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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雪山十天鷹 文 / 飛天

    「不錯嘛!」老男人說。

    「謝謝前輩手下留情。」丁峻低聲說。他的頸下右側有著三道血痕,都有一寸多長,鮮血沿著領口涔涔滴落。

    「怪不得敢替小姑娘出頭,我已經很久沒遇見像你一樣的格鬥高手了。」老男人拿起酒囊,拔掉塞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遞向丁峻,「你配喝我的酒,來。」

    丁峻臉上又有了微笑:「前輩,你還沒說,是不是免了方小姐的罰酒?」

    老男人突然大笑:「有你在,你說怎樣就怎樣好了,哈哈哈哈……」

    丁峻點頭,接過酒囊,慢慢地喝了一口,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前輩,方小姐的帳揭過去了,托林寺裡黎叔、秦大先生的帳怎麼算?還有,兩周之後,石家一家人的帳怎麼了結?方便的話,這些帳咱們一起算算。」

    「對,是我殺了石妙手請的兩個幫手,那又怎麼樣?任何人做了錯事都要承擔責任,他也不能例外。小兄弟,不要以為你能擋得住我幾招,就可以替石妙手出頭,古波斯的幻術、咒術連施術者自己都無法控制,譬如這一次——」老男人突然閃身,帶著一縷灰色光芒從椅子上消失,三秒鐘之後,又從他們駐紮的這片土林另一端大步走回來。

    在他身後,兩個渾身上下穿著土色衣服的男人踉踉蹌蹌地跟過來,手中全都握著短槍,並且已經舉起,遙指老男人的後背。

    老男人走到烤爐前,拿起一串烤魚,咬了一大口,連肉帶刺大嚼。

    「不會放過……你……我們是蘭夫人派來的,殺了我們……蘭夫人不會放過你……」其中一個男人慘笑著說。

    「什麼?蘭夫人?」阮風駭然叫起來。

    丁峻的心也陡地一沉,但老男人出手速度太快,他根本無力阻截。

    「不會……放過……你……」另一個男人一句話沒說完,身子一軟,嘩地一聲,屍骨碎了一地,又是三頭、三身、六臂。第一個說話的男人隨即潰散而倒,兩人死狀一模一樣。

    「三頭六臂咒。」方晴驚呼出聲。

    兩人死狀與黎叔、秦大先生相同,可知昨夜在托林寺殺人的,也是這老男人。

    「我姓金,人人叫我老金。三頭六臂本來只是一種刀法的名字,但其中貫注了古波斯咒術後,它就變成了無可匹敵的武功,連我都無法解釋其中的道理。咳咳……」老男人咳嗽起來。

    當他再次舉起酒囊時,右腋下的灰袍已經裂開了一大塊,並且被鮮血浸透。

    「小兄弟,你很厲害啊!不過,我剛才的確手下留情了,如果真正發出『三頭六臂咒』的話,死的不一定是誰呢,哈哈哈……咳咳……」

    丁峻一直沒有出聲,但此刻他苦笑著站起來,走到方晴身前,完全擋住她,然後才向姓金的老男人合掌致禮:「金前輩,石家這件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老男人搖頭:「你還是叫我老金,這麼多年都習慣了。我明確告訴你,石妙手一家都得死,因為他犯下了無可饒恕的滔天大罪,萬死莫贖。小兄弟,我給你面子,我的兄弟們不一定給你面子。」

    丁峻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說了一句話:「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那是南宋抗金名將辛稼軒裡面的一句,讚的是想當年騎戰馬、披鐵甲、刀槍空中舞、氣吞萬里如猛虎的南朝宋武帝劉裕。

    「什麼?」阮風詫異地反問,因為他不明白丁峻這句古詩詞的意思。

    方晴同樣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椅子站起來。

    「哈哈哈哈……」老金大笑,「小兄弟,有見識,有見識!」

    「十個人,都來了?」丁峻問。

    老金點點頭:「那是當然,『雪山十天鷹』一向都不落單,除非有人死了……小兄弟,既然連這些內情都瞭解,應該知道石妙手必死了?」

    丁峻說的,是二十年前就橫行xizang、尼泊爾、印度、錫金、不丹等地的一股勢力,該團隊共有十人,姓氏分別是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他們行事之時,來如長虹去如青電,根本沒有一國的武裝軍隊能夠防範得住。每次「雪山十天鷹」出手,各國zhengfu只有瞪眼看著、收拾殘局的份兒。

    這股勢力橫行十年後,突然銷聲匿跡,隱退江湖,讓各國的保安部門實實在在地鬆了口氣。

    丁峻知道,如果來的是他們,石妙手一家幾乎已經被判了死刑。

    「戈大娘。」方晴在丁峻背後提醒。

    「雪山十天鷹」裡面排在第二位的人姓戈,當然能夠跟「戈大娘」扯上關係。如果戈大娘是古格來客的臥底,則石妙手的一舉一動早就在敵人的洞察之下了。只是,戈大娘的瞬間失蹤,又是在玩什麼花樣?

    一個老金就殺得石妙手一方心驚膽戰,「雪山十天鷹」齊來,豈不是說明石妙手一家真的沒有活路了?

    「小姑娘,知道太多的人,就會死得太快。」老金悠悠地提醒。

    「石家的人死,總好過我們死,對?」阮風心有餘悸地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既然針對的是石家的人,你又何必殺他們兩個?」朔風吹散了血腥氣,但被**的兩人臨死前叫出「蘭夫人」的名字,還是刺痛了丁峻的心。

    「這些人一直跟蹤我,一不高興就拿他們出氣,還需要解釋嗎?」老金說。

    丁峻冷冷一笑:「前輩,我以誠待人,你卻屢屢說謊。剛才的戰局,明明是你神刀出手,沒能殺了我,但神刀每次出鞘,都要斬殺一人,用亡靈祭刀。於是,你才殺了他們。由此看來,『三頭六臂咒』是一種害人的東西,連你都無法駕馭——不,也許那種咒術實際已經控制了你,才讓你無法控制。」

    最後一句話顯然擊中了老金的要害,一分神,舉到嘴邊的酒囊一斜,帶著雪蓮芬芳的酒漿灑了滿胸。

    無論是咒術、幻術、蠱術、巫術,都要求施術者與秘術融為一體,以魂靈、骨肉、心血的力量貫注於秘術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投入度越高,則秘術的修煉進步越大,能夠抵達的境界也越深邃。所以,一旦秘術達成,修煉者已經異於常人,無法分辨究竟是人駕馭秘術,還是被秘術駕馭。

    丁峻的思維能力一流,迅速從老金的異樣表現中理順關係,得出了上面那種驚人的結論。

    「這是一種悲劇。」老金緩緩地說。

    「前輩是聰明人,我想到的,你早就已經感受到了。」丁峻說話越來越謹慎。

    他見過許多被秘術控制的人,外表正常而內心狂野,一旦失控發狂,將會變得萬分危險,成為嗜血狂魔。

    「的確。」老金回答,「小兄弟,你比我更聰明,我們只交手一次,你就看出了全部真相。像你這種智商,加入我們的話,一定會得到大祭司的重用。」

    「可惜,我只想做個平凡人,根本不想被任何人重用,更不願被任何人利用。」丁峻說。

    老金吃完了魚,又拿起一串魷魚,就算是這樣普普通通的動作,也嚇得阮風戰戰兢兢地後撤,生怕對方拔刀殺人。

    「小兄弟,你還年輕,等你過了四十歲就會明白一些人生的真諦。俗語說,就算是鹹魚,也有著翻身的夢想。人生百年,做個平凡人是毫無意義的,只有不斷進取,積極向上,做人上人,登天外天,才是男人的最終目標。當年,我們遇到大祭司之際,正是橫行藏邊、春風得意的時候,他用最高明的武功、最深邃的道理折服我們,帶我們進入更高境界。在他面前,任何武功與智慧都失去了意義,他彷彿是一面牢不可破的盾牌,再尖利的矛都會折服在他腳下……」

    丁峻感覺自己在強大的壓力下慢慢變得呼吸艱難,他的精神完完全全地集中在老金臉上。真正的高手,刀隨心動,他只有百分之百捕捉到對方的微表情,才能在對方出刀前,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你真該去見見大祭司,他一向喜歡聰明的年輕人。」老金說。

    「謝謝前輩抬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想先做好托林寺的事。」丁峻堅決地說。

    「托林寺的事?大祭司發出古格銀眼催命符之後,石家上下,都已經是死人了。所以,時間能夠證明一切,無論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一結果。」老金說。

    「不到最後一刻,我從不放棄。」丁峻說。

    老金大笑,仰面連喝了幾大口酒:「好好,年輕人,你一定會看到結果的,這次不僅僅是我們十天鷹聯袂而來,再加上大祭司唯一的嫡傳弟子雪晚姑娘……等於是用一柄千斤重錘去消滅一隻小小的螞蟻。除非是發生奇跡,否則,石妙手一家就死定了。」

    他的話似乎多了些,吐露出了一個丁峻從未聽過的名字「雪晚」。

    土林上空,朔風越來越強,氣溫也再次下降,凍得阮風瑟瑟發抖,緊貼著烤爐取暖。

    「那麼,我也沒有選擇了。」丁峻冷冷地說。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兄弟,下次見面,我們就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了,其實我更希望你這種聰明人能加入我們,在大祭司的領導下,去完成更偉大的事業。」老金說。

    丁峻搖頭:「能夠將一個家族滅門的人,心胸能寬廣到哪裡去?前輩,我真的無法同意你的說法。」

    老金大笑:「小兄弟,你真是迂腐之極,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事,石家——」

    驀地,荒野之中傳來一陣嗚嗚咽咽的簫聲,隨風飄蕩,不辨東西。

    老金臉色一變:「不跟你說了,你最好記住,關鍵時刻,保命要緊,千萬不要螳臂當車。」

    他揣起酒囊,長嘯一聲,回應那簫聲,隨即閃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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