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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二章 死裡逃生 文 / 驍騎校

    這位老兄弟綽號高粱稈,比陳子錕略大兩歲,是綹子裡的炮頭,善使一桿金鉤步槍,兩人是過命的交情,時隔六年竟然在南苑兵營裡再見,這份驚喜就甭提了,高粱稈看見後面的追兵,冷笑一聲,抱著膀子就攔在了路上。

    憲兵們這一路猛跑,肺管子都跑斷了,氣喘吁吁的喝令道:「高粱稈,沒你的事,讓開。」

    高粱稈道:「憑什麼抓我兄弟,他是老百姓,你們憲兵管不著。」

    可不是麼,陳子錕穿的是便服,幾年下來,身上桀驁跋扈的土匪氣質早就退掉了,和高粱稈心目中那個雙槍快腿小白龍相去甚遠,到了自己地頭,當哥的哪有不保護兄弟的道理。

    憲兵們認識高粱稈,這小子盡惹事,打架酗酒鬥毆辱罵長官無所不為,本來都當上上尉連長了,就因為不服長官,被撤職當回了大頭兵,是兵營裡有名的刺頭,可那些大兵偏偏就佩服他,都聽他招呼。

    士兵和憲兵是天生的冤家對頭,高粱稈和憲兵叫板,大兵們都興致更高了,尤其是跟著高粱稈的那幾位老兄,捲起袖子橫眉冷目的,這就準備和憲兵幹架了,陳子錕被人推到後面,也不知道誰一刀割斷他手腕上的綁繩,又有人在他頭上卡了頂狗皮帽子,身上披了件破軍大衣,耳畔低聲道:「兄弟,快走。」

    陳子錕回望正在挑釁憲兵的高粱稈,心中一股熱流升起,現在可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刻,他迅速竄入一旁的兵捨,沿著沒人的小路溜了。

    高粱稈這回可戳了馬蜂窩,大隊武裝憲兵趕到,鬧事聒噪的士兵們立刻偃旗息鼓,因為這回帶隊的人來頭太大,誰也惹不起。

    來的是奉軍兩位高級將領,第四軍團司令官楊宇霆和交通司令常蔭槐,後者曾經做過軍法處長,在軍中威嚴更勝,見有士兵膽敢對抗憲兵,常蔭槐大怒,喝令憲兵將高粱稈拿下。

    高粱稈被五花大綁起來,依然昂著頭不屑一顧,常蔭槐沉著臉問他:「是你放跑的陳子錕?」

    「就是老子,咋的?」高粱稈土匪出身,無所畏懼。

    常蔭槐點點頭:「有種,送軍法處審問一下,然後斃了。」

    一行人轉頭就走,憲兵們將又蹦又跳的高粱稈押了下去。

    楊宇霆埋怨道:「老常,我早說了,找個沒人的旮旯一槍崩了不就結了,你非得走程序搞什麼軍法審判,現在好了,人跑了不說,咱們怎麼面對老帥?」

    常蔭槐道:「鄰葛,這個程序是必須要走的,徐樹錚殺陸建章,惹下多大麻煩,就是因為少走一個程序,他要是正經審判槍決,誰能說他一個不字,如今咱們按照章程來,不管成沒成,就算老帥怪罪下來,也沒多大責任,畢竟陳子錕踢死一個人,咱們佔著道理。」

    楊宇霆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咱們先去找老帥認錯,免得他惡人先告狀。」

    常蔭槐道:「老帥那邊好辦,少帥可就不好糊弄了,陳子錕是他結拜兄弟,咱們藉著他們名義把人誑來,他不得恨上咱們。」

    楊宇霆不屑道:「小傢伙不懂事,咱們殺姓陳的,還不是為了他們老張家的江山,算了,不理他,先派兵搜捕周圍方圓十里之地,別讓姓陳的跑了。」

    ……

    陳子錕連滾帶爬逃出了兵營,才發覺後背全濕透了,這可真是龍潭虎穴走了一遭,要不是遇見高粱稈,自己就被人家項殺一條狗一樣槍斃了,這北京,真他媽不該來!

    南苑兵營地處南郊,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陳子錕趴在滿是冰渣的溝裡,就看見一隊隊的士兵到處跑,攔路設卡,搜捕田地村莊,危險還遠遠沒有結束。

    陳子錕摘了狗皮帽子,扒了套在外面的軍大衣,露出裡面的呢子西裝來,這麼光鮮的打扮,荒郊野外的更醒目,正在犯愁,忽然看到一個拉著空車的洋車伕溜躂著過來,他急忙喊道:「膠皮!」

    洋車停下,車伕客客氣氣問道:「先生您去哪兒?」

    陳子錕掏出一疊鈔票遞過去:「麻煩你,咱倆換身衣服。」

    車伕也不傻,道:「合著那幫大兵在抓您啊,這我可不敢。」

    陳子錕看他的洋車又舊又破,就知道這位車伕日子過得不咋樣,便故意道:「那算了,我再找別人。」

    「別介,我答應還不成麼。」車伕望著厚厚一疊鈔票,口水都快下來了。

    迅速換了衣服鞋子,陳子錕又道:「你上車,我拉你進城。」

    穿上西裝的洋車伕渾身的不自在,道:「先生,您會拉車麼,別露了相,把咱倆都折進去。」

    陳子錕不由分說:「上去你。」

    把洋車伕攆上車,陳子錕拉起洋車,塌著腰小步快跑,步幅均勻,速度適中,洋車穩當的很,車伕嘖嘖稱奇:「先生,合著您練過啊?」

    陳子錕心說老子不但練過,當年還是京城膠皮團裡最帥的一號人物呢,好漢不提當年勇,他悶頭一聲:「坐著你。」

    奉軍在前面設了卡子,檢查車輛行人,陳子錕扮成了洋車伕,車上那位爺有五十多了,雖然穿戴挺彆扭,大兵們心思粗,也沒當回事就放行了。

    好不容易回到城裡,找個旮旯把衣服換回來,陳子錕沒敢回紫光車廠,而是去了六國飯店,東交民巷是洋人的地盤,奉軍不敢進去抓人。

    安排好房間後,陳子錕給順承群王府打了個電話,找張學良。

    張學良正在家裡打麻將,副官把電話拿到跟前,他拎起聽筒懶洋洋道:「喂。」

    「漢卿,咱們兄弟一場,你要殺我,我自會將人頭奉上,何苦還要搞什麼軍法審判,你這是不但要我的命,還要毀我的名譽啊。」聽筒裡傳來的是陳子錕的聲音。

    張學良愣了片刻,站了起來:「昆吾兄,這是怎麼回事,我剛才派人去接你,你廠裡人說你已經赴約了,我還以為你放我鴿子呢。」

    陳子錕知道張學良是坦蕩之人,不會欺瞞自己,稍微鬆了一口氣,道:「我是被一輛福特車接走的,接我的人說是你的副官,一直把我拉到南苑兵營,軍法處和行刑隊都預備好了,要不是我逃得快,現在已經擱在薄皮棺材裡了。」

    張學良驚得一頭汗都下來了,竟然有人冒用自己名義誘捕陳子錕,還要用奉軍軍法處的名義槍決陳子錕,這可是驚天大事啊,他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的父親,難不成老帥要殺陳子錕?

    「昆吾兄,你稍安勿躁,這件事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不管是誰想殺你,我一定保你平安回到江東,你信不信我?」張學良深吸一口氣道。

    「哈哈哈,漢卿你別緊張,大風大浪我見的多了,這點場面不算啥,對了,我給你提供個線索,想殺我的人裡,有個人貌似叫林哥。」

    張學良心中一動,林哥就是鄰葛,楊宇霆的字啊。

    「好,我五分鐘後給你回復。」張學良掛了電話,牌友們眼巴巴的看著他,意思是還打麼。

    「散了,有軍務大事。」張學良匆匆來到張作霖的房間,簡單陳述了事情,「爹,楊宇霆要殺陳子錕,這是陷咱們父子於不義啊。」

    張作霖若有所思:「鄰葛一向謹慎,怎麼不加報告就做出這種事情來。」

    張學良道:「這就罷了,我懷疑他竊聽帥府電話,要不然怎麼知道我約陳子錕打牌。」

    張作霖一拍桌子:「這個楊鄰葛,膽子太大了,來人啊,傳楊宇霆。」

    張學良道:「爹,您的意思是?」

    張作霖道:「咱們奉軍再不濟,也不能跟徐樹錚學,背地裡殺人,就算咱和陳子錕不對付,也是戰陣上明刀明槍見真章,趁人家來做客,把人家宰了,這不是好漢的作為。」

    張學良喜道:「那我就放心了。」

    ……

    不多時,楊宇霆和常蔭槐來到順承郡王府,逕直拜見大帥,兩人啥也不說,撲通一聲先跪下了。

    張作霖沉著臉道:「倆小子膽子夠大啊,背著我抓人,得虧陳子錕跑得快,要不然我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楊宇霆道:「我倆是一心為老帥著想的,陳子錕乃心腹大患,留不得啊。」

    張作霖道:「小陳是個人才不假,但也算不上我老張的心腹大患,他再厲害,能厲害過吳佩孚去?吳小鬼兒還不是被老子打敗了,說,這事兒你倆誰是主謀?」

    常蔭槐道:「是卑職主謀。」

    楊宇霆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我是主謀。」

    張作霖道:「你倆以前認識陳子錕?咋這麼忌憚他?」

    楊宇霆道:「老帥,我倆和陳子錕並不熟悉,不過有人和他相熟,正是此人來密信,力勸我殺掉陳子錕,為老帥肅清坦途。」

    「誰?」

    「徐樹錚。」

    「果然是小徐。」張作霖擺擺手,「你倆下去,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在小六子面前也不要提。」

    二將諾諾連聲,從地上爬起來退下了。

    ……

    陳子錕是被張學良親自接回來的,請到順承郡王府擺酒壓驚,張作霖親自給他賠不是:「昆吾啊,下面人不懂事,讓你受驚了,我代他們給你賠禮道歉。」

    老帥親自賠不是,陳子錕還能說啥,不過他很是納悶,到底是誰想害自己。

    「雨帥,此事可要徹查,不然小侄在京城待得不放心啊。」

    張作霖道:「你前日踢死的那個連長,他有個兄弟在軍法處當官,糾集了一幫人就想把你做了,這案件我已經責成憲兵司令部去辦了,少不得要槍斃幾個不開眼的畜生,你就放心好了,在北京我張作霖保證你的絕對安全。」

    張學良欲言又止,他知道父親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楊宇霆是奉軍中的高層人物。

    陳子錕心知肚明,就坡下路打個哈哈,這事兒就算過去,不過心裡總歸有了芥蒂。

    宴罷,在花廳裡打麻將的時候,陳子錕提起高粱稈來,說沒有這個兄弟,我這回就真栽了,還請漢卿兄幫個忙,饒了他阻撓憲兵執法的罪過。

    張學良道:「聽你這麼一說,此人頗有膽識,又重情重義,我倒想見識一下。」

    此時,南苑兵營禁閉室裡,高粱稈正戴著死囚的鐵鐐,吃臨死前的最後一頓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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