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心底明月
他的手一遍一遍地勾勒著記憶中的輪廓，又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唇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知道怎麼的，他口中忽然就念出了這八個字。他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龐，輕輕地觸摸，目光輕柔地望著那個已經沉沉睡去的女人……
「總裁，今天的剪綵……」
「取消！」他輕輕地打斷張茹的話，目光沒有從夏優落臉上移開半分。
「那今天的記者招待會。」
「取消！」
「那記者那邊，這麼大的事……」
「對我來說，這不是件大事。等我把最重要的事解決了，再來談論這些，你回去吧！」
最重要的事？……張茹望了望病床上那張有些面熟的臉，又看了看楚驍揚認真專注的樣子，終於明白，楚總這麼長時間來的改變是因為什麼。
輕輕地彈開了眼皮，又是白色的世界。夏優落眨了眨眼，目光在四周轉悠了一圈。醫院？……她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與之前的頭重腳輕相比，好像現在舒適了很多。夏優落輕輕呼了口氣，想伸出手揉揉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地扣住了。
順著手看去，她的目光被那手腕上的金鎖片給震住了。珍藏了那麼多年，她當然眼熟，當然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是屬於楚家的金鎖片，而那個此刻正握著她的手趴在床邊睡覺的男人，就是楚驍揚……
楚驍揚？……夏優落又眨了眨眼，記憶開始清晰起來。有誰扔了她手中的話筒，她轉過身，看到的就是那雙漆黑的眸子，那樣熟悉，連裡面的怒意都跟以前一模一樣……
他送她進了醫院，而那剪綵儀式沒有進行下去？夏優落咬咬唇，心裡有一絲負罪感。可是，楚驍揚，他怎麼會來落溪村？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那個休閒中心的股東之一……
可是，他不是做的珠寶生意嗎？怎麼跟這個也有關聯？如果早想到這一點，她一定會避開他的。不為什麼，只是……相見了不如不見，他們之間，相見又有何意義？他自有他的何夢詩，那是他的心底明月。而她的心底明月，這一生，都不會再升起來了……
明明該豁達的，心卻還是忍不住痛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在見到金鎖片的那一刻，她明白，一切的忘記，真的只是自欺欺人，但是，她會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的，只要這樣堅持，那個金鎖片，那個名字，就會像沙子一樣，被風吹走。
沒想到自己竟這樣睡著了，楚驍揚揉了揉眼睛，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裡。他起身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沒有了那樣驚人的熱度，心稍稍地放下了一些。
她仍睡著……楚驍揚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聽到手機的震動，他瞥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夏優落，走到外面接聽電話。
關門聲聽得清晰，夏優落坐起身子，發現自己的衣服包括內衣都已經換過了。她的臉一下子紅了，心也一下一下地跳動起來。真是可悲，那麼久之後，她對他仍然是有感覺的，所以，她一直接受不了別人，一直……讓心裡的那個影子，左右著她的心……
夏優落歎了口氣，目光在四周環視了一番，這個病房，除了白色這一點跟病房相似，其餘的，看著都不像是病房。那麼豪華，比她現在住的房子不知道大了多少，所有的設施也一應俱全……
拉開窗簾，走到露台上，風迎面吹來，她混亂的思緒仍沒有一絲清晰。
接電話才幾分鐘的時間，安排好球球，再走進來，那張病床上已經沒有了人影。
心開始狂跳，帶著焦灼帶著憤怒帶著未知的擔憂和恐懼。她不在……楚驍揚倒吸了一口冷氣，握著手機的手不由地攥緊，這麼短的時間，她怎麼可能再度消失？
「夏優落！」咆哮聲震耳欲聾，他的目光迅速地在所有的角落搜索，又猛地拉開了窗簾，那個正回轉過頭的身影讓他的心快速提起的心又猛地放下。
她在，沒有離開；幸而，她還在……
忽然，安靜了。四目相對，卻是無語。依然是靜，彷彿是千百年的寂靜，在空氣裡繚繞。有太多的語言，太多的內容，卻在此刻全全化作空氣，化作只有自己才能讀懂的眼神。
處於清醒的狀態，在清楚地看到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在心停止跳動了片刻後，又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那雙記憶裡的黑眸又有了她看不明白的內容，卻是那樣緊緊地固執地鎖著她，她的心又微微發疼起來……
「誰准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的！」他低聲斥道，聲音發緊，低頭凝視了她一陣，他一下子把她擁入懷中，緊緊的，緊緊的，生怕一鬆開手，他懷裡的人兒就會變成風吹走，幻化作雲飄走……
他言語裡的疼惜和傷痛讓夏優落怔了怔，他的手那樣有力地圈緊了她，她可以清楚地嗅到那熟悉的煙草和薄荷的混雜味道，還有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她在，她沒有消失，沒有像那次一樣，忽然不見讓他苦苦尋覓了那麼多年，思念了那麼多年，折磨了那麼多年，煎熬了那麼多年……她在，她沒有消失……
楚驍揚低歎了一聲，感覺心裡的恐懼感一點點地消失，而有什麼暖暖的感覺一點一點地空虛的心頭漸漸充實……從來不知道，幸福和痛苦都是一瞬間的事，從來不知道，幸福和痛苦都會跟一個女人相關，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的離開，能讓他的心焦灼有如火燒，日復一日，疼得發瘋……
「罪大惡極的女人……」他輕輕地拉離開她的身子，如墨的深瞳緊鎖住她錯愕的水眸。她還一臉惘然一臉無辜嗎？她不知道這樣一次次地不告而別能讓他發瘋嗎？她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他一天天地度日如年嗎？她不知道，那心痛的滋味，能讓人窒息嗎……
又失神了，在那雙漆黑的眸子裡，她總是一不小心就狠狠地跌落進去，然後，萬劫不復……為什麼那麼多年過去了，在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不能保持基本的清醒……
夏優落清了清嗓子，啞啞地出聲：「對不起，搞砸了你的剪綵儀式了，楚少爺，我……」
「你叫我什麼？」他忽然就生氣了，又湊近了她的臉幾分。楚少爺？很久以前，他就告訴過她，不要這樣稱呼他，而她，總能把他一次一次的警告置於耳旁。
他的目光，有些駭人。夏優落嚥了口唾沫，纖長的睫毛動了動，避開他炙人的目光，咬了咬唇，沒有做聲。
「罪大惡極的女人……」他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的視線與他相對，那樣近的距離，他的呼吸近在耳邊，他的臉在漸漸放大，夏優落的心，又開始一下一下沒有規律地狂跳起來。
他的手輕輕地撫著記憶中光潔的面龐，大拇指輕劃過那記憶中甜美的唇瓣，夏優落的身子一陣輕顫，他深沉的眸色讓她下意識地想往後退，他卻更迅速地禁錮住了她。
「女人，做錯事，是要受懲罰的……」他沙啞的嗓音在耳邊迴旋，舌尖輕輕繞過她小巧的耳垂，她一陣戰慄，腦袋一片空白之際，他的唇就覆上了她柔軟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