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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舊) 第四十章 士之耽矣 文 / 四海無人對夕陽

    眼見朝臣陸續退出東堂,苻堅方才漸漸收了笑容,望著遠處次第離去的身影,並不回頭,只淡淡開口:「既有話要說,這便說罷。」

    早朝時苻堅以朝陽為喻,指天為誓,聲言大秦決不因地域之別而棄賢人於野,苻融聽得激情澎湃之餘,未免暗忖自己是否純屬庸人自擾,因而思來想去,幾次張口欲言,終於忍住。不想散朝之後,苻堅卻將他留下。此刻聽苻堅見問,猶豫地看了一旁侍立的慕容沖一眼,並不開口。

    苻堅候了片刻,微微有些不耐,轉臉一瞧,見苻融一眼為難地望向自己身後,登時瞭然於心,回頭瞧了慕容沖一眼,片刻後卻將目光移了開去,對著殿內一眾侍衛與太監說道:「你們且下去。」

    慕容沖慢慢躬下身去,只是起身時眼裡卻滿是企望之色。苻融瞧在眼裡,不由暗暗心焦。幸而苻堅只是笑了一下,輕輕拍了拍慕容沖的肩膀,安撫著說道:「去罷。」

    慕容沖微一咬牙,便也離開。

    苻融見他身影消失於殿門之外,方才斟酌著開口:「陛下禮遇關東諸人,真正四海一家,臣弟敬佩。只是……」

    「只是什麼?」苻堅臉色一沉,應聲反詰,「只是紂王惑於妲己,幽王毀於褒姒?」

    這是這幾天的街頭坊議,苻堅此時複述起來流利之極,隱隱透著怒不可遏。他自小性格便是如此,事前或者會聽別人的意見,一旦決定了卻是決不後悔,他人越是勸阻,他便越是決絕。見苻融登時驚惶失措,口中吶吶,他卻冷笑一聲,道:「朕還真是奇怪了,朕的私事,幾時也輪到那幫人在外頭說三道四了?」說到此處,狠狠地將手中捏著的折子摔到地上,顯是氣惱已極。

    苻融見狀,應聲跪下,連連磕頭有聲:「臣弟萬萬不敢!」

    苻堅閉目深吸了一口氣,鎮定片刻,良久卻又俯身過去,慢慢將那折子拾起,嘴裡已是一絲火氣也無:「朕失儀了。博休要說什麼?」

    苻融見他克制得極快,微微有些佩服,只是才見過怒色滿面的樣子,未免有些忐忑,好半天才壯著膽子說道:「陛下安撫降人,用心良苦。臣弟再愚鈍,也能體會一二。只是,只是操之過急,是否會適得其反,反倒激起其他人的不滿?」

    苻堅嘿然,分明是不以為然的,嘴上卻「唔」了一聲,道:「嗯,說下去。」

    苻融又磕了個頭,道:「再者,據聞,這些人大多與慕容氏往來密切,名字也大多在慕容垂當日所擬的單子上。或許是臣弟小人之心,我總覺得慕容垂擬這個單子未必是什麼好心。他們原就有同鄉之誼,這會兒更加上舉薦之情,日後如果彼此勾結,豈不是自成一派,難以節制?」

    苻堅原只是隨意聽著,漸漸便有些動容,在殿內走了幾圈,方才對著苻融含笑說道:「一向拿你當孩子,沒想到此刻竟能有這番見識,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卻不說苻融的見識是好是壞,只沉吟著說道:「你能如此,倒讓我有了個主意。」

    主意?

    苻融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眼前的兄長默想片刻,突地一牽嘴角,露出極得意、極興奮的笑容,「啪」地雙掌一合,回首注視著他:「博休,教你去坐鎮關東六州,敢不敢去?」

    苻融一時呆住,驀地靈光一現,脫口而出:「換王公回來?」細細一想,不由頻頻點頭:「王公精明強幹,回到長安自是陛下的一大臂助。」王猛回京,首先可以制住苻氏親貴與大秦諸臣。苻氏親貴一向不服王猛身為一介漢人卻在他們面前作威作福,囂張跋扈。無奈這位王公想法又縝密,手段又嚴厲,與苻堅的寬縱大異其趣,因而苻氏親貴與大秦諸臣雖背後常有煩言,當著面,倒是寧可和苻詔較勁,也不敢在王猛面前放肆。眼下長安各派勢力錯綜複雜,有這樣一位能臣在一旁輔助,苻堅施政時應當方便許多。至於慕容氏,秦滅燕時便是王猛的手下敗將。前燕上下,從慕容暐與慕容垂開始,到降將降臣,無不對這位大秦重臣抱三分敬畏忌憚之心。在他面前,無論如何,也會收斂一些。只是……

    苻融有些沒把握地答道:「關東六州,政務煩難。臣弟年輕識淺,恐怕不足以擔此重任。」

    苻堅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博休該不會是離不開母后罷?」

    話猶未完,苻融已經鬧了個大紅臉,登時「咚」地磕下頭去,嘴裡極大聲地說道:「臣弟領命!」

    苻堅正放聲大笑,突聽門外傳來一陣喧嚷之聲,不由得眉頭一皺,冷笑了聲,道:「如今朕的大臣,可真是一個賽一個地知道君臣之禮了!」

    苻融不敢答話,跟在苻堅身後疾步如風地出了東堂,才過門檻,便是一怔。原來方纔的喧嘩,並非大臣無禮,而是苻暉揪住了慕容沖,暴跳著作勢欲打,身邊圍了一群太監,正在解勸,見苻堅與苻融出來,訕訕地四下散開。

    苻融見了,心裡暗暗叫苦。朝苻暉使眼色,這混小子卻只當沒看見,倒是慕容沖,原就跪在地上,這時便就勢磕了個頭,雖然也是一聲不吭,看起來卻比苻暉知曉禮節多了。苻堅只冷笑了聲,道:「還不跪下!眼裡還有君父麼?」

    苻暉見父王不分青紅皂白,開口便訓斥自己,不由得心下激憤不平。一旁嚇得半死的太監勉強按他跪下,他卻一邊掙扎,一邊說著:「這個妖童在門邊偷聽父王說話,我出手教訓他有什麼不對?」

    苻融與苻堅說話前特地將慕容沖攆了出去,他心繫家人,會偷聽真是半點也不奇怪。這麼一想,苻堅倒也不怎麼驚訝。況且,他這幾日被街頭坊議氣得暴跳如雷,苻暉卻大不咧咧地說什麼「妖童」,比慕容沖偷聽更讓他生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半晌方才怒喝道:「苻暉!你眼裡還有半分規矩沒有!朕的跟前,也是你放肆的地方?!」

    苻暉沒想到父王竟然如此偏袒一個孌童,氣得眼珠都紅了。偏生一旁低頭跪著的慕容沖也不安份,聽了苻堅的話,嘴角若有若無地浮現出一絲譏誚的笑容。苻暉見了只當是在嘲笑自己,更加氣得不得了。一面極力掙扎,一面大聲嚷嚷:「我不服,我不服!明明是他不對,為什麼卻成了我不對?」

    苻堅怒極反笑:「謝天謝地,總算你還曉得我是君父,還曉得問我呢!」苻融見他氣得怔了,便想上前勸阻,卻被一把推開,只得聽著苻堅咆哮:「有時間在這兒插手管教朕跟前的侍衛,不如去練武場多多練箭,日後別再給朕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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