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好像從自己生病說起,絮絮叨叨的一直說到高考,最後被劉老太不耐煩的打斷。
我一身冷汗,臉色蒼白的走回座位。
「下面請陳子綃同學的父親為我們說兩句!」
老爸的臉立刻跟著緊張起來,同手同腳的走上了講台,清了清嗓子,非常嚴肅的要發言。
我很少見老爹正經的樣子,在下面看還別有一番學者風度,算是個儒雅的中年人,不由暗自開心。
可是我那個不爭氣的老爹果然不能指望,下一分鐘他就拉住劉老太的手,關心的問,「聽說這次班級裡考上大學的學生有七名?」
「是、是啊!」劉老太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老師啊,『七』是個非常不吉利的數字啊,搞不好這裡面暗藏凶兆,這樣吧,我這裡有幾張紙符,希望老師發給那些考取的學生,當然我兒子就不用了,他命硬,這個給他是浪費……」
當然,還沒有等他說完,老爹緊跟著被請下講台。
他坐在我身邊,伸手鬆了松頸上的領帶,「今天發揮得不好,一張也沒有賣出去……」
天啊,我怎麼這麼命苦,他到底為什麼而來啊?
難道是了來推銷自己的符紙的?
還好已經畢業了,不然的話我們父子的經歷又會被傳為佳話。
其實我剛剛上台前想說的是:只要我們肯用心,只要不曾輕言放棄,我們這些平凡的人,都會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奇跡。
但是據後來雙魁告訴我,我那天說得最多的是,在醫院裡住院的時候多麼難過,尤其是醫院的飯菜,比恐怖的高考還可怕,讓人終生難忘。
「唉,看來我這樣表裡如一的人,果然做不成偉人!」現在我正在一座廟前歎息。
我那堅持無神論的老媽,在我考試以前居然破天荒的跑到這個小廟里許了願,這次是打發我來還願的。
我拿著那100元錢,顫抖著要把它塞到功德箱裡。
100元啊,可以買多少隻雞啊,可是喝多少罐老鴨湯啊。念及此處,好像有一群群的雞和鴨,在我的面前朝我拋媚眼,有的還對我亮出了它們可口的大腿和翅膀。
「少奶奶,你快一點好不好,你在那個箱子前面都站了一個小時了!」身後傳來老黃的催促聲。
我一閉眼,那張被我握得汗涔涔的紙幣終於如秋日的蝴蝶般,無聲無息的飄零而下,跌到一大堆人民幣裡面。
雞鴨群舞的壯觀景象,隨著我的這個簡單的動作化為泡影,我可憐兮兮的對著旁邊坐著的一個和尚說:「這個扔進去就真的拿不出來了嗎?真的嗎?真的嗎……」
老黃一把拎起我的脖領,往我的手裡塞了一把香,「據說這裡很靈的,再許個願吧!」
他說完就閉上眼睛,手中的香火發出淡淡的煙氣,一張佈滿橫肉的臉上帶著憧憬的笑。
我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低級的腦袋裡在祈求個啥,除了美女還是美女。
只是自此老黃就要一腳踏入體校,到時候是不是會來個有關於標槍或者是鐵餅的美好邂逅就不得而知了。
我剛剛要閉眼許願,就聽見耳邊有個聲音在問我,「綃綃,啥叫許願啊,怎麼許願啊?」
又是羅小宗發自內心的真誠聲音。
「就是你心裡有什麼願望,對著菩薩說就行了!」奇怪了,這個身後拖著一堆怨鬼的傢伙,怎麼還能進到廟裡?
我說完開始閉眼許願,有什麼要求呢?據說現在的大學都是寬進嚴出,只希望我能順利的從大學裡畢業吧。
不要一入校門深似海,從此爹媽是路人就好!
可是還沒等我默念,耳邊就響起羅小宗清脆而興奮的聲音,「菩薩啊……」
「喂,你在幹嗎?」我小聲提醒他,「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好不好……」
可是還沒等我說完,就聽那個傻子大聲繼續說,「希望我和我的朋友們,永遠不要分開……」
我和老黃面色一青,合身撲上去,按嘴的按嘴,掐脖子的掐脖子。
要知道,上大學的第二收穫,就是能把這個白癡兼自閉甩得遠遠的,再也不用忍受他十萬個為什麼的煎熬。
如果他的願望真的成了真,讓我怎麼繼續在大學裡的旖旎生活啊?
可是就在我們在那尊銅築的菩薩下面打成一團,拚命角力時,我的眼光一瞥,居然好像看到那尊高大威嚴的佛像露出了一絲笑意。
在那揶揄一般的笑容下,我突然覺得自己佈滿鮮花和綵球的前途,又變成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