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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九八 出口 文 / 竹下梨

    必須要說的是,這個價格,不是市場自己調控的,當時也沒法子市場調控,完全就是明朝的官兒們制定的。價格很不合情理,可以說對那些塞外民族的壓搾實在是太狠了些。

    他們覺得該高了,就高一點,覺得該低了,就低一點,不過他們的感覺,往往是不怎麼對的。

    由於官方的價格實在是太高,箇中的暴利實在是太大,順理成章的,就跟販賣私鹽一樣,民間私茶、黑茶也隨之興起。不少有門路的,都是通過各種渠道把茶運到塞外去,私茶黑茶數量又多,質量也更好,因此對官茶貿易衝擊很大。

    於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那會兒萬曆皇帝剛登基,首輔張居正上任後決意打擊民間走私,於是發出了一份暫停茶葉邊貿的詔書。他的本意無非就是通過關閉邊貿茶市這種方式敲打一些因為新皇登基而有些蠢蠢欲動的蒙古諸部,同時嚴查販茶私商,懲辦貪官污吏。只是這次做的過火兒了些,措施太過嚴厲,使得邊貿茶葉供給完全斷絕。

    於是蒙古人和女真人受不了了。

    嚴令頒下去沒多久,蒙古及女真各部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紛紛上書要求朝廷馬上重開邊境茶葉貿易。這會兒的大明,勢力強盛,軍隊也還算有些能戰的,尤其是戚繼光威名赫赫,戚家軍威震北疆,是以各部還是很老實的。建州女真首領王兀堂,甚至向大明遼東巡撫張學顏提出:只要能開放清河茶馬互市,他情願「請得納為質子」。

    也就是說,把自己當作開放茶市的人質。當然,除非這位真是缺心眼兒,否則這樣做,顯然是在收買人心。而大明果不其然,愚蠢且高傲的將這個要求斷然拒絕。

    於是他們成功的激起了蒙古和女真的怒火。

    大戰爆發,蒙古汗圖們札薩克圖率領的蒙古各部,及女真的建州部,圍攻大明清河堡。戰爭斷斷續續的持續了三年,蒙古各部死傷慘重,明軍雖然最後守住了清河堡,但主將裴成祖戰死,軍民傷亡更是不計其數。

    其實看來,還是蒙古和女真贏了。

    大明不得不宣佈重開茶市,於是蒙古和女真各部的鬥志被徹底瓦解。

    值得一提的是,硝煙

    散盡後的清河堡再次成為茶馬邊貿重鎮。

    為了這茶馬交易,廢了不少功夫,也流了不少血,光是大仗小仗就打了不知多少。

    清河堡之戰,不過是個縮影而已。

    這守口堡,最繁榮之時,甚至有小陽和之稱,由此便可見一斑。

    每年固定六、九兩月開市,在此有兵守口,蒙古商人的馬不允許過北邊的城牆,大明朝南方口裡的貨物東西不允許過南邊的牆面,北面的商人可以進來。先允許商人進來,其餘閒雜人等一概不准進,等交易談成以後,才允許把馬匹放過來。

    由於守口堡地方不大,內裡地面有限,是以貨物和商隊基本上都停在南門外,當時的守口堡南門外這葫蘆肚子,佔了好大一片地界兒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客棧,貨棧,馬棚之類的。

    現在看去,只能瞧見一些斷壁殘垣還在風中矗立。

    但就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卻還有一行商隊,從南往北,向葫蘆峪方向進發。

    商隊規模極大,怕是足有上百輛大車,綿延數百米,在昏黃色狂風席捲之下,艱難的向前行進著。在商隊周圍,還有足足數十名護衛圍繞著,不過現下還未出關,尚是在大明的地界兒,所以他們顯然沒什麼防備。()

    無論是馬車上趕車的車伕,亦或是兩邊馬上的護衛,都是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他們臉上都帶著防風防沙的面罩,只露出來兩個眼睛。只是這風實在是太大寫了一些,以至於他們幾乎都是佝僂著腰,盡量的減小受力面積,有的還得伸手捂著帽子免得帽子給吹走了。

    似乎有的護衛都在馬上給吹得要掉下來一樣。

    盯著大風前進,就連那些駑馬都不太老實,不肯賣力往前走。車伕們口中發出低沉的吆喝,手裡鞭子甩得啪啪直響,只是這點兒聲音,卻是被大風吹的零散,起到的作用很是一般。

    這樣的天氣,其實就應該找一個客棧窩著烤火喝酒,根本就不適合趕路。

    在商隊的中部靠前的位置,跟在幾輛拉貨的大車後面的,是一輛裝飾頗為豪華的馬車,也很寬大,用了兩匹馬拉著。就連那車伕都是穿著皮袍子,帶著皮氈帽,穿戴的都比其它車伕好一些。

    車簾抖動了一下,一隻手把車簾略略

    掀開一點兒,露出了半張人臉。

    若是董策在這兒的話,定是能認出來,這人正是帶著范家商隊出關,不知道要去哪兒的范介年。

    只是他剛掀開簾子,便是一陣狂風夾著沙子煙塵襲來,正正的撲在他臉上。范介年一直躲在溫暖舒服的馬車裡,跟外面環境比可說是天堂一般了,臉上也就沒蒙著面巾之類的。只是這樣一來可就遭了秧,一瞬間眼睛裡鼻子裡嘴裡都是進了不少細沙。

    他眼淚刷的一下就就下來了,鼻子也難受的很,涕泗橫流,雙手使勁兒揉著眼睛鼻子,感覺自己吃進了一口土,趕緊呸呸呸的往外吐著唾沫。

    「他娘的,這狗日的地界兒……草都不長一根……鳥不拉屎,入你娘的!」一邊吐唾沫揉眼一邊嘴裡破口大罵。

    瞧到他這狼狽模樣兒,周圍的那些車伕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心裡卻都是很是爽利。

    這范介年為人刻薄,每每有一樁小事,便是給他尋到由頭,剋扣銀錢,而且脾氣暴躁,一旦有誰違逆到他的,張口便打,伸手就罵,這些車伕少有不恨他的。

    只是人家可是大東家的親戚,誰惹得起,只好都捏著鼻子自個兒嚥了了事兒。

    好不容易才算是把一嘴一鼻子的沙子清理的七七八八,范介年拿一塊兒干布捂著口鼻,瞇著眼睛往前看,聲音悶悶的傳出來:「到了哪兒了?怎麼還瞧不見守口堡?」

    他問的卻是馬車右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護衛。別的護衛都是穿的黑棉襖很棉褲,他卻是穿了一身青色的棉袍,外頭還套著一件兒皮甲,從打扮上就能看出和別人不一樣來。聽到范介年問話,他趕緊策馬往回兩步,雖然戴著面巾,看不清楚長相,但是從眉眼卻也能看出來,這人年紀並不算大,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樣子。

    他是護衛的頭領,名字喚作范介檣,算起來,也是和范介年一輩兒的。不過他這一支,離范永斗就很遠了,算是旁支的旁支,因此雖然同時范家子弟,他的地位卻是要比范介年低很多。

    從他對范介年那恭敬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

    他微微低了頭,道:「這就快進葫蘆峪了,離著關口堡怕也就是二三里地,放在以前,一早兒就瞧見了,今日這風,大的邪乎,啥都看不明白。」

    范介年歎了口氣,捂著嘴看了看天色,又是低低的罵了一句:「這殺千刀的狗天時。」

    他們這一行商隊,從陽和城出發已經有足足兩天多了。

    守口堡離著陽和城不過是區區十五里而已,他們卻是足足走了兩天,一個原因是這商隊的規模委實是太過龐大,行動緩慢,第二個原因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卻是因為這天氣。出發的那日,選的是黃道吉日,也是風和日麗,天光極好的,但是誰承想到走了沒仨時辰,就開始起大風,飛沙走石的。

    范介年沒得法子,只好讓商隊尋了個避風的地界兒原地紮營。由於邊貿荒廢,蒙古察哈爾甚至是建奴不時入寇,從陽和城往北,連客棧都幾乎沒了。他們在野地裡宿營了一日,本來想著等大風停了再上路,結果卻沒想到,這風一刮就是一天一夜,今日早晨還沒有變小的意思。

    范介年坐不住了,趕緊招呼大夥兒頂著風上路。

    走了大半天了,才算是要到守口堡。

    他這會兒心裡非常焦灼,倒不是因為這兩日的慢速度,而是生怕這大風不見小。若是耽擱了那些大爺們的事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說不定自己這顆腦袋都要保不住。

    正說話間,商隊最前頭的馬車卻是忽然停住了,這些車伕都是極有經驗的,趕緊吆喝著讓牲口停下來,最後整個車隊都緩緩停下了。

    「怎麼回事兒?咋不走了?」

    范介年本就心裡氣兒很不順,這會兒尋到借口,頓時大肆發作,狠狠的一拍馬車的車壁,大聲叫道。

    得得的馬蹄聲響起,一個護衛策馬過來,來到馬車近前,把面巾掀開一角,大聲喊道:「東家,前頭遇上衝溝了,頭車正在掉頭。」

    他必須聲音很大,否則一張口那聲音便是會被吹散。

    「沖溝?」常年行走這條線路出口外的范介年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皺了皺眉頭,還是不肯放過:「不認識路麼?怎麼就走到沖溝邊兒上了?」這就有點兒不依不饒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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