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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6章 別樣心思 文 / 丫頭一枚

    趙旆帶姚姒上了艦船,姚姒的眼晴便挪不開了。她只覺著自己好像進了一個龐然大物的身上,雖然夜色昏暗,但船上有光亮,小兵手上的燈籠恰好能讓她瞧見這船通身漆黑,許是船隻吃水淺,露出來的船身上四周開了弩窗矛穴,趙旆扶著她橙上船梯,到了樓船上便覺著如履平地。

    單單只是這只艦船便給了她太多的振撼,更別說艦船上放置的炮車、檑石、還有些她也叫不上名字的笨傢伙,此時她的心裡越來越沒底。

    趙旆也不取笑她,他指著船上的桅桿對她說道:「那是桅桿,桅桿上是用蒲草葉子編織的硬帆,海山風大,硬帆圍繞桅桿旋轉,若是順風,咱們船便駛得非常快,恰恰好,今兒咱們的船便是順風,倒省去不少力氣。」

    姚姒見他又指了指別處,一一將船上的物事指給她瞧,她倒也虛心受教一番,心裡想道,往後自己少不得要同這些物事打交道,不懂這些東西只怕自己少不了紙上談兵,她本就心智堅定,決定了的事若非實在無法,是不會輕易的放棄,現在趙旆親自打點她,又何嘗不是為著將來著想。

    「五哥,多謝你!」她雙目晶瑩,此刻眸子裡再不是一望望不到底的深沉,而是滿滿盛著感激。「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空在紙上談兵,但五哥沒在心裡笑話我,反而親自帶著我走這一遭。」她抬起頭,目光定定的望著他,很是鄭重的道:「從今往後,我再不疑你的用心,必盡我終身之力助五哥!」

    他沒曾想,她鄭重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是明白了他的用心的。他心裡好一陣激昂,只覺著為她做什麼事都是值得的。他想到了她剛上船的那一刻,適才她臉上的郁色他不是沒有看到,但她能這樣快的明白她的不足,卻未曾在無知的面前怯懦,其心智之堅著實難得。

    他彷彿找到了知己,心潮一時起伏激動,最終卻是化成了眸中一池春水,戲謔的點了點她微紅的鼻尖,笑道:「難道以前,你心裡一直在疑我不曾?說來聽聽,看你疑我哪裡?」

    看這話說的,她再是不懂風情,卻也明白了幾分他話中的別樣意思,終歸臉皮薄,又不肯順著他的話,又不想做那等小女兒態,真真是為難煞了,便拿眼恨恨的盯了他幾眼,裝著很是正經的回他:「現在我就疑著呢?五哥還沒說要帶我去哪?或是接下來咱們要做些甚?或是要與什麼人見面?」

    這心肝,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忒是玲瓏。他有意引導她,便笑道:「你猜猜,咱們要見的人是誰?」

    她心動眼動,瞧他這一幅考究的模樣,倒是被他激起來幾分好勝心,一時,還哪裡記得適才二人間的小綺旎。

    夜風越來越大,海風吹來一股股的寒意,她只顧著想問題出神,也就不覺著身子冷得厲害,可她兩頰漸漸的由紅變青,他解了身上的厚暱絨披風,轉頭就披到了她肩上,趁著她愣呆著沒回神,一股腦的低下頭又給她繫上風帽的帶子,這動作一氣兒呵成,等到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觸及這衣服上頭的餘溫,她才驚覺他做了什麼。

    要解下來還給她嗎?可是這樣會不會讓他覺著她矯情,可是不解下來,好像也不大對勁,解還是不解,她一時間實在是想不出辦法,心裡怨怪他,才這麼會子功夫,就作了幾次怪。

    天知道她是怎樣令自己看上去是正常的模樣的,她盈盈彎腰朝他福身,「謝五哥!」只是這句話說得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他衣服上余留著他的溫度,以及時不時鑽到鼻間的屬於他的味道,她的臉不由得紅得要滴血似的,她也知道自己此刻這幅窘樣,越發恨自己沒出息。

    他瞧著她這麼個模樣,曉得自己才一個晚上頻頻動作,是有些不厚道。只是她卻是一味的詳裝鎮定,百般掩飾,卻從不肯正面的迎合,他對自己道,不急,他有的耐心,他會等她長大。這樣的心思一起,他的話語便不自覺的帶了幾許溫柔,笑道:「海上風大,你身子嬌弱,可別著了涼。」

    他起身,關了樓船上那扇風窗,屋裡瀰漫著淡淡的綺旎,他很是愛,直想多和她說會話,便道:「可能猜得出來,咱們要去見誰?」他一邊說,一邊朝著牆上懸掛著的海防圖,要指給她看。

    她起身走近,順著他的手指,朝那海防圖上看去,這幅海防圖花得十分的精細,整個東南沿海的海防都作了細細的標注,東南沿漲,受倭寇侵襲最是嚴重,因此,便設了衛所達六十幾個,再是守禦千戶所約模上百個,再有巡檢司,關口,城寨,營堡,墩,烽堠等等不計其數。隨著他的手指,指在了福建這塊圖上,便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她湊近了仔細看,寧德、羅源、連江、定海所、長樂、梅花所、福清、萬安所、崇武所、泉州府、福全所、永寧衛、惠安、金門所、平海衛、田浦、陳坑、烈嶼、塔題的巡檢司、銅山所、詔安、漳浦等都描繪都清晰可見,只是卻沒見月兒港,這念頭只一閃,她也沒大注意,越瞧這海防圖,她便也有幾分激動起來。

    「我實在是猜不出,五哥要去見什麼人?好五哥,快告訴我唄!」他這關子賣得大,又是看海防圖又是坐艦船,只怕對方來頭不小。

    這聲「好五哥」實在是叫到他心坎裡去了,他不欲點破,自己是好一陣的偷著樂,瞧她那可憐兮兮的樣,便道:「左右要到明日才能見面,也不急著這一會子,且先告訴你這裡頭的盤根節錯的關係。」他話風一轉,便又接著道:「你既知道福建官商有**成是秦王的人,整個福建說是他秦王的地兒也不為過。陸上官商勾結,海上他們自然與倭寇也扯不清,你也知曉,那洋人遠渡重洋來咱們大周做生意,也是有些個勢力的,說來海上的局勢絲毫不比陸上複雜,牽邊的也更多。」

    知他在面授機宜,她聽得十分認真,他頓了頓,又道:「東洋國小地窄,如今橫行海上打劫殺人,這群髡頭跣足、手舞長刀的倭狗,時不時偷襲我大周衛所燒殺搶掠的,這便是真倭寇。還有一部份,稱之為假倭寇,是竄行海上的海賊,他們多半也是東南沿海的慣犯,裡頭勢力複雜,三教九流什麼都有,他們統一由洪家姚家這樣的家族所掌控;在海上他們對海商打劫,殺人掠貨,無惡不作,朝庭每年花在抗倭這裡頭的軍餉,幾經輾轉,最後都是落到了秦王及其爪牙們的口袋。」

    「聽說也有那紅毛鬼子作亂的,這股勢力又是如何?」姚姒在此之前,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譚家以前便是海商,所以對海上的勢力知之甚詳,她便是向譚吉打聽這些事的。如今聽他這麼說,便想起來這茬。

    「你說得不錯,紅毛鬼子我們稱之為荷蘭人,荷蘭人認真算起來,倒不算是倭寇,只能說他們居心叵測。」

    「這又如何說?」她問道。

    「荷蘭人雖說打著做生意的晃子,但其心可誅。你道他們做的什麼正經生意?荷蘭人私底下將火藥大炮和火銃賣給倭寇,又同秦王私底下有往來,長遠來看,大周和倭寇打起來,荷蘭人只怕圖的是以後,是以,這才叫人擔心啊!」

    她不期然他是這樣說,大周如今主弱臣佞,加上秦王野心勃勃,眾皇子奪位明爭暗鬥,大周堪憂矣!怪不得在不久的將來,大周史上出現了那麼多的能臣武將,大周實在萬幸。

    「荷蘭人的艦船較之我大周,是實實在在的領先,不然,焦家也不會花大價錢從荷蘭人那裡買回一些造艦船的技藝。只可惜,焦家也被荷蘭人騙了,那東西是人家如今不要了的,才會賣給焦家,只焦家竟還當寶,真的造出了艦船,巴巴的送到秦王跟前去獻媚。」

    「不過焦家船廠裡有個師傅,竟是個厲害的能人,在造艦船上還算有點真材實料。只可惜,秦王同荷蘭人一向有往來,荷蘭的重炮和火銃,大周難望項背,是以,秦王的私兵,有一萬人配備了這種荷蘭火銃,他才那樣的有底氣,一朝閣老,說滅就滅。」

    姚姒再想不到,這裡頭的事兒竟是這樣的複雜,姜家確實是知道了秦王的一些底細,所以被秦王滅殺。如今,再想不到她竟然無意思中摸到了這門道裡來,實在是歎世事無常。

    他望著她微黯的面色,歎道:「可憐我大周,泱泱大國,四海來朝,如今內憂外患,什麼時候才得明君治國,能臣分憂!」

    她望著他那樣年輕的面孔,卻已染了不少的風霜,好男兒志在天下,他也是有一番大志向的。她知道接下來的歷史,見他說出這樣的話後,情緒一時有些低沉。

    她的心竟然有些難過,少年赤子之心,最是難能可貴,他心裡存了這樣大的志氣,想是後面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拚搏,好在老天有眼,竟是成全了他,叫他在大周的歷史上,也有了一抹重彩。

    她笑著,頭一次主動拉著他的手,很是鄭重道:「五哥,咱不怕,事在人為!似五哥這樣的好男兒,天下必定有許多。如今咱們能做的,便是盡自己的本心,將來勢必有那麼一天,把這些倭寇都趕出國門,揚我泱泱大國之威。」

    這樣的軟語勸慰,確實貼心,他回握了她的手,臉上再不復沉鬱。男兒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為國為家雖死猶榮,他一時間感概萬千,胸中一股豪情萬千,雙眸亮晶晶的,握著她的手只不放。

    她瞧著他的模樣,多少是猜得出他的心思的,不想他那麼的不顧己身,索性把話點透,道:「自古戰爭幾人回,可是,或許家中的老母妻兒在殷殷期盼他的歸期,五哥,別的話我不多說,你且要活著!」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重逾千金,定定的望著他的眼,只得他一個承諾。

    他從不輕易許諾,他亦知她的心意,一時間,他想了很多,可最後,他的眼裡只看得到她,他道:「姒姐兒,我一定會活著歸來,你且等著我!」

    他怕唐突她,怕嚇著她,因此話就沒說得那麼露骨。他顯少叫她的名字,何況又說得這樣的鄭重,一句話,著實含了那許多未盡之意。

    她腦中轟的一聲,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一時間思緒萬千,到底選了裝傻,嗔笑道:「五哥說得什麼混話,這麼大盤生意還沒開始,我自是希望五哥平平安安的。」

    她拿話遮了過去,他也不逼她,左右她懂這裡頭的意思,終究有那一天,他會親口對她說,要她等他歸來。

    這句話,向來是丈夫對妻子說的,將來自有那麼一天,他要對她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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