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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八章 黃鶴樓 文 / 驍騎校

    一束鮮花,在寒冷的冬季可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鑒冰翻看了花束,卻沒找到卡片,她雖然冰雪聰明,但也猜不到是哪個愛慕者送的鮮花,但女人終歸是喜歡花的,她拿出剪刀修飾了一下枝葉,將鮮花插到了花瓶裡擺在了陽台。

    樓下弄堂裡,李耀廷正抽著煙徘徊著,忽然看到鑒冰的窗口擺了一瓶鮮花,不由得咧嘴笑了,丟下煙蒂整理一下西裝,留戀的看了一眼,走了。

    鑒冰還是回四馬路重操舊業,花界一日千里,幾個月沒在風月場上出現,名氣和身價就跌了不知道多少,雖然也經常有局票來邀,但鑒冰顯然不在狀態,不是走神就是發脾氣,生意一落千丈。

    沒有生意就沒有收入,養不起傭人,買不起鑽石項鏈和最新款的裘皮大衣高跟鞋,沒有這些裝扮,有身份的客人就更不會叫局,沒辦法,鑒冰只好將自己的奧茲莫比爾小轎車低價賣掉,勉強又維持了一段時間,每天晚上,依然有鮮花送到門口,但到底是誰所送,鑒冰一直都不知曉。

    書寓比長三、ど二堂子都要高級,就在於她們只做高端客人,收費也比較昂貴,來往都是社會名流,財閥大亨,出手闊綽一擲千金,傭人光吃小費就夠了,鑒冰生意太差,傭人們連月錢都不能按時拿,更是滿腹牢騷。

    這天中午,好不容易有客人登門,進來一看,竟然是一直傾慕鑒冰的洋行小開丁公子,丁公子開門見山,拿出一張一萬塊的匯豐銀行本票說:「鑒冰,只要你嫁給我,這張本票立刻就是你的。」

    鑒冰不動聲色,傭人們眼睛卻都紅了,青春飯吃不了幾年,嫁入豪門是每個煙花女子的終極夢想,天上竟然掉下這麼一大塊餡餅,看來老天對鑒冰不薄啊。

    她們這些俗人,哪裡知道鑒冰的心思,丁公子生的一副豆芽菜的體格,戴副眼鏡斯斯文文,其實不過是中學畢業,年紀輕輕就是個大煙鬼,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賭,嫁給這樣的人,只怕不是守寡就是做棄婦。

    鑒冰不動聲色的將銀行本票推了回去:「謝謝儂,阿拉自家有生意。」

    丁公子惱羞成怒,脖子上青筋都乍現了:「鑒冰,儂生意還能做得下去麼,再這樣下去早晚淪落到ど二堂子裡讓千人騎,萬人壓!」

    鑒冰一點也不惱,慢悠悠的點燃水煙袋,一口吹滅了火折子,輕飄飄的說:「就算淪落到鹹肉莊讓賣苦力的睡,又和丁公子有啥子關係?」

    丁公子氣的亂跳:「我看你能撐到幾時,誰不知道你生意不行了,一個禮拜都沒進賬。」

    鑒冰動作一僵,這話觸到他的痛處了,沒有錢在上海灘真是寸步難行。

    丁公子生意柔和下來:「鑒冰,我心裡是有你的,做我的女人吧,鈔票管夠。」

    忽然外面有人說道:「上海灘就只有儂有鈔票?」

    眾人一起扭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西裝青年,歪戴著禮帽,肩頭披著一件英國拷花呢的大衣,嘴上叼著一支香煙,身後跟著兩個戴鴨舌帽穿短衫的癟三,正擦著火柴幫他點煙。

    鑒冰微微吃了一驚,這不是陳子錕的那個小兄弟李耀廷麼,上次他在自家耍狠剁了一隻手指嚇退了斧頭幫的人,從那以後阿貴他們再也沒有登門,自己還沒來得及感謝他呢。

    李耀廷的鼻孔裡噴出一股煙霧,走過來看也不看丁公子,變戲法一般從背後拿出一束鮮花來:「鑒冰小姐,送給你。」

    鑒冰略略錯愕,鮮花竟然是李耀廷送的,聽說他只是彈子房一個服務生,每天一束鮮花,可是不小的開銷啊,她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便將鮮花接過,落落大方道:「多謝李先生捧場。」

    丁公子上下打量著李耀廷,摸不清他的路數,便摸出名片遞過來:「未請教?」

    李耀廷接了名片,很客氣的說:「原來是丁公子,幸會,我叫李耀廷,黃浦江上討生活的粗人,今天特地帶兄弟來捧鑒冰小姐的場,呵呵。」說話間不經意的撩起西裝下擺,露出左輪槍的槍柄。

    丁公子倒吸一口涼氣,旋即又硬氣起來:「李先生原來是幫會中人,對了,家父和英租界巡捕房的史雲斯探長是莫逆之交,下回介紹你們認識,大家一起喝茶。」

    李耀廷淡淡一笑:「巡捕房的兩名西捕被人殺掉的案子還沒破吧,史雲斯探長哪有心思喝茶。」

    丁公子討了個沒趣,李耀廷卻瞥見桌上那張一萬塊的匯豐本票來,頓時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張莊票拍在桌上。

    「五百兩崇餘錢莊的莊票,切。」丁公子嘲諷的哼了一聲,上海金融業發達,最堅挺的莫過於洋人的銀行和寧波人的錢莊,銀行本票和錢莊的莊票一樣都是硬通貨,但五百塊未免太少了些。

    「鑒冰小姐,請你再考慮一下,我保證只愛你一人,絕不另外娶妾。」丁公子信誓旦旦的說道,完全將李耀廷視作無物。

    「啪」的一聲,李耀廷一巴掌拍在桌上,勃然色變道:「鑒冰是我大哥的女人,誰敢搶,我就對他不客氣。」

    丁公子膽子小,不想和幫會中人繼續糾纏下去,自己找了個台階道:「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再會。」

    鑒冰含笑道:「丁公子這就走了,有空再來捧場啊。」

    送走了丁公子,鑒冰招呼傭人預備酒菜,李耀廷卻留下一張卡片道:「鑒冰小姐,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再見。」

    「這莊票?」鑒冰遲疑道。

    李耀廷道:「這點小錢,是留給鑒冰小姐打賞下人用的。」

    「李先生……」

    「回見。」李耀廷帶著手下匆匆而去,鑒冰倚在門口,忽閃著長長地睫毛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懂。

    ……

    湖南衡陽,大軍終於要撤防北上了。

    當地鄉紳組織了百姓送別第三師北去,父老鄉親們向愛民如子的吳大帥獻上了萬民傘,雙方灑淚而別。

    隊伍浩浩蕩蕩逶迤北上,陳子錕和王德貴坐在師部直屬輜重營的大車上,百無聊賴的望著路邊的稻田。

    此時陳子錕已經從軍半年多了,卻依然是最低級的二等兵,他問王德貴自己啥時候才能當上軍官扛上肩章,王德貴掰著手指頭給他算起來。

    「你現在是二等兵,再往上是一等兵,上等兵,下士、中士、上士,過了上士才能算軍官,准尉、少尉、中尉,慢慢的往上爬吧。」

    陳子錕問:「老王,你是什麼軍銜?」

    王德貴說:「我啊,當了二十年的兵,現在才是個上士。」

    陳子錕傻了眼:「媽了個巴子的,這得等到哪輩子才能當上軍官啊。」

    王德貴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不打仗怎麼陞官晉級,老話說的好,無功不受祿,你體格再好,槍打得再准,長官也不能提拔你啊,為啥,不能服眾啊。」

    這話說的陳子錕心裡去了,軍隊是個令行禁止,循規蹈矩的大集體,如果不打仗,很難能有一展所長的機會。

    車轔轔馬蕭蕭,蒼茫湖湘大地之上,滿眼都是穿灰軍裝的大兵,陳子錕所在的師部炊事班隨中軍先行,經過數日行進,大軍來到長沙附近之時,忽然師部傳令兵跑來下達了一級戰備的命令。

    長沙是湖南督軍張敬堯的地盤,那可是第三師的死敵,部隊立刻全面警界,警衛營刺刀出鞘,子彈上膛,陳子錕也給自己的馬槍裡壓滿了子彈,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王德貴卻拿帽子蓋了臉,懶洋洋的躺在車上說:「放心吧,打不起來。」

    陳子錕納悶道:「為啥打不起來?」

    王德貴道:「張敬堯手底下那點兵,夠咱第三師塞牙縫的麼,打死他都不敢先動手,我估摸著是他們怕咱把長沙佔了,做出個樣子給自己壯膽呢。」

    陳子錕道:「第七師七萬人槍,不會那麼不經打吧。」

    王德貴道:「你年紀小,不知道隊伍裡的規矩,督軍大帥佔了地盤之後,搜刮來的民財,先往上海外國銀行裡存,然後在天津租界裡買房子,再在老家買地,修祠堂,最後剩的那點錢才用來養兵,你說這樣的兵能上陣麼,上了陣能打仗麼?」

    果然如同王德貴所說,大軍經過長沙有驚無險,據說吳師長還特地去拜訪了張督軍呢,兩邊客氣的好像一個娘生的。

    五月底,吳佩孚手下一師四旅三萬人馬抵達了武昌。

    武昌是辛亥首義之地,部隊在閱馬場休整,等待渡江,遙望江面,煙波浩渺,百舸千帆,北岸漢口儘是樓宇房屋,遠比武昌繁華熱鬧的多。

    這裡是湖北督軍王占元的地盤,王督軍乃是直系中人,巴不得吳軍早日北上逼迫段祺瑞下台,所以早早預備了浮橋和輪渡,全力協助第三師渡江。

    師部被安排在第一波渡江,炊事班坐在輪渡上渡過了長江天險,陳子錕望著南岸山巔,蒼翠之間有座翹脊飛簷的高樓,樓上白光一閃,他趕緊喊道:「老王,快看。」

    「別看了,那是黃鶴樓,師長肯定在上面看著咱們呢。」王德貴見怪不驚,頭也不抬,在輪渡的顛簸中呼呼大睡。

    黃鶴樓上,將星閃耀,佩刀鏗鏘,吳佩孚、王占元、還有一個極其魁梧的將軍憑欄而立,指點江山。

    吳佩孚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頗有些得意的問那魁梧將軍:「煥章,看我第三師軍容如何?」

    那將軍道:「第三師是玉帥練就的鐵軍,我馮玉祥佩服的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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