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玄幻魔法 > 崇禎七年

正文 一三五 校閱恩賞 文 / 竹下梨

    這會兒這兩處大約有五六間臨街鋪面大小的鐵匠工坊裡面,十來個鐵匠以及學徒正在忙忙碌碌著。叮叮噹噹的聲音不斷的傳來,鋪子外面的大水缸裡時不時的冒出一股白氣,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打造些什麼。

    白添福招人來把身份略低一些的都請下去休息,又讓人來看護戰馬,董策悄悄吩咐了石進等人,戰馬自己看護,只需要讓他們提供草料就成。

    駿馬甲兵,這三樣兒,是董策看的最重的。說句難聽點兒的話,寧可手下那些流民百姓都死光了,他也不願意這三樣兒出什麼差錯。

    這些駿馬更是跟寶貝也似。

    這守備衙門從外面看來頗為的光鮮氣派,可是進了府中,才知道端的。

    看上去極大,極氣派的院子,裡面卻是房屋簡陋破敗,有的地方只有斷壁殘垣,還未整修過的。

    當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白添福有些赧然道:「此間簡陋,倒是讓大人及各位同僚笑話了,弘賜堡一切草創重建,著實是拿不出錢來,這衙門終歸是個臉面,外頭修的氣派些,要修裡頭,末將卻是覺得沒什麼必要了。也沒什麼民事糾紛,不過是下官及十幾個家丁住在裡面,連家眷都未帶來。」

    董策瞧了,聽了,越發能斷定這白添福大人是個能用心,能做實事的。只不過也看出來了,此人是頗有幾分心機的,這會兒說這些話,也少不得哭窮的心思在裡頭。

    劉若宰素來勤儉,白添福這種作風倒是還挺對他的胃口,進城以來一直陰沉的臉色略略好了些:「你如此做,正是道理。放心,你能來弘賜堡上任,便是用心用力,本官定不委屈了你便是。」

    一聽這話,白添福心中大定,趕緊又是跪地磕頭稱謝。

    官場素來講究話留七分只說三分,以劉若宰這等地位,能夠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董策目光閃爍了一下。

    他感覺到了劉若宰對白添福的扶持之意,看來這位白守備白大人,給劉若宰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話裡話外,有拉攏器重之意。

    若是換了一個心胸淺薄狹窄之人,心裡定然很是不悅,說不得要擠兌排斥這白添福,想要相處的好那是不可能的了。城府再淺一些的,說不得就要表露出來。畢竟很多時候,下屬們爭搶上司的信任器重,就跟幾個女人爭搶男人的寵愛一般無二。都是很難分享,很難共存的。

    前一陣子劉若宰一直大力扶持董策,這會兒表露出扶持白添福之意,董策不悅是理所應當,人之常情,但是若放在上官眼中,則就是很不堪,不知進退了。

    董策自非常人可比,一個是他看得開——劉若宰要整合冀北道的各路勢力,要把這冀北道打造成他的一言堂,方便指揮軍兵如臂使指,因此要在打壓某些人的同時拉攏一些人,培植一批心腹,也是應有之意。而且人家憑什麼就看重你一個?

    董策從來不是那等不知進退之人。

    再說了,他也明白,自己和自己要編練的那支新軍,和其他的人相比,在劉若宰的眼中,終歸是不同的。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就像是收養的人家的七八歲兒子和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就算是表裡一樣的親,心裡也是不一樣的。

    當然,以董策的心機,就算是心裡不滿,也絕對不會表露出來的。

    想到此處,董策心裡微微點頭,暗自打定主意要和這位白守備多多來往一番。且不說劉若宰的看重,此人之心性,也是值得結交的。

    而且董策想的更深了一層,自己雖然崛起之速,乃是大同鎮之數十年未見,但是根基之淺薄,也是前所未有,怕是大同鎮這許多衛所軍堡,隨便哪個千戶官拎出來都要比自己跟腳深厚得多,在各個領域的關係網也要比自己龐大的多。這是自己短時間內無法彌補起來的。而白添福世代將門出身,在此經營二百餘年,可說是樹大根深,關係網層層密佈,和他結交,又能通過他結識到多少人?

    其間好處,不言自明。

    劉若宰說出那番話來的時候,似是不經意的回頭淡淡瞟了董策一眼,見董策臉色毫無異狀,他心裡暗自點點頭。

    對董策器重之餘,他也是隨時在考察著。若是此時董策有什麼異樣的表現,自然是在他心中大為失分。

    一行人進了府中唯一像樣些的建築,那是二進中一處保存的頗為完整的廂房,也許是當初建奴焚燬房屋的時候忘記了這裡。

    若是按照達官貴人們的吃飯順序,飯前應該要先洗澡,熏香沐浴,而後再入席的。只是這會兒什麼都沒有,一切從簡,自然也就沒有了那等繁瑣禮節。

    眾人進了廂房,按照地位尊卑坐下,此時大明市井之中已經有了圍桌而食的方式,但是略微講究些的,還是分桌。

    劉若宰坐在上首主位,左邊第二尊貴處乃是白添福陪著,而謝鼎坤官位比董策高一些,便坐在上首,董策敬佩末座。

    謝鼎坤終於扳回一城,得意的瞟了董策一眼。

    董策只是淡淡一笑,絲毫不放在心上,他兩世為人,心機城府早就深沉已極,對這些虛妄的東西不大看重,要的就是實打實的好處。

    菜餚很簡單,每個人面前不過是三菜一湯而已,比起當日侯家偉宴請董策的不知道差了多少,可見便是守備官,身價的差距也是很大的。菜餚都是取自附近的山野,味道倒是很鮮美,吃的眾人都頗為過癮。上了一罈酒,不過劉若宰擺擺手示意不喝,眾人也就都沒敢喝。

    吃過飯菜,天色也黑了下來,在這個年代,在這個地界兒,也沒什麼好消遣的。眾人便是各自散去,臨走時劉若宰吩咐,第二日一早在校場集合。

    董策以及他的手下被安頓在了一處小規模的兵營之中,不大的一個院子,大約能容納百餘人,住下董策這些是綽綽有餘了。董策照例是安排了守夜的人選,不過卻沒有安排人出去巡邏,這畢竟是到了別人的地盤兒,若是還那般行事,未免有不尊重別人之嫌疑。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剛濛濛亮,整個弘賜堡就已經活了過來。

    人嘶馬喊,給這座曾經的死城增添了幾分生機。

    許多地方不夠的城堡校場是放在城外的——比如說鎮羌堡,而弘賜堡內地盤兒足夠大,因此便在城東設了校場。

    這會兒校場之後,已經是站滿了人。

    檯子上,劉若宰端坐在椅子上,董策等人在他身後站著,白添福則是站在台下,大聲的指揮著他面前的那些軍兵。

    在台下,大約有一百多漢子站成了五排。他們大都衣衫襤褸,最好的也就是穿了一件兒胖襖而已,而且都已經是很陳舊了,武器則是長矛居多。看上去都有些營養不良,跟這個年代的大多數人一樣,臉有菜色,身體虛弱。他們排的隊伍稀稀拉拉的,算不上整齊,不過多少也是有個樣子,而且不說話,不混亂,這已經算是難得了。

    白添福安排好了,上了檯子,苦笑一聲:「弘賜堡官兵滿額為官軍六百又八員名,馬騾九十二匹頭。只是此間只有軍戶五百,末將於其中遴選良久,也只得這些堪用的。這些時日每日都操練他們,還是不成個樣子,還請大人責罰。」

    劉若宰擺擺手:「有這些時日能做到這般,也算是不錯了,你也無須自責。」

    驗看這些兵丁,其實不過是個過場而已,總歸是讓上官們瞧見,咱們這兒是有兵的,咱們這兒的官兒,是在做事的。

    而後白添福送上了官兵名冊,劉若宰拿在手中,很細心的瞧了,過了良久方才抬起頭來。

    「你們這兒,當真辛苦啊!」他難得的歎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萬事皆休。」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不能虧待了你們。」

    劉若宰一招手,身邊便有伺候的小廝飛快的上來,跪在地上。他腦袋上頂著一個托盤,上面鋪放著雪白的宣紙,一邊還有毛筆、硯台以及印盒。他雙手扶著托盤的兩側,劉若宰寫字的時候托盤穩如磐石,連抖都沒有抖動一下。

    這個叫德馨的少年董策已經見過幾次了,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穿著一身青緞子衣服,行止利索,長的眉清目秀的,也知禮溫文,一看就知道是家生家養的。他是劉若宰的書僮,這一次帶著出來,可見也是得寵的。董策卻還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手絕活兒。

    劉若宰在那兒刷刷的寫著,寫的什麼董策略一探脖子就在後面看的分明。

    青布鐵甲五十副,鐵盔五十副,鐵護臂五十副,胖襖三百副,長槍三百支,腰刀三百把,步弓三百張,八瓣兒明盔三百個,撒袋三百個,挨牌五十面,箭五千支,開元弓三十張,折色米一百石。

    這些物資看的董策都是一陣眼熱,不過想想自己那五千兩銀子還是這些時日撈到的大筆好處,心裡也就平衡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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