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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71章 殘酷1 文 / 阿彩

    第71章殘酷1

    我雙目圓睜,渾然忘了禮數,驚駭出聲,「不!你在胡說!」

    他欺身上前,「胡說?!你說朕在胡說?!」

    我渾身顫抖,四肢百骸透著徹骨的涼。

    他淡淡一笑,「先皇回來後不久,沈思月便有了身孕。此本就是皆大歡喜之事,誰知事過五載,有人便將此事揭開。」

    我眼前陣陣昏黑,牙齒格格作響,只覺頭頂似有無數只鑼在敲,腦袋震得生疼。

    難道母親與其青梅竹馬?可為何有一玉珮?為何她說是被人陷害?腦子混亂不堪,

    我看向梁文敬,拼盡力氣,「休得胡言亂語,你焉知沈貴妃不是被人陷害?」

    「陷害?」他定定看向我,負手而立,聲音涼淡如水,「你怎知她是被人陷害?」

    我張口結舌,忽然發現眼前的梁文敬竟是心機如此深沉之人,他早就設好圈套,只等著我一步步走進來。

    我定定心神,再無言語。

    他一手扶我起來,「你想不想知道那沈思月為何甘願居於冷宮十年卻不求先皇的寬恕?」

    我搖搖頭。

    他語氣淡淡,「因為她自認為既然是冤枉的,她必要護得女兒周全,那是她一生的希望,更是她將來洗脫罪名的憑據。」

    我頭頂一熱,頹然坐於地上,兩眼發直。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昔日母親喃喃語聲清晰印在腦海,說我既然不是父皇的女兒,那我到底是誰?今日梁文敬竟說母親拼盡全力護我周全只為我是洗脫其罪名的憑據。

    我腦袋一片混亂,呆呆看向梁文敬,「你的意思,母妃是冤枉的?她根本沒有與外人幽會?」

    梁文敬看向我,並沒有回答我,許久,「你,終於肯承認了。」

    我顫顫站起來,「你剛才問我的名字,我亦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梁文敬臉上閃過一絲不忍,淡淡道,「沈思月感昭寺幽會其青梅竹馬是真,只是你……」

    他頓住,「坐下說話吧。」

    待坐定,他打量我半晌,道,

    「先帝臨終前,說他此生最對不起的便是沈思月。」

    我心突突跳起來,「為什麼?」

    梁文敬看我片刻,沉聲道,「沈思月並無半分對不起先皇,那傾雲公主亦是先皇親生。」

    轟的一聲,似一聲炸雷在頭頂炸開,直將我七魂去掉六魄。

    我口乾舌燥,耳朵轟鳴。

    朦朧中聽梁文敬繼續說下去,

    「那之前診斷的太醫半年前臨死的時候對先皇說了實話,只道是受人所迫,當年以血滴驗親的時候太醫在裡做了手腳,卻不肯說出主謀,後嚼舌而死。」

    我終於明白了,母妃千方百計要我出宮,要我好好活著,並不是說我不是先皇所生,讓我找出我的「父親」;而是她篤定我一定是先皇所生,終有一天能證明。

    我抬頭看向周圍,「母妃,這到底是怎麼了?你竟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

    我看上梁文敬,斂去神色,半晌鄭重道,「不錯,我就是沈思月的女兒,那已死去的梁傾雲。」

    他亦對上我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聲音亦有顫抖,「這麼說,你還是,是朕的皇妹……」

    我仰頭大笑,「皇上,你不要忘了,當初先皇是如何對待母妃的。」

    我止住笑,逼近梁文敬的臉,冷冷道,「不錯,先皇對母妃的好,的確冠絕六宮;可是先皇對她的懲罰,亦恐怕是宮中不常見的吧。」

    我的臉越來越貼近梁文敬,「皇上,你可知道那冷宮,是什麼樣嗎?在那住過一天的人恐怕都一輩子都難以忘記;而我與母親,在那住了將近十年!!整整十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皇上,你知道我與母親是怎麼過來的嗎?」

    他點點頭,目光沉痛,「朕知道。」

    「皇上你知道?!」我嗤笑道,「你知道我和母妃過著非人非鬼的日子,被人踩在腳下還得謝恩嗎?你知道我和母妃吃著最腌臢的餿飯住在四面透風的屋子裡,甚至與蛇鼠同室而居嗎?你知道……」

    梁文敬背過身去,聲音暗啞,「這些,朕……都知道。」

    「不要忘了,你能出來亦是先皇的意思。」梁文敬聲音蒼白無力。

    我怔住,「先皇放我出來的?」

    「是。」梁文敬輕輕道,「沒有先皇的默許,你能出得了皇宮?」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先皇了。」我冷聲道。

    梁文敬回轉頭,臉色極其難看,「先皇臨終前告訴朕,讓朕務必找到傾雲公主,並將沈思月厚葬。」

    我心口滯住,萬般思緒頓時湧上心頭,想起和母親在牢籠般的冷宮受盡磨難,昔日仙女般的母親終是心灰意冷,鬱鬱而終;自己雖已出宮,卻如水上飄萍,幾次死裡逃生……

    終於冷笑一聲,「之前血滴驗親,憑太醫一句話就斷定沈貴妃犯下滔天大罪,將其關在冷宮十年,終被折磨而死,亦連累沈家滿門遭流放;如今憑太醫一句話,又輕易翻案。一句『對不起』豈能彌補那十年的光陰?彌補當年那痛徹心扉的罪惡感?能讓沈氏一門重現昔日的輝煌?」

    「大膽!」梁文敬臉有薄怒,「如此大不敬之言你亦敢出口。」

    我亦冷冷看向他,「敢問皇上,不知再過十年,是不是又會有什麼ど蛾子出現,來證明我不是先皇的女兒?」

    梁文敬步步後退,我步步緊逼,「皇上,你能告訴我是誰害了母妃嗎?」

    梁文敬臉色泛白,若有所思,不知是被我的神態嚇著,還是刻意隱瞞什麼。目光閃爍,並不言語。

    「皇上,你知道母妃拼盡力氣護我出宮,一再告誡我絕不能入宮是為什麼嗎?」

    梁文敬低低開口,「為什麼?」

    我冷冷一笑,「她是怕我步了她的後塵。」

    「你——」梁文敬大驚,頹然坐下。

    良久淡淡道,「你,竟不怕死嗎?」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之前早死了亦好,現在死亦好,請皇上賜我一杯毒酒。一切便一了百了。」

    梁文敬眼底漆黑淒涼,他抿唇看我,良久歎息一聲,「我情願你不是,你不是!」

    我俯身下跪,鄭重道,「皇上聖明,民女不敢妄攀,還請皇上賜民女一杯毒酒。」

    梁文敬似沒聽見般,只怔怔看向窗外,朦朧的月光在他的臉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許久,他暗啞道,「懷荒的時候,你可記得朕說過,你很像一位故人?」

    我怔住。

    昔日的懷荒,月華如水,他眼底漆黑,情意深深,「你,很像一位故人。」

    「她,已故去了。」

    …….

    「朕少年的時候,就傾慕皇妹傾雲公主。」他語聲淡淡,平靜地無一絲波瀾。

    我心下一顫,震驚之餘,抬眸看向他。

    他言語淡淡,似在說別人的事情,「朕亦知那樣不好,傾雲是自己的皇妹。雖然她還小,可是,無論她笑還是哭,無論是乖乖聽話還是淘氣過頭,她總能讓朕開心。」

    我呆呆看向他,他嘴角隱隱泛起一絲淺笑。

    「因為她不是先皇的女兒,所以她跟隨她的母親入了冷宮。朕初知道這個消息,雖然震驚,心下卻歡喜不已。偷著去冷宮看她,雖然為此遭受太后的狠打,但看到她驚喜的笑容,朕亦覺得值得。朕曾經每年數次去冷宮看她,每次只躲在一邊。看著她日日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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