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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二章 來日十倍奉還 文 / 竹下梨

    反倒是董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斂了,他神情冷冷的看著蘇以墨,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他的心裡已經是升起了深深的警惕,這蘇以墨,也是個不好招惹的深沉之輩了,跟這等老狐狸打交道,自己方纔,有些托大了。

    「這都是小事兒,何須為此傷了咱們的情分。」蘇以墨哈哈一笑,很是和善道:「那宅子,便還給賢侄就是……」

    他連賢侄這兩個字都出來了,只是這等親暱的話,落在董策耳中,卻只是提防。

    他也恢復了常態,呲牙一笑:「如此便多謝世伯了。」

    這等作態,讓他自己心裡都是噁心。

    「只不過那二十畝水澆地,卻又一個說頭。」蘇以墨淡淡笑道:「賢侄放心,老夫可不是要吞了你的。你也知道,老夫有功名在身,名下土地,無需繳納一分一毫的稅賦,而賢侄你雖是武官,卻也終究是要交糧納稅的,現如今賦稅極重,說句實在話,你那二十畝地拿回去之後,怕是非但賺不到錢,反而是會賠錢在裡頭!」

    他後背靠在椅背上,端起旁邊茶盞輕輕啜飲一口:「不若賢侄把這些地,還掛在老夫名下,只是地裡的產出,老夫卻是分文不要!何如?」

    此言一出,就連蘇公子都愣住了,自家老爹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有善心了?

    蘇以墨忽然釋放出來的這種強烈的示好,讓董策有些措手不及,他沉沉的看著蘇以墨,想要從他的表情中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是這是徒勞的,蘇以墨只是笑吟吟的品茶。

    董策心裡思緒飛快的轉著,琢磨著蘇以墨的用意。

    二十畝上好的水澆地,一年的產出少說也有三十石糧食,換成銀兩就是五十多兩,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個小數目了。蘇以墨怎麼就心甘情願把這些錢讓給自己,而且還白白替自己照看這些田地——要產出糧食,須得人力耕作,水利灌溉,細心伺弄,小心收割,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也不老少了。更別說,自己方才打傷家丁,硬闖蘇府,已經是把他家給得罪了個透徹。

    「陰謀,定有陰謀!」

    董策並未想到太分明,但是卻知道,這好處不是這般能吞的。

    他抱拳歉然道:「世伯之盛情,小侄萬分感激,只是這田產,小侄也有另外打算,是以……」

    蘇以墨呵呵一笑,很寬容大度的擺擺手:「既然賢侄有苦衷,那老夫也就不勉強了。」

    他向蘇公子低聲吩咐了幾句,蘇公子不情不願的點點頭,跟個圓球也似的晃了出去,他很快便是回來,手裡拿了兩張紙。

    「這是地契,這是房契。」蘇以墨把兩張紙放到董策手邊,笑道:「賢侄,何如?」

    「多有叨擾,還請恕罪!」

    董策也不墨跡,收起地契房契,擺擺手:「咱們走!」

    蘇以墨還當真是客氣,一直站在客廳門口目送董策離開。

    只是當董策幾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的時候,蘇以墨眼中已經只剩下了一片森寒。

    蘇公子再也忍不住,有些不滿道:「爹,您怎地對他那般客氣?咱們現在就收拾了他!」

    「不,少游,咱們現在絕對不能收拾他!不但如此,還要老老實實的,萬萬不敢給他找什麼麻煩,擋在他的路上。」蘇以墨臉色有些發苦:「你當為父的不想收拾他?只是現在,誰也收拾不了他啊!」

    蘇少游小眼一瞪,詫異道:「為何?」

    「你呀,時局從來不關心!」蘇以墨很是恨鐵不成鋼的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記:「建奴入寇,各路士卒要麼不敢戰,要麼就是大敗,唯有這董策,僅僅帶著幾個人,就砍下了十幾個真建奴的腦袋,這等功績,可說潑天一般,尤其是在各路暗淡灰敗的時候,就更顯得出彩。他的功績,怕是已經上達天聽,現在整個鎮羌堡、冀北道、大同鎮,甚至是宣大總督,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兒們,無分文武,都指著他這一份兒功勞陞官兒發財撈好處!你若是敢動他,那就是跟整個大同鎮的文武為敵,誰惹得起?」

    蘇少游給駭的一哆嗦,心裡卻終究是不甘:「難不成就拿他沒法子了?今日之事就這般受著?」

    「怎麼會?」蘇以墨陰陰一笑:「你且看吧,等過了這一段時間,有的是手段收拾他!到時候今日之恥,我要他十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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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落日映著長河,波光粼粼都變成了瑰麗的紅,有一種分外驚心動魄的美麗。

    洢水河水量頗大,足有二三百米寬,河水浩蕩,宛若一條玉帶一般,橫亙在巨大空曠的原野上。

    河流兩岸,阡陌縱橫,到處都是開墾的極好的田地,有著河水的滋潤,長勢非常好,已經是長出了一片綠油油,兩寸來長的青色幼苗。行走其間,微風輕撫,綠意盎然,舒坦的緊。在更北邊兒不遠處,則是一片連綿的山脈,那是彌陀山,上面黑壓壓的,一片片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山林覆壓其上,董策來的時候曾經遠遠看過一眼,古木參天。

    不少農民正在藉著這天地間最後的一絲餘暉,努力的伺弄著自家的土地,指望著等到秋日錦華之時,能有些好收成。

    兩個人影順著不甚高的河堤一路走了過去,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映出兩道長長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董策,而另外一人,五十來歲,身材中等,長相蒼老,竟赫然是黃季。

    只不過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嶄新的,頗為的體面,臉色也紅潤了不少,顯然這段時間日子過得還不錯。

    那日他逃出十里鋪之後,日子過得也是很艱辛,手上沒錢,又因著身為軍戶,卻離了自己的駐地,就已經算是逃兵了,若是被官府拿到,要麼是殺頭,要麼是押解回十里鋪。是以他晝伏夜出,分外的小心,不過現在大明朝的綱常法紀許多都已經廢弛,遠遠不像方才建國時候那般森嚴,是以黃季這一路小心翼翼的,也是給他摸到了朔州安頓下來。

    他多年為軍,身子骨兒健壯,手底下也很有些功夫,因此竟是給他尋了個家丁護院的差事。他那主家,乃是私鹽販子出身,本身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因此對下面人要求也就松寬,連手底下犯了命案的江洋大盜都敢收留,更別說黃季這等逃軍了。黃季在那兒日子過得還很不錯,若不是聽得董策立下大功的消息,怕是直接就呆在那兒一輩子再不回來了。

    「過了這許多時日,許如桀怕是已經把當日的事給擱下了,而且我這一次立了大功,他還須得借我之力方能更進一步,也雅不願得罪於我,是以便是知道了,也是睜隻眼閉只眼。」

    董策一邊走一邊低聲道:「現在世道不靖,反賊蜂起,每年逃走的軍戶不知道多少,有的甚至舉家投了闖賊。十里鋪、鎮羌堡,甚至報都懶得報了,也無人注意這些東西。您就在這兒安閒呆著便是,定然無恙。」

    黃季看著董策,眼中滿滿的都是欣慰:「二郎啊,你現在這般有出息了,你爹泉下有知,還不知道得多高興。」

    他深深的吁了口氣,眼中淚光瑩然:「你殺了十幾個建奴的消息傳到朔州的時候,我高興的一宿沒睡著。」

    董策默然點頭。

    「嗨,瞧我這嘴,我說這個幹什麼,今兒個可是好日子。」黃季自悔失言,輕輕在自己臉上扇了一下。

    兩人往前又走了一段兒,董策腳踩了踩地上堅實的土地,手指著遠處笑道:「季叔您瞧,從這兒一直到前頭,那二十畝地,都是咱們的。」

    董家的這片水澆地地理位置很是不錯,雖然不在河邊,但是旁邊卻有一條小小的溝渠,這溝渠很短,只有不到半里地而已,是那種純粹引水的,只有一頭,另一頭兒直接就淤住了。但是有了這小溝兒,取水也是方便。這片地裡也泛青了,顯然早就有人在裡面操勞耕種過,卻是便宜了董策。

    黃季打量了一眼這裡,再極目遠去,感歎道:「地是好地,地方也是好地方啊。」

    董策輕輕點頭。

    這蓑衣渡周圍,確實是一片天造地設的的所在,周圍水草豐茂且不說,遠處也有彌陀山阻擋,冬天比別的地方分外的暖和一些。

    黃季瞧了一眼董策,歎了口氣:「我直說了啊,現在種地,著實是個賠本買賣,二郎你是武將,不是文官,可沒有免稅的權力,我瞧著,這地種了反而是賠本兒的買賣。」

    他是董策長輩,兩人關係也是親善,因此說話便無所忌憚的多。

    董策苦笑:「我也知道這些,只是祖上遺澤,終究是不敢或望。便是賠些,也只得認了。」

    這念頭,種地,尤其是在山陝兩省種地,著實是一件賠本兒,甚至要把性命賠上的活兒。

    崇禎皇帝登基建極之後,在他那些東林賢臣的建議下,減免了大量賦稅——這些賦稅基本上都是商稅,各地的關稅,主要集中在富庶的東南地區,而東林黨,和那些地區的商賈,也就是這些減免賦稅的徵收對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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