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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一一章 熱火朝天 文 / 竹下梨

    百姓們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向董策磕了個頭,然後起身向著自家的土地走去。他們的腳步很急,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心思熱切到了極點。對於這些農民來說,土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

    在昨天下午各戶領了耕牛農具之後,王通便是帶著他們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把各戶的田地劃分好。以十畝為一井,這是最基本之單位,無論燒荒還是沒燒荒的土地,都已經劃分好了。各家各戶還都立了田界,多半都是自己豎了一塊兒木頭牌子,董策看到之後命令白忠旗白書吏在上面寫上該戶所有分到田地的百姓的名字。

    如此一來,基本的戶籍土地制度,也就見建立起來了。

    董策幾人登上一處地勢略高的小丘,看著百姓們各自在自己田地裡耕種,跟往日亂糟糟的再不一樣,井然有序了不少。各處起了不少火頭,乃是百姓們在燒荒。

    這年頭種地可不是一個簡單輕鬆的夥計,看似粗笨,實則其中又很多技巧。

    先要耕地,要深耕,把地面下面肥力好的土翻上來,並且把地裡面的石子石塊兒之類的東西給清理出來,這也是讓整塊土地呼吸的過程。一遍深耕,把土都翻出來之後,便是用耙子把地耙平。耙平之後則是開溝,而後是整平,整平之後又是開小溝。然後是上肥料,播種,拉溝,用土把種子蓋好。

    播種這一塊兒就算是完了,然後之後的養護更是繁瑣,其間不知道有多少講究。不過那都是長期不緊手的活兒。所以要說老百姓累,老百姓苦,確實沒錯兒,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是出大力氣的。但是一年中累得苦的時候,也就那些,播種收割的農忙之時。其它的時候,閒暇的時日多得是。

    這也是耕戰,亦耕亦戰能夠進行下去的根基,若是全年都這麼忙,那還練哪門子的兵?

    在這片熱火朝天的土地掃了一眼,董策深深的吁了口氣,只覺得心頭輕鬆了不少。終於是開始耕地,開始走上正軌了,以後這一方面,也都是有例可循了。而自己手下的這些心腹們,也已經鍛煉出來了一定的經驗。

    今日已經是九月初三日了,按照後世的曆法,差不多已經是進了十月,而冬小麥的種植時間段,是在九月下旬和十月中上旬,時間也不多。

    他向王通吩咐道:「百姓這邊兒,你都催著點兒,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半個月之內,一定要播種完畢。」

    「是。」王通趕緊應了。

    董策又向王羽道:「現在存了多少斤魚了?」

    「足足有一千斤。」王羽笑道:「我都讓人拿鹽醃了,存在大木桶裡,放在城裡陰涼不見雨水的地方。」

    「嗯。」董策點點頭:「有了這許多存貨,暫時也就別捕魚了,把人手都放在墾地那邊。正好,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尋些木匠船匠,把造船的作坊給建起來,並採買大網。」

    「是!」

    董策忽的一笑:「你們分的那些田地,可有什麼打算?」

    石進等人的軍籍,董策自然是一早就從十里鋪給調到磐石堡來了,這事兒根本都不用跟劉若宰說,他現在乃是兵備道衙門的紅人,那些下級官吏也都對這位高大俊朗出手闊綽的青年軍官很有些好感,只消得和下面的書吏言語一聲也就成了。

    除了按照丁口分的露田和永業田之外,還按照他們的官銜各自分了多少不等的官田,至於耕牛以及各種器具,董策自然是不會短了他們的。

    一說起這個話題來,幾人都是兩眼放光,很是興奮。王通和王羽蘇大成這幾個有家室的,都是表示要把家人遷來這裡耕地,若是人手不夠的話,便去尋人伢子買上幾個奴婢。石進王渾這些沒成親的光棍兒漢,則是直接表示要買奴婢下人耕種。

    有了數量不少的田地,有了官身,有了奴婢下人,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房子分下來,眼看著一個個軍官世家就即將成型了。他們對自己的未來,都是充滿了憧憬和希望。

    而這些軍官世家,則是納入了自己的體系。

    董策看到他們興奮的表情,也是心有所感——指望著別人無怨無悔哪怕餓著肚子也跟著你出生入死,那是不大現實的。只有讓所有人跟著你一起撈好處,一起往上走,才能凝結出足夠的向心力。

    大約中午時分,一騎快馬自鎮河堡中而來,那名負責傳令的小旗給董策送來的一封公文。

    是冀北兵備道衙門下發,下面蓋了陽高衛指揮使和鎮羌堡守備官大印的一封調令——十里鋪六十劉名軍兵連同他們的家屬,一共六十六戶軍戶,軍籍一併被調入磐石堡的編制。

    董策沒有想到,劉若宰這事兒辦的這般漂亮利索,那些兵丁連同家人一起調來,這就解了後顧之憂。

    他接到調令之後,第一時間就命令石進前往十里鋪徵調那些軍戶過來,現如今十里鋪管隊官許如桀戰死,他這個貼隊官就暫管十里鋪事務。在新的任命下來之前,他就是這十里鋪的最高長官,因此也無需跟誰交接,直接然石進去傳令執行就是了。

    軍戶遷移,而且一下子就是六十六家,這可是一個不小的工程。

    調令在前,軍戶們自然是沒有敢不聽從命令的,只不過總要許多東西要收拾,他們雖然都很是貧窮,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對手裡頭那些瓶瓶罐罐,破爛家世捨不得。而且總要和鄉鄰們告別,再去拜過祖墳,方才能夠上路,光光是這幾項,就不知道須得多少時間才行。

    是以雖然董策已經吩咐石進加緊催促,但還是在第三日的上午,董策才在城牆上遠遠看到了那一支正在緩緩蠕動的龐大隊伍。

    六十六家軍戶像是逃荒的難民一般,無論男女,多半都是衣衫襤褸,男丁還好些,無論如何,身上總有一件兒鴛鴦戰襖可以穿,女的就要慘多了,有的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添置衣服了。在十里鋪的時候還好些,說不得就是少出門也似,反正在家裡就算是光著腚誰能瞧見?了不得輪流出門,和自家男人穿一條褲子。但是這會兒總是不行了,於是有的女人裡面裹了些破布,外面則是披著一塊兒氈子,把整個身子都裹住了。

    男人們多半肩膀上挑著扁擔,前後兩個籮筐裡頭裝滿了沉重的傢伙事,女人和孩子也都搬了許多的東西,因此速度非常慢,時不時的隊伍還要停下來休息一下。所幸的是十里鋪距離大石崮並不遠,一個上午或是下午就能過來了,連飯都不用在路上吃,若不然的話就又是一番了不得的麻煩。

    隊伍裡面很安靜,大夥兒只是悶著頭走著。今天天氣陰沉沉的,但是又看不出下雨的跡象,風有些冷,從北邊呼呼席捲過來,一張口就灌進一嘴去。

    有些人臉上有些怨氣,只不過更多的卻是麻木,石進策馬在隊伍邊上,披著一身厚重的魚鱗鐵葉甲,蒼鷹一般銳利的眼神不時的在每個人臉上掃過,沒有人敢和他對視。而在他身後,卻是行駛著一輛馬車,兩輛牛車。當前那馬車不新,甚至可以說已經是頗為的老舊了,材質樣式也都很一般,就是那等鄉間小地方常見的馬車。只不過那馬倒是很精神,馬伕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那牛車就純然是拉貨的了,上面東西堆得高高的,外面蓋了氈布,也不知道裡頭是什麼。

    當這個龐大而沉默的隊伍終於走到甘河邊兒上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驚呆了,他們張大了嘴,滿臉的不敢置信。接著,便是發出了一陣巨大的驚歎聲,有些人更是失神的大叫道:「老天爺,這還是大石崮麼?我沒花了眼吧?」

    這還是原先那個荒涼破敗,雜草叢生,荒無人煙的大石崮麼?

    說實話,對於此次調動,這些軍戶們都是一肚子的怨氣。任是誰正活得好好的——雖然不能說富裕,甚至已經快要接近餓死的邊緣,但是總是故土難離——卻是一紙調令忽然發過來,直接把你調到一個之前完全沒有去過的地方。

    不願意離開家鄉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情緒,這是人類的本能——對未來的恐懼和對現有生活的不願放棄。雖然新生活可能比現在的生活更好,但是也只是可能,除非是現在的生活實在難以為繼,就要活不下去了,否則的話,是一定更願意就這麼湊活著過下去的。

    更別說大石崮他們中也有人聽說過,那裡就是一片荒原,吃的也沒有,喝的也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更別說種地什麼的了。雖說改了個名字現在叫磐石堡了,難不成就能變了?

    把咱們調到那兒去做什麼?去了那兒吃什麼,喝什麼?難不成要把咱們給生生餓死?

    不過這些怨怒,也只能埋在心裡,半點兒都不敢表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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