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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章 二六二 愁啊愁 文 / 竹下梨

    而且他們還人人都牽著馬——這在大明就更是不多見了,由於多了陝北寧夏甘肅這些傳統的養馬地,明朝馬的價格不像是宋朝那般誇張,但是也夠高的,甚至等閒富貴人家用的都是馬車騾車,等閒用不起馬車,就算是有,也是劣馬。而眼前這些人牽著的戰馬,一個個四肢修長,額頭寬闊,肌肉虯結有力,鬃毛又長又密,四蹄粗大如缽,分明就是上好的戰馬,更有幾匹乃是遼東雄駿。

    這等戰馬,就算是在山西這等馬不少的地界兒,一匹也得十兩銀子開外,而且是有價無市。若是沒有關係門路,你買都買不到。

    這也引得路上行人,兩邊店舖裡面的人,許多都是向這邊探看。

    柳樹街都是小門小戶人家,以歪妓居多,其檔次和青樓自然是比不了的,不過勝在人數多,可選性強,價格也不貴,又打出了名頭。山珍海味吃多了,吃點兒野芹菜也是舒坦,若是說那些名妓是才藝雙全,雍容華貴的千金閨秀,那這些歪妓就是小家碧玉,其實長相也不差似多少,別有一番風味。

    不過有些人終歸是自重身份,不肯到這等地方來的。

    像是董策這等,等閒卻也是瞧不見。

    眾人都心中暗自猜測這些人是什麼來路,不過有些靈醒的人家,卻是發現了,這些人的裝扮,似乎跟前幾日在『青禾軒』殺了人之後,被衙役差爺帶走的那兩個漢子一摸一樣!這不由得便是讓他們泛起了嘀咕,這幫人什麼來頭,難不成和那兩個是一同的?

    像是這種地界兒,出了什麼事兒都瞞不了人的,誰家姑娘事前沒做好防護,不小心珠胎暗結墮胎了,誰家姑娘和俊俏小哥兒私奔了……像是這等事兒都能傳的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更別說是殺人命案這等大事了。幾乎是第二天一大早,整個柳樹街的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這年頭兒,對於生活很是平淡,日復一日沒有任何改變的市井百姓們來說,這等殺人命案無疑就是最好的談資。一時間各種小道消息四處亂飛,大夥兒時不時的就把這個拿到話頭兒上來說。或許過上幾個月之後,它會被人慢慢的忘記,再也沒人記得了,但是畢竟發生在青禾軒的這一起命案,才過去了三日而已。

    一行人很快便是到了街道的中段。

    家丁們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來這等地方,都很是好奇,不過老爺面無表情,都頭冷著個臉,他們都不敢四處張望,只是老老實實,板著臉牽著馬走著。

    劉三兒走在董策右手邊,指了指前面的巷子口,低聲道:「大人,進了這巷子,往裡面走上一段便是了。」

    他脫了外面的披風,卻是穿上了一件兒帶帽子的斗篷,把整個人遮的嚴嚴實實的。又是低著頭,因此也沒人看得清他的長相。如此行事,自然是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畢竟他現在是縣衙的衙役,卻是幫著董策做事,反而是要對付縣尊老爺,這等事兒,好說不好聽,沒得沒臉,有吃裡扒外的嫌疑,還是別讓人看見的好。

    董策點點頭,一行人拐入了那條巷子了。

    冬天白日時間短,現在也就是後世下午兩點多的樣子,太陽就已經是西斜了。巷子兩邊的牆都很高,暖暖的冬日陽光從頭頂上透出來,巷子裡頭一片安靜,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並不很平坦,馬蹄鐵敲在上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董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懸掛著的牌子。不同於一邊的匾牌那般莊嚴肅穆大氣,這牌子很精緻,大約只有三尺長,一尺寬,卻是用大竹做成的,上面的竹子紋理尚且清晰可辨。四周塗著清漆,上面青禾軒三個字卻是圓圓肥肥的那種造型,有點兒像是後世哈哈鏡下的字那樣,透著幾分俏皮。

    門前的血已經擦乾淨了,看不出一點兒當日的痕跡,大門緊緊地關著。

    董策淡淡吩咐道:「把門砸開!」

    他用了一個砸字,王通跟了他這許久,已經很善於根據董策一些特殊的用詞來揣摩他的心思,知道大人心中多半是恚怒非常,要先給這青禾軒的人一個下馬威了。

    「砸了!」王通回身向董勇振道。

    董勇振卻是這一次出來的家丁裡面微微一個非忠字都的,之所以帶上他,是因為此人能打,而且不單單是操著兵刃能打能殺,赤手空拳也是強橫。在城裡面,若真是動手,盡量能不動兵刃還是不動的好,殺傷人命畢竟不美,還會驚動地方官府,但若是把人打的半殘不死,就好說多了。

    這市井之間,乃是董勇振最擅長的戰場。

    「是。」

    他應了一聲,大步走了出來。又黑又瘦的他身高不高,體型可能是整個家丁隊中最小的一個,但卻也是家丁隊中身手最好的一個——他曾經當著眾人的面,一拳把一棵小碗粗細的樹直接打斷。更是曾經和以能打著稱的耶律斡裡和單挑,結果不明,誰也沒說,不過以耶律斡裡和的那性子,若是他贏了,定然是會四處吹噓的。

    董勇振本姓是歸,乃是應州人。燕趙之地,古來多慷慨悲歌之輩,更是武術之鄉,河北山西山東這三省的地界兒,向來是習武之人眾多的,董勇振便出身於應州一個武學世家,在當地也是赫赫有名,有一個極為響亮的名號——神拳無敵。幾百年經營下來,也是經營下來好大的局面,在當地有兩個鏢局,三個打行,都是控制在歸家手中。而歸家的人,一身硬扎的武藝,在內長城內外都是很有些名氣,甚至大同鎮的打行都會來請一位歸家的人去坐鎮。

    董勇振抻了抻胳膊,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裡面的拳頭。他人不高不壯,拳頭卻很大,足有酒缽子一般大小,大夥兒都見過他的拳頭,骨節粗大,黝黑泛紅,上麵筋肉虯結,看上去給銅澆鐵鑄的一般。只是這會兒,他拳頭上饞了密密麻麻的好幾層白布,看上去更是大了一圈兒。

    他上前兩步,吐氣開聲,嘿的一聲低吼,一拳便是向著門上狠狠的砸去。

    ……

    這兩日,柳樹街青禾軒的張媽媽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為前幾日發生在這裡的那一起命案。

    她和她的青禾軒,都成了別人口中的談資,那些說話的人倒是都輕輕巧巧的,可是這些被當成了談資的人,心理定然就不是多麼好受了。

    其實丟丟人,倒也不算是什麼,都幹了這個行當,她還怕丟人麼?四歲的時候就被父親賣到大同鎮一處妓家。從小就是給當成妓女養的,那戶人家教她寫字算數,教她彈琴唱曲兒,教她琴棋書畫,她學到的東西,是一般出身的女孩兒所根本不敢想的,甚至很多官宦人家的女子,論起才藝來,也遠遠不如她。只是她知道,自己是永遠不可能像她們一般的——平平淡淡的長大,平平淡淡的嫁人,平平淡淡的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生於斯長於斯終老於斯。

    這在許多內心躁動的青春期姑娘家眼中不值一提的平淡日子,在她心中,卻是永遠都無法達到的奢望。

    從六歲的時候,在這個別的女孩兒尚且懵懵懂懂的童年時代,她就知道,自己未來要做的是什麼樣的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出落的很漂亮,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是成了一個才色俱佳的小美人兒。她所在的這一家,向來以品質高著稱,養出來的女兒,不但一個個有色,更是有才,而且不是那等琴棋書畫一類曲高和寡,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也不願意接觸更沒本錢接觸的『廢材』。他們家自己開門做生意,同時也往外賣。

    有許多頗有名聲資材的大商人,專門來這家買人回去當妾。在這個算數尚是一門只有少數人能掌握的高深學問,等閒人甚至等閒商人都不怎麼熟練的年代,這些會算賬會寫字的女子,嫁過去之後不能能暖床能伺候,更能作為賢內助,實在是很不錯。更重於的是用自家人,怎麼著也比外頭請來的賬房要放心的多。而且時不時的還能聽聽曲兒,何等愜意。

    被買做商人妾的,還算是結局不錯的,而張媽媽就沒趕上……

    十三歲的最後一天,她被破了瓜,破瓜的是個又黑又矮的大胖子,怕是得有三百斤重,他站直了根本無法看到自己打的腳尖兒,他的肚子比她這輩子見過的所有孕婦都要大。

    但是他花了足足一百兩銀子來買她的處子之身,所以這一夜,他可以在她身上肆虐。

    肉山一樣巨大的身子壓了上來,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下體傳來的巨大疼痛使得她瞬間滿臉珠淚縱橫,從那一夜,她的心便死了。

    她當初被買來的時候,老鴇只花了二百文錢。

    …………回憶到此為止了。

    張媽媽靠在窗前,頗有些自怨自艾的伸手摁了摁自己臉上的肌膚,苦笑一聲:「我現在也是個老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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