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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都市男女 第五章 樓上樓下 文 / 泥男

    第五章樓上樓下

    紅樓女人多了,任遠反成了孤家寡人。

    蘇晨說要到二樓和陳可欣住,晚上在一起兩個人要好好聊聊。陳可欣自然願意,兩個女人立刻親熱起來,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蘇晨與陳可欣,方雅與馮雨,四個女人因緣各一,卻在這個夏天一同住在紅樓。任遠覺得這很奇妙。四個女人,與自己有這樣那樣的關係,這樣那樣的距離。二樓,一樓,這本身似乎就意味著什麼。

    任遠跟陳可欣說過,人與人相愛,其實人與人相認。過去、現在、未來,人世間男女糾纏、糾結在一起,等待,相遇,失散,似乎成了人生的主題。

    任遠自山中下來有一年了,於這紅塵人世心神諸多受限,感覺亦有一種強大力量在推著自己前行,相遇、相認,然後接著發生一段一段的感情。這個在外人看來,恐怕會譏諷任遠,因為他一邊有些癡情的等待,另一邊卻不斷與女人結緣:蘇晨、陳可欣,還有藍鳳凰。當一個人知曉自己過去以往後,緣深緣淺者都要一分了斷。

    任遠的最內心處有一絲悲苦。任遠從未去想,但知道它的存在。無論什麼境界,輾轉紅塵,為情所困,為事所迷,漸漸不得出。修仙成道之人,真要做了個絕對孤家寡人。任遠做不了,他還想著蘇夜,現在還有蘇夜的妹妹,還有陳可欣,也許還有。

    相認,相許,然後結下新的緣,人世間得存,得維繫就在於這點。

    蘇晨說自己唯剩一癡那是一點都沒錯,這癡,完全可讓自己由聖轉凡。譬如再見蘇夜,相見自然會好,可人生轉瞬即逝,二人終還要別離。即便蘇夜,蘇晨一干人也如自己一般,卻因沒自己那等遭遇,有些根本問題終究洞悟。若這樣掐指算來,眼前的鶯鶯燕燕,情濃意深,卻終究是別離有期。如此看來,人生實在當得大悲!

    此時,窗外月亮輕移腳步,一片清冷,白日的燥熱自是無影無蹤,任遠不再多想,盤腿入定,二樓二女的唧唧喳喳聲自然不聞。

    時間緩慢流逝,大約兩個小時之後,任遠卻睜開了眼。平常他要坐到天亮,現在這卻算是提前醒來。

    任遠下了床,出門下樓梯,來到一樓方雅與馮雨的房門口。任遠舉手,拍了拍門。

    方雅聽到敲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方雅正穿著薄薄的絲綢長袖睡衣,躺下不覺得,若是站起來,絕好的身材自然戰線。這些都是馮雨辦的,方雅很是滿意。

    馮雨聽到敲門聲,身子一躍,把門打開,見是任遠,點了點頭,然後衝他甜甜的一笑,眸中閃過一絲促狹之色。

    任遠問:「方雅呢?」

    「方總在裡面。」馮雨側過身把任遠讓進來。

    方雅依然坐在床上,一雙赤足卻已經落地,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任遠,說道:「任先生怎麼有空來我這?」

    馮雨看了看方總,又看了看任遠,識趣道:「我到院裡練拳,你們慢聊。」說完,馮雨也不等方雅同意,拉門竄了出去。

    馮雨的動作太快,方雅臉微微一紅,心道,這個丫頭跑什麼,難不成自己要和任遠做什麼?

    不知怎的,方雅忽然想起自己做的春夢起來。春夢的主角就是眼前這個任遠,只不過夢中的他沒現在這般儒雅和善,而是面目猙獰。

    方雅覺得自己臉蛋有些發燙,心頭暗罵自己是否在思春。

    方雅卻不知,自己內心因這種種發生事已紛亂無比,而來紅樓多少有逃避之念,突聯到春夢,實在是想借夢中的春色來沖淡心中的焦急與哀愁。

    任遠沒注意到方雅臉紅,見看到方雅眸中一抹悠遠的悲慼。任遠知道,方嘉誠老爺子的去世給方雅造成打擊很大,道:「我來是想說一聲,非常抱歉!」

    「抱歉?」方雅依然倚著床靠,現在的她姿態有說不出的慵懶,好像一動都不願動一動。方雅的確是想動了,倒是不說她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大概是因為她從出生以來一直就忙個不停的緣故。

    「我聽說你找過我,可惜我不在。」任遠就近坐在一張椅子上,他是房東,自不用跟方雅客氣。

    方雅:「是啊,可惜沒找到任先生。」說這話,方雅的眼睛微微發紅。至親的親人離去,一開始心理無法接受,有時候人就發呆,想著想著這個對自己最好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了,這覺得這胸口極端壓抑,而人生的短促往往是由自己身邊的人陸續離去而讓人感知的。

    任遠微微笑了笑,道:「老爺子大限到了,誰也沒有辦法。」任遠這話的意思不是在撇清自己的干係,只是想讓方雅明白這一點。

    親人的離去是必然,方雅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於是臉上的悲慼之色不禁更濃了一些。

    「死,實在另一個旅程的開始。」任遠又說道。

    方雅忽然感覺有些生氣,心道任遠是來專程安慰自己的嗎?方雅自問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包括任遠在內。想到這,方雅道:「任先生一度也是必死之人,為何尚在人間?」

    任遠從方雅話中聽出一絲火氣,笑了笑,道:「方雅,如果我說方嘉誠老爺子一直就在你身邊,你信不信?!」

    從任遠一進門,方雅就好像不會思考,現在腦袋才開始轉動。方雅正想著任遠深夜來自己「閨房」要表達個什麼意思,卻沒料到任遠突然就拋出這麼一句話,當下臉色有些發白,聲音發緊:「任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人死,即進輪迴,心中有念,徘徊人間,是為鬼魂。」

    方雅聽到這一句話,當下就感覺身心內一股強大的情感浪潮衝擊著自己,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道:「爺爺就在我身邊,我怎麼看不到?」任遠所說,讓方雅一下情不自禁。爺爺心有所念,徘徊人間,卻與親人陰陽永隔,這是怎樣的悲哀?!

    「我能讓你能看到,你要看嗎?」任遠問道。

    方雅一楞,旋即點頭。

    任遠隨即抬手,用食指倏地一指方雅,方雅就覺得一道金光直撲自己的眉心。方雅瞬間有種輕微腦震盪之感。震盪過去,方雅睜開眼,忽然意識到眼前的景物與過去有微妙變化,抬頭一看,卻見半空中飄出一淡藍色的身影,正是爺爺!方雅當下喊出聲來:「爺爺!」語調迅速帶有哭音。

    方嘉誠的鬼魂卻不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方雅看了看任遠,雙眸已完全是企求之色。任遠點了點,道:「我好人做到底。」就在一剎那間,方雅耳朵裡響起爺爺親切熟悉的話語:「方雅,難為你了!」方嘉誠的鬼魂現出痛苦之色。

    方雅已經淚流滿面,搖頭道:「沒什麼,能再看到爺爺,真是太好了!」

    方嘉誠鬼魂隨即向任遠施禮道:「有勞任先生了!」說著又對方雅道:「要感激任先生的大恩大德!」

    方雅又是喜又是悲,又是大震驚,原來這世間真有鬼魂。方雅這是頭一遭如此深刻的感受,就覺得眼下所見完全可以顛覆自己「以往」認知。

    方嘉誠歎道:「方雅,我看你察覺到了。」

    方雅點點頭。

    任遠站起身,道:「你們聊!」說著,任遠起身要走,畢竟人家要交代是他們方家的私秘,任遠不方便聽。

    方嘉誠立刻說道:「任先生,不要走!」

    任遠道:「方老先生,有什麼吩咐的?」

    方嘉誠歎道:「任先生,我們方家有一難,希望任先生出手幫忙。」

    任遠雙眸星光閃耀,淡然道:「我能幫的自然會幫。」

    方嘉誠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太好了,謝謝任先生了。」

    任遠:「卻不知要我幫什麼忙?」

    方嘉誠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到有人要對我們方家不利,這種感覺非常清晰。」

    任遠微微一笑,不作聲。人死,魂魄散去進入輪迴,或者不散,這個時候往往就具有一些鬼力,其直覺準確度與靈敏度自然會達到常人無法到的高度。

    「爺爺,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方雅,我看到你來紅樓,我是非常高興,看來你也直覺到危險,然後本能的來到紅樓,尋求任先生的幫助。」

    方雅臉微微一紅,道:「爺爺,我可沒這麼想,只是太累,太鬧,想靜一下,想來想去,沒什麼合適的地方去,就來任先生這打擾了。」說到這,方雅停了一下,道:「不過,看起來是真打擾了任先生了。」

    任遠笑了笑,道:「不算打擾!」

    方雅笑了笑道:「任先生恐怕是違心之說。」

    方嘉誠這時候說道:「方雅,你可是喜歡任先生?」

    方雅聞言一楞,爺爺怎麼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正要嗔怒,方嘉誠卻對任遠已發問:「任先生,我這孫女,刁蠻是刁蠻了些,不知道任先生可否照顧我這孫女?」

    方雅驚奇爺爺怎麼突然發瘋一般問這些問題,任遠卻知這鬼魂終不同人,雖有方嘉誠的精神烙印,但那些個受俗世所限的條條框框也就沒了,因此鬼魂說話要直截了當得多,且方嘉誠一心為孫女著想,此時已是鬼魂,自見任遠身上現出金光閃閃,而方雅終身大事恰又是方嘉誠在生時最念叨的一件事。

    「爺爺,你說什麼呢?」

    方嘉誠歎了一口氣,道:「方雅,你別怪爺爺急,爺爺現在不在人世,最惦記的就是你個人終身大事,希望有個男人能在你身旁好好照顧你!」

    方雅聽得這話,剛才的不理解轉瞬理解了,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對任遠央求道:「任遠,你能幫我爺爺復活嗎?」

    聽到這話,任遠心裡一疼,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至親也是這般陰陽殊途一般,這卻是與人同悲的感覺。任遠道:「還陽之事,古今中外雖不乏其事,但實在是需要大因緣,有不得不回轉人世的理由,若是強求,對你爺爺來生不益。」

    「任先生,你還沒回答我。」方嘉誠有些急,他自己這個狀態不可能持久,可以說是隨時都可能煙消雲散,所以他才如此焦急。

    「老爺子,我不能給出這麼重大的承諾,這個還需要方雅自己的意願,我只能說,若有人無端欺負方雅,我卻是可以伸手。」

    「謝謝!」方嘉誠說道。

    任遠道:「你們好好聊,我且出去。」

    方嘉誠點了點頭。

    任遠出了門,來到大廳,看到院中馮雨站在那。她卻是在那站樁。並非硬站,身子微微的起伏,彷彿隨著月光的節奏,整個畫面非常的美。

    任遠還看到小白,在牆角好奇地看著馮雨,小黃則不知道哪去了。

    任遠邁步上了三樓,回到自己房間。

    任遠躺在床上,暫時幫方雅開天眼,也是讓她見她爺爺一面。

    人鬼兩途,讓人悲涼,若能得見,最後說上幾句話,都生者死者都是莫大的安慰。方嘉誠心事了了,自然隨其自身業力浮沉,這般鬼魂漂泊,被有心人抓到搞不好就超脫不了,那下場就慘了。

    二樓沒了聲息,二女大概都睡著了,不,準確說,陳可欣可能在瑜珈靜坐,而蘇晨也可能靜坐。任遠心神眼神一沉下去,看到的情景和自己想到的無二。

    一個小時不到,微微的敲門聲。任遠坐了起來,道:「門未關。」

    門開,方雅走了進來。

    方雅兩個眼睛腫得像紅桃子一般,進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你!」

    任遠不作聲。

    方雅嗓音依然帶哭腔,道:「我不知道怎麼說,我那樣對你,你還這樣幫我!」

    「沒什麼。」任遠輕聲道。

    方雅搖搖頭,道:「你不知道爺爺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我以前也不知道,可是爺爺去了之後,我才發覺到這一點。我每天都裝作沒事人一樣,還要處理大事小情。你能讓我再見爺爺一面,說了最後的話,」說到這,方雅忍不住哭出聲來,「我、我真的很高興。」

    「你爺爺走了?」任遠問道。

    方雅點點頭,道:「走了,我想這一次是徹底走了,因為爺爺的心念已了。」

    任遠心中一動,道:「什麼心念?」

    方雅道:「我答應了爺爺,這輩子只嫁給你!」

    任遠吃了一驚。任遠有時候會看到自己的未來,但是他卻知,那只是一種可能罷了。所以,任遠絕少去看自己的未來,真要起心動念去看,這就是妄想,看也是模糊一片。越是不看,越是清晰,這就是一個矛盾。任遠對未來不懼,自然也就不需看,但這會子,好像自己下樓給方雅變了一個戲法,然後方雅心頭就篤定要嫁給自己,這人心思轉變之快,任遠也驚奇了。「為什麼?」任遠禁不住問道。

    方雅不再哭了,神色有些恢復以往的平靜,道:「一來,我答應了,爺爺走的安心,因為爺爺認為你是這世界上最可能能幫到我的人;二來,我自見到你之後就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任遠笑了笑,道:「是奇奇怪怪的夢吧。」

    方雅臉一紅,道:「就算是吧。」

    任遠立刻伸出手來,道:「這個念頭你有了就行了,念頭來了自然也會去。」

    方雅:「也許吧。」

    任遠:「今天晚上對你來說,發生極不平常的事,你可能情緒不穩定,很興奮,念頭也很雜亂,停!」任遠最後猛的叫道,因為方雅竟然在寬衣解帶了,第一個紐扣已經被她解下來,露出一大白潔白的脖子。

    方雅卻沒有停的意思,繼續解第二個紐扣。任遠口誦真言:「咄!」方雅身子一震,臉滾燙滾燙起來,道:「不好意思,打擾了!」說著,方雅急急地轉身離去。

    望著方雅有些倉皇的身影,任遠心頭有一番憐惜,方雅所承受得幾到了她崩潰邊緣,適才見著爺爺,可爺爺轉眼又徹底離去,這個時候人處與好幾種極端的情緒當中,也許,瘋狂而莫名其妙狀況下發生的事能讓人暫時忘記這一切。任遠口誦真言,讓方雅混亂的靈台恢復明淨,自然意識到自己舉動實在瘋狂至極。

    第二日清晨,紅樓的男女們自然聚在大廳桌前用早餐。

    馮雨吃得很快,大碗大碗的白粥讓蘇晨想起自己過去的食量。馮雨吃完就添好了白粥到房間裡給方雅。方雅沒出來,理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任遠自然知道,她是怕見著自己尷尬。

    蘇晨見馮雨這麼勤快,因著任遠的關係,又因為大家都是習武之人,蘇晨很是喜歡馮雨,見不得方雅這麼支派人,嘟囔道:「這個方雅,倒是拿小姐派頭。」

    陳可欣卻道:「說不定方雅是真不舒服?」

    「真不舒服的話,可欣你去看看,那你銀針給她扎得像刺蝟一般。」

    陳可欣笑了笑,道:「要去你去!」

    蘇晨看了陳可欣一眼,忽然壓低嗓音,道:「昨天晚上沒去偷腥吧?」

    陳可欣羞道:「說什麼呢?」

    蘇晨又看了任遠一眼,道:「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下樓呢?」

    任遠道:「我代表集體房東去看望一下方雅,畢竟人家出了大價錢。」

    陳可欣忽然嘻嘻一笑,道:「蘇晨,你說偷腥的不會是……」說著,陳可欣指了指方雅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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