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你叫我什麼？」他瞇起了眼，那三個字的稱謂讓他很不舒服。
「這裡是美國。」他提醒，她茫然的目光頓時清亮。
「驍揚，謝謝你。我知道手術費用很高，如果靠我，郝姨這輩子都不可能重見天日的。你的錢，我還是會努力去還，雖然……」
「醫院到了。」他不悅地打斷她的話，在她驚喜地從車上走下時，他又走到她身邊，劍眉微挑：「我的女人，從來只需要問我要錢，不需要還錢。懂？」
在她愣愣沒有反應的時候，他環上了她的腰肢，臉上揚起一抹微笑，向前走去。
病房裡，奶奶已經在了，正在跟郝姨說著什麼。
透過外面的窗戶，看到了郝姨有了焦距的眼睛，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她的手落在門前，久久沒有敲下。
「傻瓜，怎麼不敲門？」楚驍揚怦怦地敲了敲門，高聲道：「奶奶，我們來了！」
「小落……」郝姨一下子站起了身子，眼睛望向了門外。房門打開，夏優落在門前淚眼朦朧地看了郝姨好一會兒，一下子衝上前去。
「郝姨……」她像個孩子似的在她懷裡輕聲哭咽起來。
「傻孩子，哭什麼！」歐陽寧拍了拍夏優落的背，自己卻也忍不住掉了眼淚。
夏優落抬起頭，用手背擦了擦不斷湧出的眼淚，又哭又笑：「不哭了，有什麼好哭的……郝姨，你現在能看見了是嗎？能看清我嗎？」
夏優落仰起頭，郝姨的手就輕輕地在她臉上撫摸，淚眼朦朧地點點頭：「這是這個模樣。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郝姨，你可不能哭……醫生說的，哭多了對眼睛不好……」她不停地抽泣著，又把頭埋到了郝姨胸前。
「好，郝姨記住了，不哭……」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夏優落的腦袋，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麼。
「小落，你老公呢？郝姨一直想見見他……」
楚驍揚……夏優落心裡咯登一下，楚驍揚就已經走到了郝姨面前，恭敬地叫了一聲「郝姨。」
對啊，奶奶在，他絕對不敢放肆的……夏優落忽然覺得鬆了一口氣。
門在這時又被打開，大家齊齊扭頭，門口處，一個優雅的男人捧著一大束鮮花站在門前。
「衛叔叔！」夏優落笑著跑上去，看了看他手裡的鮮花，笑道，「這是為郝姨準備的嗎？」
郝姨的心彷彿一下子停止了跳動。七年前，夏優落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這個男人，她就承擔起了照顧他的責任。從此，他們就像一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其實，她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瞎子，這輩子都沒想過要找個人嫁了，怕拖累別人。可是，阿衛說自己也是腿腳不方便，而且又失憶……
平時從他的言談舉止可以聽出，他是個怎樣儒雅的男人，她是怕自己配他不上，所以才遲遲沒有答應要跟他結婚。現在，她恢復視力了，也許……
郝姨的臉微微紅了一下。那束花隨著男人腳步的移動向前，一直到了郝姨的眼前。花束漸漸移開，郝姨看清了那個男人俊秀的臉，白皙的臉，漆黑的眸，高挺的鼻樑……
「阿衛……」郝姨的聲音有點顫抖，眼眶漸漸濕潤。
「小蓮，今天看見我了嗎？」阿衛的聲音也有點顫抖，眼眶也有點濕潤。
郝姨點點頭。
「那麼，你說過的話該兌現了。」阿衛把花塞到了郝姨懷裡，目光熱切充滿期待。
話？什麼話？大家面面相覷，不解何意。
郝姨卻仍呆立著，目光有了一絲茫然。
「郝姨，你要兌現衛叔叔什麼話？」夏優落奇怪地問道，怎麼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嗎？
「她說過，只要她的眼睛能看得見，就嫁給我。」阿衛的目光仍注視地郝姨，仍是那樣的熱切和期待。
周圍的人都一下子愣住了，包括夏優落。雖然衛叔叔到她們家已經很久了，鄰里也以為郝姨跟他就是這種關係，可是，其實不是這樣的呀，什麼時候開始……
歐陽寧也愣住了，她的目光緊緊鎖著阿衛，眼神裡，是複雜的情緒。
衛叔叔跟郝姨？如果是，真的是件好事。夏優落的心情又一下子激動起來，可是耳旁卻傳來郝姨淡淡的聲音：「只是玩笑而已，阿衛你認真了。」
鮮艷的花束被擱置到了一邊，郝姨帶著淡笑的臉上寫明了拒絕。
原本浪漫的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大家的目光又齊刷刷地望向阿衛。
「你不是愛開玩笑的人，我也不是。」阿衛笑了笑，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
他緩緩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玉石掛墜，是一個玉製的鎖，很精美，鑲著金。這是衛叔叔的東西，夏優落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他，他脖子上就掛著這個。當時她還想，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鎖片，她才把他帶回了家？
「小蓮，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我想，跟我的記憶有關。但是，我現在把它交給你，把我所有的過去，所有的記憶都交給你，也把我所有的未來交給你……不管你是接受還是拒絕，答應我，考慮看看……」
他的目光如此真誠，夏優落覺得眼眶都熱了起來。她轉過頭看看郝姨，她的眼眶也紅紅的，眼神卻仍有一絲抗拒。
「郝姨，你先收下，收下再說！」夏優落一把奪過阿衛手裡的紅絲絨盒子，塞到郝姨口袋。她實在不明白，郝姨有什麼理由去拒絕……衛叔叔，多好啊……
「我不能要……」
「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會收回。小蓮，我會給你時間考慮，你答應我，要好好考慮。如果拒絕，也要給我理由。」
「郝姨，你就先收著吧，看在……阿衛這樣心誠的份上……」歐陽寧走過了握住了郝姨的手，望著紅絲絨盒子的目光幾許複雜。
郝姨終於點頭，抬頭看了看阿衛，想說什麼又沒有開口。
夏優落像只小麻雀似的在郝姨身邊說開了，楚驍揚第一次發現，她竟然那麼能說，說起話來表情那麼生動，還會撒嬌。
歐陽寧拉了拉他，示意他離開，把空間留給夏優落跟郝姨。看著這一對母女親熱的樣子……
她又望了望阿衛，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根據奶奶的安排，郝姨在美國繼續接受第二個階段的治療，為期一個月。所以，這一個月的時間，郝姨還是得呆在美國。
夏優落幾乎每天寸步不離地呆在郝姨身邊，如果不是醫生不讓在這裡睡，她或許真的就睡在醫院了。她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喜悅，只要郝姨好，什麼都好，真的……什麼都好。
楚驍揚在那天到醫院之後就不見了人影，聽說是有急事回到龍城處理。也難怪，像他這樣的大人物，每天的生意都是上百過千萬的，他不可能長時間離開龍城，只在美國無所事事。
他不在的時間，不是更自由嗎？她可以盡情地陪著郝姨，多好。可是，為什麼每晚到床邊，竟然會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好像身邊少了什麼……
難道，她竟然開始留戀他的味道？她煩亂地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裡莫名地閃現出他們親熱糾纏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