏暗,眼睛一時有些發花,但是,轉身的那一瞬間,我仍是清晰地看到了烏洛的漆黑的眼底閃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我胸口一窒,方才想好的話瞬間飛去了爪哇國,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看著他微有些蒼白的臉龐,暗暗懊惱,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方才自己的話想必是刺傷他了。

    轉念一想到達簿干阿茹在我面前說起烏洛殺死哈斯克狼王的兒子救她出水火之中之時,那眉眼溫柔所透出的款款深情,我的心裡便是一陣刺痛,而那象徵無尚力量的狼王居然放在達簿干阿茹的寢宮;我方才軟下來的心裡不免又隱隱強硬起來。

    烏洛的臉龐依然年輕、依然剛毅,薄唇微抿間,又恢復了慣往的漠然。我雖是在看著他,卻是茫然中百般糾結,心底的鈍痛一**蔓延開來,連帶著喉間亦是酸澀莫名。

    就這樣怔怔對望著,誰也沒有開口。

    良久沉默裡,連輕微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我張張嘴,終是無言,垂眸落在雪白廣袖之上,上好的綢緞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光亮卻不刺眼。

    餘光裡烏洛身形向前邁進幾步,深雍靴已離自己近在咫尺。

    我不能裝作什麼都未看見,抬眸,正對上烏洛漆黑的眼底,不辨喜怒。

    我歎口氣,抬手撫上烏洛寬闊的胸膛,手指在其鮫紋刺繡衣領上輕輕摩挲而過。

    烏洛身子一震,並沒有回應。

    我的手指順著他的衣領往上,直到觸摸到他脖底下的肌膚時,他的喉結動了一下。我的手並沒有停下來,認真看著,依次向上,直到摸到他凸出的喉結,來回輕微摩挲之際,他這才有了反應。

    他微低頭,略顯沙啞的聲音裡有著低沉的魅惑,「卿卿,……」

    我的手及時向上,放在他的唇上,「不要說了,我,什麼都知道……」

    他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大手握住我覆在他唇上的手指,漸漸向下,直到貼向他怦怦跳的胸膛,這才低低道,「你知道這裡就好……」

    ……

    可汗大檀的病漸次好了起來,滿朝文武當是歡天喜地。而喜色盡顯的莫過於大汗夫人達簿干阿茹。

    對她而言,此番可謂有驚無險。自己的愛子車吉安仍在前方剿敵,全力追殺高昌新王,立功機會就在眼前。

    而郁久閭松泰,雖是鐵血錚錚,剛性男兒,仍是被三夫人留在王宮,借口則是大汗病榻在床,需要侍奉。松泰雖是不情願,仍是孝心當先,遵旨留在大汗身邊。

    「這樣的侍奉,遠不如上陣殺敵來得痛快。」聽到車吉安在前方屢建奇功,松泰苦悶之際,借酒燒愁發牢騷道。

    三夫人之心,當是眾人皆知。自古戰場刀槍無眼,馬革裹屍,青山埋忠骨者大有人在。自己只有一子,不願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去前方打仗冒險,作為母親倒是情有可原。

    只是,無形中,相比較車吉安誓言錚錚願意追隨叔父烏洛上陣殺敵,松泰母子不免讓人看輕三分。

    尤其是聽到車吉安陣前生死不顧,勇猛殺敵的時候,對比之下,眾朝臣自是對這位榻前侍奉大汗的孝子自有看法。即使是輕微的眼神,松泰亦是汗顏不已,這才後悔當初聽母親的話,如今落得膽小如鼠,成了眾人眼中的懦夫一說。

    而那位三夫人,亦是有苦難言。

    原先端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留下松泰日夜侍奉在彌留之際看似不久便要歸天的大汗面前。大檀清醒的時候不多,這三夫人亦是個會察言觀色之輩,據傳有三夫人在面前的時候,原先深受大汗寵愛的達簿干阿茹夫人則無立足之地。

    卻不曾想,大檀否極泰來,悠悠在鬼門關轉了幾圈竟是迴光返照般慢慢有了神采。

    而這令三夫人大惑不解。惶恐之下卻不得不強作笑顏,恭賀大檀病體痊癒。

    只是,這樣的恭賀裡,存了幾分真心就沒人得知了。

    大檀病好,不明真相的人自然是對國師雍加斯佩服地五體投地。

    而國師,聽到眾人讚譽,氣息沉定,心安理得,一副受之無愧的模樣。

    彼時聽到這些宮內內侍來訪傳來的閒話,經下人的編排再傳到我的耳中,倒叫我好笑。雖然沒有見過國師,但是想來這國師是個厚臉皮的。

    只是不知道這次國師「法術」失靈,完顏夫人精心設下的詭計被揭穿,兩個人心裡該是如何的滋味。

    ……

    烏洛的傷痊癒了。自攻打高昌歸來,烏洛便不再每日去宮內議事,而是間或幾天去一次,每次去也只是停留不過個把時辰,便打道回府。

    而自烏洛歸來後,斛律單同來過一次便再也未見。如此,宮裡的消息便基本傳不進來。

    我也樂得耳根子清靜,自己與達簿干阿茹的表面同盟亦因為烏洛的歸來而漸漸淡去。

    我每日便就是撫撫琴,偶爾亦會早起看烏洛舞劍。

    實際上,先前的柔然人多以佩刀居多,而隨著中原劍法逐漸傳入柔然,柔然人不再局限於用刀,用劍之人亦是廣泛。

    烏洛戎馬半生,刀劍自是不在話下。

    漠北的冬天透著干冷,烏洛總在四更時分其身,我還在沉沉入睡的時候,便悄無聲息地下去,只著單衣便在寢宮一隅開始習練。

    偶爾我會醒來的時候,便怔忪一會,其身由芬姚為我披上厚厚的紫貂皮大氅,隨後來到烏洛習練的地方。遠遠地,水紅絹燈之下,光線黯淡,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看到一招一式中,白色的單袍在風中飄揚,宛如閒雲野鶴般;停下來的時候,端的是長身玉立,俊朗軒逸。

    一時竟有些看癡。

    不知站了多久,腿腳要站麻的時候才恍然清醒過來,彼時烏洛早已收招,旁邊早有人候著接過他手中的長劍放好,又遞上蒸好的毛巾讓其揩手。

    烏洛擦完汗水,轉身之際,便看到了站在迴廊之上的我。

    相視一笑,烏洛上前,我便從芬姚手中拿過錦帕,細心為烏洛揩去額角的薄汗。

    淡淡飄落的雪花裡,唯有儷影成雙,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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