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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四章 平陽 文 / 四海無人對夕陽

    午後的陽光,將大秦雍州境內的平陽城照耀得溫暖而慵懶。一整幅金色陽光,如同滑不留手的綢緞,滑過新抽出綠芽的枝椏,鋪天蓋地地灑在屋脊、飛簷、門窗還有人們的衣裳上。平陽是匈奴及雜胡聚居之地,城中設有作坊多處,匈奴的彎刀、鮮卑的馬鐙及其他雜胡的各式兵器,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世道太平、陽光明媚的日子最教人昏昏欲睡,路上一個行人也沒,集市裡又瀰漫著安心定神的中草藥、西域香料氣味,守著鋪子的生意人百無聊賴,都迷迷糊糊地半睡不睡——如果不是呼嘯而過的巨大聲響讓他們一個個像踩了老鼠的女人一樣跳了起來,包準已經呼呼大睡了。

    平陽城中胡人多,連帶著民風也剽悍,時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聽到這種動靜,掌櫃們下意識地抄起棍子,旋風似地衝到門外……來不及了,一人一騎已經絕塵而去——沒錯,就是一人一騎,之所以發出如同千軍萬馬的動靜,不過是因為馬蹄踢翻了一個西域商人的香料攤,攤販情急之下,操起誰也聽不懂的西域話,朝飛揚的塵土破口大罵而已。

    很多時候,旁人的不幸就是自己的幸福,平陽的掌櫃們也一樣,看那西域商人氣急敗壞地揮舞著胳膊,一個個臉上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尷尬相,等那西域商人摸出腰間的佩刀,惡狠狠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才趕緊七嘴八舌地開口:

    「客人不要著急,那人我們認得!」

    「那是我們平陽的都尉,宣昭宣都尉!」

    「除了他,誰能這麼快就撥了馬頭,沒踩著你的腦袋?」

    最後一句話很不中聽,何況說話人還一臉崇拜之情,活像他沒讓那個都尉的馬蹄活活踩死就該感謝真主阿拉,西域人的大鬍子抖了好幾次,才用別彆扭扭的漢話問:「那個……大人,會賠?」

    一聽這話,那些掌櫃頓時露出詭異的笑容,彼此對望一番後才有一人遲疑著說:「賠是會賠的……」

    不過——

    「你得挨到晚上再找他!」

    「白天他府上那群好漢要聽說你上門要錢,包管把你打出門!」

    「都尉倒是會賠,不過……他只賠『合適的價錢』……」

    但是——

    「都尉一定不會不賠的!」

    世上無疑有一種人,道德並不特別高尚,對人也不特別親切,但就是特別招人喜歡——宣昭老爺就是這種人。其實他對平陽的百姓並不特別好,不順心的時候還會把鬧事的百姓揍上一頓——但是不往心裡去,過一會兒就照樣快快活活地到處閒逛,跟人學相馬、看人調鸚鵡,時日久了,平陽的百姓倒也喜歡他,說起都尉的時候,老人就像說自己出眾然而頑劣的孩子,孩子卻像說自己勇敢而且熱情的哥哥——話語裡都是笑意。

    宣昭老爺自然知道自己的馬踢翻了人家的香料,然而,一來,他很忙——他正有急務要找平陽太守;二來,從前的經驗告訴他,剛蒙受損失那一剎那的悲憤與痛心,會讓人錯誤地誇大自己的損失,這時候立馬問人該賠多少錢就成了一件極不理智的行為,比較好的做法是等對方冷靜下來——所以他想也沒想就揚長而去了。

    太守府的護衛看見他照例是極開心的,大老遠就跪下行了個禮,然後跳起來,高高興興地上前拉過韁繩,極親熱地說:「府君在後院。」宣昭跳下馬,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那護衛卻突然嘻嘻直笑:「後院又失火了。」

    宣昭一怔,旋即也笑:「這回又怎麼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少年氣盛、彼此間各不相讓的緣故,慕容沖與珂聲這對小夫妻成婚不到一年,彼此間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吵架已經不新鮮,哪天見面了卻沒吵架才新鮮呢!

    平心而論,太守並不想同他的夫人吵架——不管珂聲如何埋怨、發恨甚至破口大罵,他都只是一臉無動於衷地聽著,等對方因為無計可施而氣得無話可說的時候,才極斯文有禮地站起來微一躬身:「說完了?」然後不等回答,轉身揚長而去——留下珂聲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回也一樣,宣昭往後院走的時候,恰遇慕容沖步履匆匆地從後院出來,後頭還傳來珂聲尖利的聲音:「一天到晚都說有公務……當我不知道太守是怎麼回事麼?」

    一聽這話,宣昭心頭一跳,覷眼朝慕容沖望去——臉上已經一陣青一陣白了——正想打個哈哈含混過去,便聽後院傳來可足渾翼的怒喝聲,過了片刻,又聽見珂聲有些心虛的聲音:「我只是想說太守沒這麼忙……」大約是又讓可足渾翼說了一句,聲音嘎然而止了。

    慕容沖站在那裡,臉色一變再變,半晌才恨恨地說了幾句——卻是用鮮卑話說的——這才瞧見宣昭來了,愣了一下,片刻後若無其事地笑:「見笑了……」話風一轉,直截了當地問:「有事麼?」

    倒是宣昭有些尷尬,怔了怔才回答:「朝廷派人來祭祀汾水了……」

    慕容沖點點頭,一邊與他一起往門外走,一邊說:「這事我知道,王丞相病了嘛!」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宣昭一臉不自在卻又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心念一動,突地站住了,看著宣昭意味深長地笑:「宣都尉,你是不是……懂鮮卑話?」

    宣昭立馬大搖其頭:「不懂,一點兒也不懂!」邊說邊舔舔下唇,一臉的疑惑:「府君為什麼老這麼問?」

    慕容沖又盯著他看了一眼——瞧不出一絲一毫撒謊的樣子,這才移開目光,笑了一下:「沒什麼……只是宣都尉時常讓我疑心你懂鮮卑話而已……」說著便話鋒一轉,問:「朝廷的人現在到了麼?」

    宣昭這才「嗐」了一聲:「倒是快到了,停在離平陽城大約還有一里地的地方——車隊陷在春汛留下的淤泥裡了!幸虧我帶人路過那裡,喊了人幫忙,」想了想,說:「大約還有一會兒就到了,府君快隨我去東門恭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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