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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三九 魚死網破 文 / 竹下梨

    一三九魚死網破

    那些臨時湊出來的哪裡能說得出來?一個個一聽就傻了,眼看著前面的人被打的血肉橫飛,不少人心裡一哆嗦,主動站出來承認自己是湊數兒的,只求免於被打。

    劉若宰也不追究,讓他們主動站出來,便不予懲罰了。剩下的人數就已經是不多,如此一邊清查下來,才用了一個來時辰。

    定額兵員有六百九十九員名的鎮邊堡實際核定只有二百四十員名,鎮川堡要好一些,定額官軍六百七十四員名,馬騾七十匹頭,實際核定有官兵三百一十員名,至少湊出一個把總來,另外還有戰馬十六匹。

    劉若宰是知兵之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第二日,他便按照在鎮邊堡的做法又重複了一遍,收到了差不多的效果。

    當日,離開鎮川堡。

    董策總結了一下,劉若宰的行為大致就是,從那些喝兵血的將官手中把他們貪污的錢摳出來,然後再把這筆錢用到真正需要它們,真正會把它們拿來做事的人手中。比如說磐石堡,比如說弘賜堡。

    能有這樣的上官,董策心裡只有感念二字。

    望著前方的原野,董策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前方一站,就是鎮羌堡了。

    鎮羌堡守備,侯家偉!

    ……

    鎮羌堡。

    田剛濛濛亮,一騎快馬從遠處的官道上飛奔而來,直直的衝向鎮羌堡的西門,還隔著遠遠的,那馬上騎士便是大吼道:「快開門,開門!」

    這會兒天還未亮,按道理來說還不到開門的時候,城上負責守禦的兵丁大部分都縮在城門樓子裡頭睡覺,只有兩個年輕些的抱著長槍,坐在地上,頭靠在垛子上打盹兒。這會兒已經是入秋,北地的天色很有些涼意了,他們身上穿的也單薄,身子都蜷成一團。

    這兩天露重,興許又要下雨了,兩人身上都被打了一層潮濕的晨露。()

    他們睡得正香,卻被那騎士吵醒,氣兒都是極不順的,那個子矮些,大約二十來歲上下,臉上長了幾個麻子的士卒站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向下看去。

    此時那騎士已經到了城下,仰頭喊道:「快些開門!」

    「這大清早的嚎什麼喪啊?」士卒衝著下面懶洋洋的喊道:「你算是什麼東西?讓咱們開門兒就開門兒,時辰不到,死也不能開!」

    他旁邊的那個剛看清楚下面那騎士的長相,頓時是臉色大變,想要摀住同伴的嘴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下面那騎士的臉色頓時變得陰冷起來,他冷笑一聲:「好狗膽!爺爺是守備大人家丁,有重大軍情匯報,你這廝膽敢阻攔,貽誤軍情,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那之前說話的矮個子士兵聞言,有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這騎士,頓時是一哆嗦。

    他身邊同伴把頭偏向一邊,滿臉的不忍和怯懦。

    城門緩緩打開,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老舊難聞之聲。

    那騎士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留著短鬚,膚色是健康的古銅色,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活潑潑的力量。他策馬而入,從兩側的士卒隊伍中發現了之前那個敢對他出言不遜的矮個子,他的眼睛一掃過來,周圍的士卒立刻便是嘩啦啦散到兩邊去。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毫無惹禍上身的意思。

    看著那騎士如毒蛇一般的陰鷙目光,矮個子士卒腳一軟,噗通一聲便是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哀求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饒你一命,我說了可不算,貽誤軍情,這是重罪!」

    那騎士打著馬轉了一圈兒,冷笑一聲:「罷了,便帶著你去見大人就是。」

    話音未落,腰間刀匡然出鞘,寒光一閃,那士卒脖子便是被生生斬斷,鮮血因著巨大的壓力瞬間消失而立刻噴濺出來,噴的旁邊的牆上滿是放『射』狀的血跡。那顆頭顱落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兩圈兒,滿臉的不敢置信。似乎是沒想到,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兒自己就會被殺。

    屍體轟然倒地。

    那騎士一刀殺人之後,已經是策馬揚長而去,鮮血一滴都沒有濺在他的身上。

    有幾個士卒面有激憤之色,而更多的則是滿臉的麻木,過了好一會兒,那看門的甲長才歎了口氣:「把屍體收了,用蓆子裹裹,便埋了吧!總不好讓野狗吃了。」

    他掃了一眼那幾個臉上有不忿之色的手下,警告道:「不許去鬧事兒,不准四處傳,咱們的命,不值錢!鬧到守備大人那兒,死的不是他!」

    那騎士打馬到了守備衙門前頭,戰馬還在奔馳中他便是翻身跳下馬去,身子只是略一踉蹌而已,顯示了一手兒精湛的馬術。

    滿口守衛的士兵都認得他,趕緊上去牽馬,恭敬道:「侯景大人。」

    侯景連點頭都懶得,便是大步進了府中。他身材高大,肩寬腰細,行走步履輕盈,像是一隻敏捷的大貓。

    不到一盞茶時間之後,他被帶到了侯家偉的面前。

    侯守備眼圈兒有些發黑,滿臉倦意,顯然沒怎麼休息好。

    他盯著侯景,面色急切道:「如何,確切的消息傳回來了?」

    「嗯!」侯景沉沉點頭,道:「咱們買通的謝鼎坤那手下,也知道這事兒不小,死咬著不鬆口,屬下前前後後送了一百兩銀子上去,他才說了。」

    「如何?」

    「謝鼎坤昨夜給他們下的命令:本官殺誰,你們便殺誰!」

    「要殺人?」

    侯家偉眼睛一縮,眼中忽然露出一抹瘋狂,雙拳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之上,桌上的東西都跳了起來,他滿臉扭曲的吼道:「劉若宰要對老子動手了!他是要殺我啊!要殺我!」

    他的雙拳瘋狂的捶打著桌子,眼中滿是絕望和瘋狂,面目完全扭曲,一片猙獰。

    一邊捶打,一邊不斷的嘶吼著。

    侯景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說得多錯的就多。

    過了好一會兒,侯家偉終於是發洩完了,頹然的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侯景這時候才道:「也許未必如大人想的那般糟糕。」

    「不然,我想的定然是不會岔的。」侯家偉苦笑一聲,喘勻了氣兒,搖搖頭道:「只是清除冗兵,他何須如此大費干戈?我又豈敢對他動手?他之前那所作所為,我聽聞之後還以為不過如此,便是清了冗兵,對我也沒什麼影響,卻沒想到,這書生當真是用心險惡,之前種種,不過都是麻痺於我!原來已經是起了殺心!」

    侯景聞言,低聲道:「那咱們該怎麼做?」

    「他要老子的命,老子也不能讓他好過!在了劉若宰,一了百了!」侯家偉重重的一拍桌子,眼中露出一抹刻骨的怨毒:「五十個家丁,都是信得過的!士卒裡面,有多少能信任的?」

    侯景沉聲道:「我這就下去安排。」

    他頓了頓,道:「宰了劉若宰,咱們怎麼辦?」

    「去投建奴!奴酋黃台吉對待來歸降人素來仁厚!前一陣子入寇的時候,大同監生張文衡隻身徒步從大同跑到宣府,投靠建奴,獻策相助,黃台吉即刻便封了他的官,賞黃金五十兩,還賞了十個包衣奴才給他。我是大明堂堂五品守備,又熟知大同鎮內情……不比那監生更得看重?」

    侯家偉咬著牙道:「順便把那董二也宰了,他殺了建奴些人,怕是那邊兒是掛了號的人物,帶著他的人頭,也是一筆好買賣。」

    「好!」侯景也是目露凶光:「待會兒動手的時候,讓他們先殺幾個,也就沒了退路。」

    侯家偉重重點頭,擺擺手:「下去準備吧!把那些不可靠的都安排到外圍去,留咱們的人在校場上,到時候來了,便一舉發動。」

    侯景正要向外走去,侯家偉忽然又把他給叫住了:「那鬆口的人呢?」

    「我答應饒他一命,放他去南方做富家翁。」

    侯家偉冷笑道:「不須得留手了。」

    侯景搖搖頭:「我答應他了。不能食言!」

    ……

    劉若宰本來想要在鎮川堡休整一日,養精蓄銳,而後一大清早便即出發。但是董策給他的建議使他改變了想法。

    董策給他的建議是依照往常,傍晚抵達。一來是不會引起侯家偉的懷疑,二來則是到達之時乃是傍晚,怕是發動之時就已經是入夜了。越是夜間,人數佔優的一方就越是發揮不出人數優勢來。君不見多少夜襲都是以少勝多而大潰之!另外,董策手下這些人這些時日營養都補充的好,基本沒有夜盲症,他們晚上作戰受影響不大。

    紅霞漫天之時,已經能瞧見鎮羌堡的高大城牆了。

    前面路邊數十人矗馬而立,正是侯家偉等人。

    等到車隊近了,侯家偉趕緊迎上來參見。劉若宰從車裡出來,侯家偉下跪見禮,說了幾句客套話,只是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董策在一邊瞧著他這般神色,反而是放下心來。

    看來侯家偉果然沒有起疑心——他知道劉若宰只是為了清軍而來,也知道劉若宰奈何不得他,更知道自己的手段是沒什麼用處的,是以現在都是敷衍了事,略略做些表面文章而已。

    劉若宰對他也不怎麼客氣,只是淡淡說了兩句話,便又回了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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