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未央宮詞

正文 第120章 弄琴 文 / 木未十七

    純字在線閱讀本站域名

    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儘管蕭綰心聖寵優渥,可是後宮之中的流言,傳起來就像是長著腿一樣快。

    昨夜慕容景天在梅園賜梅花宴,蕭綰心在梅園侍駕,隨後侍寢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未央宮中大大小小的宮室。饒是皇后這樣一向沉穩的,臉上也不免稍顯不虞之色。

    畢竟,正月裡都是大日子,按理皇上應該一直留宿在皇后的鳳寰宮的,可是如今慕容景天卻盛寵妃妾,當真是不把皇后放在眼中了。

    皇后如此,賢妃這樣一向好臉面的,便更是出言不遜了。

    這一日,慕容景天原本正在問政殿批閱奏章,聽著海公公偶然提及了今日眾妃嬪去鳳寰宮拜見皇后時,妃嬪之間的種種的含酸拈醋,心中便十分不快。

    這個時候,海公公到底提了一句,道:「小的別的不知,只是純嬪主子倒是安靜穩妥,只在一邊喝茶,也不多說話。」

    聽了海公公的話,慕容景天略一挑眉,仿若無心一般道:「是麼?純嬪倒是個安靜的。」

    海公公尷尬地笑了笑,道:「是是是,小的可不就說呢!」

    如此,乾元宮中便是長久的尷尬。

    慕容景天眉眼一挑,扯過一張白紙,隨意寫了幾個字。或許是慕容景天覺得這字不好,便又將這紙揉成了紙團,丟在了一邊。

    海公公見慕容景天神色不對,不禁道:「皇上,您怎麼了?」

    而慕容景天的神情只是淡淡的,彷彿看不出有什麼情緒,道:「沒什麼,朕不過是有些疲乏罷了。」說罷,慕容景天百無聊賴地往窗外瞧了一眼。

    這個時候,海公公笑著道:「小的聽說,純嬪主子善彈古琴。皇上一向喜歡絲竹之聲,前有嘉妃娘娘的琵琶,後有宸昭容的古箏。只是不知道,純嬪主子的古琴技藝如何呢?」

    慕容景天聽到海公公如此一說,不禁淡淡笑道:「既然如此,擺駕棠梨宮!」

    彼時棠梨宮中,純嬪穿了一身藕色織花錦緞絨裙,只坐在一邊徐徐奏琴。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純嬪的貼身侍女寧蘭聽見純嬪彈了這一曲《卜算子·詠梅》,不禁疑惑問道:「這好好兒的,主子怎麼想起來彈奏這個了這個?」

    純嬪仿若未聞一般,只是撫著琴弦,淡淡開口道:「驛站斷橋之邊,梅花寂寞開放,無人問津。直到暮色降臨,梅花卻依舊是無依無靠。梅花已經如此已愁苦不堪,卻又要遭到了風雨摧殘。」

    純嬪輕輕撥弦,旋即道:「其實梅花並不想費盡心力去與百花爭艷斗寵,對於百花的妒忌也毫不在乎。梅花,即使凋零了,也被碾作泥土,和往常一樣散發出縷縷清香……」

    寧蘭聽著迷糊,便搖了搖頭,道:「主子說得高深,奴婢聽不明白……」

    純嬪彷彿全然不在意似的,只是淡淡回應道:「有什麼明不明白的。即便我如今已為宮嬪,我卻也是不明白的。」

    說罷,純嬪咬了咬牙,低聲道:「這未央宮,看似富麗堂皇,實則腌臢不堪。眼下我們的日子清閒,這便是未央宮中最好的日子了。」

    這個時候,門外卻突然有人揚聲道:「純嬪倒是活得剔透,宮中難得有這樣的心思啊!」

    純嬪猛然一驚,往門外一看,卻是慕容景天站在門外。饒是純嬪一向不喜歡阿諛奉承,可是如今皇帝親臨,自己也不能失了分寸,便趕緊起身行禮道:「臣妾棠梨宮純嬪,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行了,快起來吧。」慕容景天微微點頭,示意純嬪起身。

    待純嬪起身後,慕容景天這才稍稍打量著純嬪道:「你今個兒的衣裳倒是好。」

    純嬪淡淡含笑,只是道:「皇上是明白臣妾的,臣妾喜歡純白之色。——皇上既然知道臣妾喜歡梨花,便該知道一二了。」

    「嗯——」慕容景天點了點頭,只是道,「朕聽聞,你與柔儀宮宸昭容倒是十分交好?」

    純嬪見到慕容景天如此目光閃爍,不禁覺得好笑,便道:「皇上既然方才在門外聽到了臣妾的一番言語,就該知道臣妾並不是會隨波逐流之人。臣妾與宸姐姐交好,是因為宸姐姐性格高潔,不同於世俗,別無其他。」

    聽了純嬪的話,慕容景天卻是淡淡笑道:「朕明白——你方才彈奏了《卜算子》,朕便明白。」說罷,慕容景天用手指劃過了琴弦,緩緩開口道,「其實,放翁這一輩子,終究是——」

    純嬪見慕容景天言語支吾,不禁略一挑眉,道:「什麼?」

    慕容景天緩過神來,遮掩著道:「其實也沒什麼——朕只是想起一闋《釵頭鳳》,陸放翁與唐婉的有緣無分,心中悲慼罷了。」

    純嬪不禁緩緩吟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倚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純嬪略微垂首,低低道:「其實人活於世,哪裡能有那麼多的順心遂意。總有一些東西,是你萬萬不可捉摸的。其實平民百姓家是如此,千古帝王家也是如此——只是,生在帝王之家,會有更多的無可奈何罷了。」

    純嬪的話,明面上是感歎世事不由人,可

    可是卻隱藏著一種別樣意味在裡頭。慕容景天意味深長地看了純嬪一眼,只是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純嬪卻是淡淡一禮,回應道:「臣妾不過是深宮婦人,能懂得什麼呢?」

    慕容景天自顧自地坐下,緩緩道:「你倒是頗通詩書。朕冷眼瞧著,在這後宮之中,唯有你與柔儀宮宸昭容頗有才學。皇后雖然出身名門,但卻是一味子賢妻良母的教養,從小便是熟讀《女則》、《女訓》,也不大能與朕說上話。」

    慕容景天頓了頓,道:「賢妃出身寒微,能識得幾個字就已經不錯,不過還是愛唱昆曲罷了;至於嘉妃,那身份更是不提,能彈奏琵琶解解悶兒就不錯了……」

    說到此處,慕容景天不禁眉眼一沉——在許多年以前,那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也曾經與自己共剪西窗燭,詩話天下之事。

    只是,那樣的日子,終究是不再了。

    純嬪雖然小心翼翼地覷著慕容景天的表情,可是卻瞧不出慕容景天心中所想,便只好笑著道:「皇上,您是從乾元宮過來的吧。」

    慕容景天略一挑眉,道:「哦?怎麼說?」

    純嬪不禁含笑道:「皇上身上龍涎香的氣味兒很濃呢!」

    「是麼?」慕容景天打量著純嬪,只覺得彷彿更加熟悉了。

    純嬪,如論心境也好,喜好也好,哪怕是對於自己身上的小小的一個破綻的察覺,都與柔儀宮裡,那個令自己魂牽夢繞的女子如此相似。

    慕容景天收回自己的心思,淡淡道:「宮裡少有你這樣無慾無求的嬪妃。皇后也好、賢妃也好,宮裡的大多數女人,都想在朕的身上求取她們沒有而又渴求的東西。而你,卻是靜如止水,彷彿沒有一絲波瀾一般……」

    純嬪聽到慕容景天如此一說,屈身行禮,緩緩道:「皇上明鑒,臣妾並非心如止水,臣妾是有所求的。只是,臣妾所求之物,皇上給不起罷了。」

    純嬪雖然言語不遜,可是慕容景天卻似乎並不惱怒,只是道:「是麼?你想求什麼,就告訴朕,看看朕能不能為你辦到……」

    純嬪微微仰首,注視著慕容景天的目光,懇切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臣妾所求,乃是一位一心人。只是,臣妾身份卑微,何敢求此呢?如今,臣妾嫁入皇家,便是皇上的女人,天子的妃嬪。而皇帝、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一心的男子——」

    純嬪雖然冷言冷語,可是慕容景天卻也不惱怒,只是淡淡開口道:「怎麼,你就不怕朕龍顏大怒麼?」

    說到此處,慕容景天卻是不禁嗤笑了一聲,道:「饒是你天不怕地不怕,好歹你也要照顧著你的娘家、族人。你在宮中的榮辱興衰,時時關切著你家族的命運——你竟然還敢如此出言不遜麼?」

    純嬪卻是俯下身子,恭順道:「臣妾之所以會有如此一說,是因為皇上或許已經許久沒有聽過真心話了。」純嬪不卑不亢,道,「臣妾的家世並算不上是極好。且臣妾是由太皇太后點撥著到皇上身邊伺候的。皇上與太皇太后所有不睦,即便臣妾沒有二心,在皇上心中,只怕臣妾也是逃脫不了疑影兒。」

    純嬪微微起身,正色道:「皇上可明白了?」

    慕容景天微微啞然。在許久的沉默之後,慕容景天緩緩起身,道:「眼看就是正月十五了,這新年算是過完了,春天也不遠了——你,與宸昭容好好照應著吧。」說罷,慕容今天飄然離去。

    純嬪恭順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慕容景天離去了,寧蘭這才垂首道:「皇上好不容易來咱們棠梨宮一次,主子這是何必呢?」

    純嬪只是淡淡道:「沒什麼,左右我有我自己的打算罷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