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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三二零 回家過年 文 / 竹下梨

    董策淡淡道:「你該是想到了,你的下場,就三個。要麼等死,要麼逃命,要麼就是在這兒,跪著,求得寬恕。」

    宋黑郎艱難的點點頭,嗓子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了,擠出來一個字:「是。」

    「你能想到這一點,就知道是個精細人。我很奇怪,你有這份兒心思,怎麼會淪落成一個青皮混混兒的?」

    宋黑郎咧了咧嘴,滿臉都是苦澀。

    若是能出人頭地,誰願意混跡街頭,整日在別人的白眼兒中無所事事?只是他們這些寒家出身的子弟,想要出人頭地,又是談何容易?不識字兒,不能考秀才,知道武人賤如狗,也不願從軍,做生意沒本錢,相當差沒門路……還能怎樣?

    「我給你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董策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他回頭看過去,卻見一個青衫書生從明亮中走出來。

    董策乍一看猛地一晃眼,卻是沒認出這是誰來,再定睛一看,卻是紀長運。他今日穿了一身兒青衫直綴,帶著**一統帽,腳上穿著皂靴。紀長運本來條件就不差,身材高挑,雖說不如董策,但也有一米七六七七左右,在這個時代,算是很高的了。長的也不難看,五官端正,膚色白皙,而且他很瘦,削瘦削瘦的,看上去不太健康,卻有一種文人推崇的風骨。他站在燈光和黑暗的交匯處,腰桿兒挺得筆直,倒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意思。

    臉上的污垢不見了,拉碴的鬍子也刮的乾淨,白白淨淨的臉,烏黑的鬢角露在帽子外面。

    哪裡還有昨日那個在街頭被人痛打的落魄骯髒醉鬼的半分模樣?

    他前後的差距太大,以至於董策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現在他才發現,原來紀長運,也不過就是十七八歲的一個少年,和侯方域差相彷彿。

    現在他,眼神明亮,充滿了自信,眉毛微微的挑起來,整個人顯得很有精神。看他的精神狀態,就知道他理當是想通了,宛如脫胎換骨了一般。

    董策一怔,然後笑著拱拱手:「又見紀公子昔日之風采,當真是可喜可賀,在下很是欣慰。」

    紀長運看著他,忽然退後兩步,深深一揖:「大訥謝過董大人兩次救命之恩,恩情沒齒難忘,定會報答。」

    他們兩兄弟,一個長風,一個長運,一個字大敏,一個字大訥,這名字,倒是都起的有意思的緊。

    董策笑道:「紀公子言重,我與令兄投緣,相談甚歡。所謂救命之恩,無須掛齒,免得生分了。」

    「大恩不敢或忘。」紀長運又是一揖,起身道:「在下有一言冒昧,還請大人恕罪。」

    董策擺擺手:「但講無妨。」

    「不知大人麾下,可還能養幾個閒人麼?」紀長運急切問道。

    董策一怔,心中暗道:「什麼意思?」

    紀長運歎了口氣,解釋道:「經歷這一番變故,在下已然是心灰意冷,變了心性,再讀書,怕是也讀不下去,這科考之路,怕是就此終了。此為不義。長兄待我如父,我卻辜負他之期望,一蹶不振,放蕩形骸,令他大失所望,日日傷心。此為不孝。」

    「說來慚愧,在下委實是不敢面對家兄,只想勞煩大人將這消息傳給家兄,只說我一切安好,免得他擔心就是。只是四處閒逛,終歸不是正道,在下腆顏,不知能否在大人您麾下磐石堡略效犬馬之勞?」

    他說的雅致,但是說白了大致也就是這個意思:我離家出走,又弄成這般樣子,實在不好意思回去見人,先在您那兒避避風頭,呆上兩日。您可得管我飯,給我發工資,可別虧待了我……

    他生怕董策不答應,毛遂自薦道:「大人您也知道,家兄乃是冀北道的糧草通判,他常說須讀書但不能死讀書,更不能把書讀死。因此要在下自小便多務實,少務虛,在下自十餘歲起便時常跟隨在家兄身邊幫忙參贊,多少也出一些拙劣計謀。到得後來,一些瑣碎小事,家兄更是直接交給在下處置,這方面的經驗,在下自認還是頗有些的。大人麾下軍兵,後勤等一幹事務,在下是都能效力的。」

    董策還真沒想到紀長運還有這本事,他一直就把後者當成一個文青情節極其嚴重的酸腐儒生。紀長運的話他也不敢盡信,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紀長運一無是處,但憑著他是紀長風的弟弟這一條,就足以讓他決定照顧紀長運了。

    「無須說的這般細緻。你既然開了口,明日便隨我一同會磐石堡,四處走走看看,瞧瞧什麼是適合你做的,再做決定。」董策拍了拍他肩膀:「不過大敏兄那邊,是一定要說的,接你走還是讓你留,我說了可不算。」

    聽得董策應允,紀長運很是高興,趕緊又謝過。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宋黑郎,笑道:「我還缺一個長隨,大人,您不介意多一雙碗筷吧?」

    ……

    第二日一大早,董策便又去了一趟宣大總督衙署。

    不過這一次不是求見的,而是送年禮的,眼看現在年節將至,自然不能怠慢了上官。過年前的這幾日,正好是下級官員們最忙碌的時候,置辦年禮,走訪各路上司,但凡是能跟自己沾到點兒邊的都得走到送到。你若是去送了禮物,他未必記得住你,但你若是不送,他是肯定會記住你的。而且可以想見,接踵而來的,就是刁難和報復。

    有許多官員選擇在過年之後,藉著拜年的由頭兒送禮,但是董策考慮到那個時間段自己會很忙,非常忙,怕是沒時間來走動了。而且過年之後,各路上官的府中,拜帖雪花一般的飛進來,自己這個區區守備,淹沒在眾人之中,怕是根本沒有上官能記住。還不如趁現在人少,多少也能混個臉熟,讓人家提起名字來都能有點兒好印象。

    不出意料的,他把拜帖都進去之後,人家只讓把禮物放下,根本不像上次一樣,還把人請進去。顯然,若是沒有侯方域這一層關係,他是根本沒有在總督衙署坐坐的資格的。董策倒也沒什麼生氣的,官場規矩便是如此,很正常。倒是那門子很是熱情,邀請董策進去喝兩杯熱茶,被他婉拒了。董策給他塞了五兩銀子,還委託他轉給管事楊墨一個紅包,那紅包裡有一百兩銀子。

    董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鞏固人脈的機會。何況這管事楊墨,在宣大總督衙署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人物。相信自己給了他這筆銀子,『董策』這兩個字在楊嗣昌面前被提及的次數,肯定會多不少。

    既然拜帖投進去了,禮物也送進去了,心意到了,讓人能夠記住了,那留在這兒也沒什麼意義了。

    想想除了楊嗣昌之外,這陽和城中也沒什麼要送的了。

    雖然這城中還有一個陽和兵備道衙門,但董策是冀北道下屬的軍官,若是給陽和兵備道送禮,那真是失心瘋了,定然會讓冀北道的上官很是不悅。其實,董策直接給冀北兵備道的上司宣大總督送禮,就已經有點兒壞了規矩。只不過他已經跟劉若宰說的清楚了,所以無需顧忌這個。

    其實董策一直想知道自己之前一次晉陞,委決不下的時候,替自己說話的那位宣大總督面前的重量人物是誰,只是他官位太低,消息閉塞,一直到現在都沒打聽出來。雖說也托了侯方域打聽,但也沒有結果。

    若是知道了是誰,定要上門拜訪感謝一番。

    董策不由得有些慶幸,幸虧自己那陽和衛指揮僉事的告身還沒下來,若不然的話,又要又幾份兒禮物送出去了。雖然只是虛銜兒,但是陽和衛的一幹上官——指揮使,指揮同知等等——以及一干同僚,都得有所表示,那又是一大筆銀子。

    回到悅來客棧,王通等人都已經收拾好了,牽著馬在客棧門口等候。

    杜十娘站在門口,眼中有些不捨,招呼道:「董大官人,這就要走了?」

    董策把年前該弄得事兒都做完了,只覺得一身輕鬆,心情大好,笑道:「怎麼,老闆娘這般關心,可是短了你的住店銀子?」

    「哪有的事兒……」

    杜十娘笑道:「早就跟您說了,這店例銀子,就要給您免了的。」

    「誒,這可不行,在商言商。」董策擺擺手,打斷她道:「誰都不容易,再說了,你們店裡住的也舒坦,吃食也好,價錢也公道。本官也不缺這點兒銀錢。」

    杜十娘從櫃檯後面繞過來送他,一直往外送了好遠,臉上掛著熱情的笑招手道:「大官人,年後還上這兒來啊,那院子我給你留著。」

    董策笑著擺擺手,翻身上馬。

    他回頭的時候,並未看到杜十娘臉上那掛著的意味深長有複雜難名的笑。

    南門外,張麻子一早兒就在那兒等著了,他來的早,出城的時候城門還沒開呢,等了好一會兒,是最早一批出門的。算算到現在為止,等了也有將近一個半時辰了。今兒個雖然天氣好,陽光普照,卻沒有任何暖融融的意思,反而寒風依舊凜冽,空氣已經冰冷,吸一口,似乎裡頭都帶著冰碴子那森然冷厲的味道。在這兒沒遮沒攔的,站了這許久,身子骨兒似乎都凍得邦邦硬了,僵了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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