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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千鈞一髮 第一四八章 地之失(上) 文 / 阿菩

    第一四八章地之失(上)

    冬天熬過去了,阿骨打自己覺得身體似乎略有起色,但大費心神的事此去彼來,竟讓他一刻不得歇息。

    入春後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耶律余睹涉嫌謀反!耶律余睹剛投降時,阿骨打待他以宰相之禮,十分優厚,但西京攻陷後卻只是給了他一個虛銜,不但不升他的官,反而削了他的權,甚至要求他把妻兒安置在黃龍府作人質!「鳥盡弓藏」這個詞雖是漢人所發明,但實際上天下的政治家沒有一個不會用的。所以當斜也來密奏說耶律余睹意圖謀反時,阿骨打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但他現在卻還沒把耶律余睹連根拔起的打算!這人在契丹人中聲望不俗,僅僅因為一個還沒有成型的謀反就動了他,容易引起治下契丹人的大反應。若在別的時候他也不怕這些反應,但現在處理他時機卻還不對,不過不敲打敲打他也是不行的。

    一切部署妥當之後,阿骨打便把耶律余睹連同他手下幾名干將叫了來,直截了當問道:「聽說你要造反?」

    耶律余睹等聽了大吃一驚,不知如何反應。阿骨打從容道:「我大金能成就今日大業,靠的不是你們,而是國中君臣的上下同心!當初我們兩陣對敵時我曾給你留了一封信說:要戰,就光明正大地來!如今還是如此!如果你當真有膽子與我為敵,我便給你兵器、馬匹、部屬!容你一戰,絕不食言!但你若到時候再敗,我可便容不得你了!」

    耶律余睹手下聽了無不戰慄,耶律余睹則低頭不能回答,阿骨打冷笑道:「若你不敢與我為敵,那以後便老實些。以前人家說的風言風語,我也當沒聽說過,今後也絕不因此疑你忌你!」

    耶律余睹聞言忙跪下道:「皇上聖明!余睹萬不敢有欺背之心!」

    阿骨打哼了一聲道:「好,你的事就此揭過。不過有功當賞,有罪當罰!這次你鬧出一些擾亂軍心的事情,不警戒警戒卻也不行!」傳命將他的副將蕭慶打了七十杖,餘人不再怪罪。

    蕭慶謝恩受罰,七十杖打下來痛暈過去兩次又痛得醒轉,但從頭到尾竟哼都不哼一聲!

    好容易把蕭慶打完,阿骨打才放他們回去。耶律余睹一行從行營中出來後但覺汗流浹背,回到居處,韓福奴道:「都統,怎麼辦?怎麼辦?你說他會不會真的放過我們?」

    蕭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聽到韓福奴這句話勉強開口道:「今天……他既然沒有……把我們當場格殺,想必暫時不會動我們了。」

    韓福奴道:「但……但這提心吊膽的日子叫我們怎麼過!」

    蕭慶道:「他不動我們……是因為……大金……有內患……再等等……我們要有耐心……」

    「內患?」韓福奴眼睛亮了起來:「什麼內患?」

    蕭慶道:「折……折……」終於忍不住暈了過去。

    經過阿骨打的這一番警戒,耶律余睹果然便老實了許多,但這事才告一段落,第二件大事又冒出水面——當初阿骨打遣人給遼主耶律延禧下書,要他仿石敬瑭臣事契丹的形式臣事大金,耶律延禧積敗既久,也有意求和,後來聽聞金人將大遼五京的貴族、女子、財物、典章全部運往黃龍府,耶律延禧傲性忽又發作,對舉族被俘大感憤恨,聚攏了五千兵馬又來報仇,被宗望以精兵千人殺敗。但這一仗金人終究還是沒能俘獲耶律延禧,只擒住了他的兒子趙王訥埒和遼國的國璽。遼主逃入雲內,惶惶如喪家之犬,但他畢竟曾做過阿骨打的君主,受過阿骨打的參拜,是大遼二百年天下的最後一個繼承人!只要他一日不死,阿骨打便不能完全放心!

    遼主的事情暫時只能擱淺,而大宋的事情卻一直在進行!對燕雲州府的取棄,阿骨打早有打算。雖然他也有些急著要把這邊的事情料理畢好去解決內憂,但在談判時候卻仍然很沉得住氣,對宋使步步進逼,而大宋方面由於王黼唯求盡快解決事情以全其功勞,加上是敗軍之國,談起判來沒有底氣,竟是一步又一步地退讓,最後不但平州、營州等掌控山海關隘的邊州都劃歸大金,大宋還得在契丹舊歲幣四十萬之外,每年更加燕京代稅一百萬緡,阿骨打這才勉強答應把燕京及涿、易、檀、順、景、薊六州交給大宋,至於西京大同府雲中路一帶卻只是在紙上說明會交給大宋,但何時交接阿骨打卻讓宋人去和最難纏的宗翰去談!

    這日金國吩咐宗望料理燕京事務,正要休息,忽然宗翰進來道:「皇上,應麒來了。」

    阿骨打微感訝異道:「他來了?怎麼來得這麼快?」阿骨打派去中京召喚折彥沖的完顏希尹這時還沒有回音,至於去津門的使者,由於走的是陸上通道,這時只怕還在路上呢!

    宗翰道:「應麒並沒有見到使者,他是聽說皇上打下了燕京特地渡海前來賀喜,同時也是來請罪。」

    阿骨打哼了一聲道:「賀什麼喜?請什麼罪?」

    宗翰道:「賀的自然是得燕之喜——雖然我們打算把燕京交給宋人,但攻城略地之威畢竟值得一賀。至於請罪,他好像是來解釋他在塘沽的作為的。」

    阿骨打問道:「他在塘沽的作為,你看應該如何處置?」

    宗翰沉吟道:「這還得看他如何解釋了。」

    「解釋,解釋!」阿骨打道:「若非心裡有鬼,何必千里迢迢跑來解釋?」斜了宗翰一眼道:「剛才那幾句話,怎麼聽起來像在替他說話一般?他賄賂你什麼好東西了?可別忘了你是姓完顏的!」

    宗翰忙道:「皇上這是說哪裡去了!我怎麼會幫著他呢!不過眼下他既肯主動來解釋,可見心中還有敬畏。我們是聽他的解釋,又不是信他的解釋,不過是讓他剛好有個下台階,同時殺殺他的驕氣罷了。再說,眼下彥沖還沒到呢,就有什麼事情,不如先等彥衝來了再一併處置。」

    「等彥衝來了再一併處置」——宗翰最後一句話甚得阿骨打之心,調了一會呼吸,頷首道:「好吧,叫他進來!我看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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