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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六九五 感動 文 / 竹下梨

    而後,他隨手招了個小吏過來,寫了張條子遞給他,道:「你現在便去西門,將條子給董策董大人。」

    「是!」

    那小吏乃是他的心腹,一句話都沒多問,應了聲是,轉身便走。

    這會兒,西城頭,正是一片極熱鬧的景象。

    幾個漢子前後抬著三口大鍋沿著馬道往城牆上走,那大鍋足足有三尺左右的直徑,本來就有些份量,而現在裡面盛滿了東西,就更是沉重,兩個漢子一口大鍋,都是累的直喘粗氣。

    他們剛一上了城牆,士卒們便是紛紛擠了過來,把他們給擠在中間。

    城頭之上,吞嚥口水的聲音不絕於耳,大夥兒盯著那三口大鍋,都是眼冒綠光,喉頭一陣聳動。

    老天爺,多少日子沒見著肉了?

    似乎自從來了澄城縣,就再沒見過肉!不光是澄城縣,在延綏鎮的時候,也少見肉啊!

    不對,似乎兩個月前吃了一頓肉有的士卒想起來了,兩個月錢,呂助呂哨官帶著幾個人去一戶人家廚房裡偷了好些雞鴨肉回來,大夥兒美美的吃了一頓。但那頓飯代價可是不小,那大戶人家尋上門來,硬是要把偷東西的賊插箭遊街,朱把總總算是難得的硬氣了一把,給硬頂了回去,結果被縣尊老爺給叫去狠狠的訓斥了一通,灰頭土臉的回來。雖說朱把總回來之後還是笑呵呵的,啥也沒說,也沒責怪別人,但大夥兒心裡都挺難受的,以後也再不偷東西了,省的再害的朱把總挨訓。

    不過並沒人上去搶,大夥兒都瞧著董策,等著他下命令。

    董策笑了笑,一揮手:「都餓了吧?來吧,敞開吃,要多少有多少!」

    馬慶哈哈大笑的招呼道:「大人都下命令了,還墨跡啥?趕緊吃!」

    董策加了一句:「不過咱們這麼多人,可得照著規矩,來,排著隊,一個個來。()」

    說著便是走到大鍋邊兒上,抄起勺子,卻是準備親自給大夥兒盛飯。王通和馬慶幾乎同時勸道:「大人,您咋能幹這活兒?」

    董策擺擺手,笑呵呵道:「不妨事,不妨事的。」

    既然要收買人心,那乾脆就做的絕一點兒,乾脆就乾脆一點兒。

    董策素來是擅長這個的。

    馬慶看著董策,眼中神色極是複雜,有感動,有佩服,還有一絲戒備他知道董策多半是在收買人心,但人家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他就是收買人心了,但是他這麼做,你明知道他在收買人心,也是不由自主的會讓自己被他收買了去。之前的冷漠,越發襯托的董策現在對他們的熱情和關切極為難得,他很感動,但他也在猜測董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也是心中那一絲戒備的由來。

    家丁們很自覺的都站在了後面,把那些剛分過來的士卒讓在前面,董策在那兒掂著勺子,卻發現沒人上來。眼見得這些士卒似乎有些膽怯,他笑了笑,朝著最前頭那士卒招招手,笑道:「過來!」

    「是,大人!」那士卒應了一聲,不敢不過來了。

    董策也不說啥,直接從他手裡把碗搶過來,給盛了滿滿一大碗大豬肉片子,裡頭還有大腸,豬心,豬肺這一類的下水,連肉帶湯,端在手裡都是沉掂掂的。

    「來,接著。」董策笑著遞過去。

    那士卒手忙腳亂的接過來,董策擺擺手道:「去吃吧!」

    又招呼道:「來,下一個!」

    後頭那士卒膽子大了些,走上前來,先朝著董策行了個禮,道:「謝大人賞俺飯吃。」

    他倒是會說話,不說謝大人給盛飯,而說謝大人賞飯,換了這一個字,可就讓人聽著舒服多了。

    董策挑了挑眉頭,打量了一眼眼前這漢子,精瘦精瘦的,只是瘦而不弱,他把袖子和褲腿都捲了起來,露出來的黝黑肌肉像是鋼鐵澆鑄的根根鐵條一般,瞧著極是結實有力。

    「你叫什麼名字?」董策問道。

    那士卒受寵若驚,哈了哈腰道:「回大人的話,俺叫關前。」

    「關前是吧?」

    董策給他盛了一碗掛尖兒的,笑吟吟道:「好漢子,多吃點兒。」

    有了這兩個前例,後頭的士卒們也不畏畏縮縮的了,都是上前磕個頭道謝,然後把碗遞過去。

    不消說,這碗,自然是來源於那姓劉的士紳家中。

    董勇振等人不但佔了他家廚房,還把他家的廚具也都

    給拿了來,也幸好這戶人家口數多,若不然碗筷什麼的還真不夠。

    還是那句話,若是他和和氣氣的,董策不會動他一根手指頭,更是會多付他一些銀錢。董策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地盤兒,自己在這兒的職責是守城,而不是像土匪一樣打劫。在這裡真要是惹出什麼大亂子來,當然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很麻煩就是了,而且也會讓劉若宰心生不滿,那就沒必要了,得不償失。

    但這劉員外的家人,上來就說的那般難聽,董勇振直接動了手,見了血。董策也就不會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了,董勇振是他的手下,是他的家丁,董策自然會給他撐腰。

    那就不用再客氣。

    而且董策也實在是對這劉員外的言行非常不滿現在都大敵臨頭,闖賊兵臨城下了,這些有點兒功名的士紳甚至是士紳的奴僕都敢對軍兵們頤指氣使,董策簡直給氣笑了,笑了之後,則是深深的悲哀。

    他們目光短淺麼?他們不知好歹麼?他們不知道現在這些軍漢才是他們的依仗麼?只怕不然。

    他們這麼做,恐怕是因為他們的慣性。他們已經習慣了瞧不起軍漢,鄙夷他們,羞辱他們。哪怕是現在,也是被慣性所驅動而已。

    軍漢們現在都是這個待遇,以前是什麼樣子,董策已經可以想見。

    董策也算是給他們出了一口氣。

    士卒們都端著碗,或坐或蹲或站,一個個狼吞虎嚥著,吃的極為香甜。他們可是餓得狠了,與他們而言,這碗裡的肉,就是無上的美味。

    實際上,明朝末年的絕大部分百姓,一年也是未必能吃上一次肉的。

    沒人說話,只能聽到一陣陣刺溜刺溜的聲音。

    說實話,家丁隊對他們這等表現,是有點二人看不上的,不過之前幾個都頭已經把董策特意叮囑的一句話傳達了下去:「不准許對這些調撥過來的士卒表露出任何的不屑和敵視。」

    董策沒有加上什麼如有違者,軍法從事之類的話,如果那樣的話,未免太傷這些老兄弟的心了。讓大夥兒明白什麼意思就成,倒也不用聲色俱厲。

    等到所有馬慶的手下都盛完,董策的家丁們才過來,他們是不想讓董策盛的哪有主子給下人盛飯的道理?但

    董策卻是堅持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在這種時候,在眾目睽睽之下,厚此薄彼是要不得的。

    城頭上出奇的安靜,馬慶的手下都在吃飯,有的人卻是在默默的流淚。

    他們看向董策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感激。

    主將被殺,自己這些人也被近乎於發配一般的弄到這裡來,被人欺辱,敢怒而不敢言。過去那段日子,他們嘗夠了世間冷暖。從來沒有哪個官兒哪怕是同為武官如此對待他們,在董策這裡,他們感受到了溫暖和關懷。

    「他娘的!這董大人,真是好漢子,對咱們沒的說!」

    馬慶幾個人還是聚在一堆兒吃飯,那之前和馬慶說話的精瘦漢子關前抹了抹眼角,聲音有些哽咽。

    這關前是馬慶手底下一個哨長,哨長和哨官是不一樣的,哨長的編制,是長,一個長下轄四個隊,四十八個人。而哨官的編制則是哨,一個哨,下轄四個長。關前這人嘴賤,時常愛抱怨,說些怪話兒,但人卻是很不錯,極講義氣,看重兄弟,乃是性情中人。

    「就憑他剛才給俺盛了這一碗肉,俺這條命,就賣給他了!」

    說著,心裡發酸,眼眶一熱,眼淚便是簌簌的落下,灑到了碗裡。他趕緊揉眼睛,卻不料,心情激盪之下,根本就控制不住。先是一抽一抽的,然後乾脆把碗撂倒一邊,抱著腦袋放聲大哭。

    「呸,你這條命就值一碗肉啊?」這句話在馬慶心裡滾了滾,終究是沒說出來。

    瞧著關前這樣子,他也是心裡發酸,又歎了口氣。關前的一哭,就像是導火索一般,城頭之上頓時是響起哭聲一片。此時,董策正帶著幾個家丁沿著城牆往南走,聽到哭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微微吁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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