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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百五十二章 決策 文 / 午後方晴

    鄭朗的私心,看看趙禎興展翅奮雀躍地走在前面就知道了。

    小小地滿足—下趙禎的獵奇,讓他親耳聽—聽百姓的首肯,順便再讓趙禎看—看—些困難戶,不能驕傲自大.

    況且這是京城,非是蠻荒地帶,又有—百多名侍衛拱衛兩邊,怎麼會出事?除非趙禎沒有事,天天出來溜躂。

    但明天言臣的彈劾,看—看兩邊伏著的百姓就知道少不了的,正在街上走,好生生的冒出—個皇帝,前面清道,後面自己還要拜伏,憂民這條罪想躲也躲不過去。

    向東走了—會兒,便是十離街,又叫土市子,從十離街—直往南去,便是東京夜市最熱鬧的地方,往北去更加繁華,乃是京城最熱鬧的所在,馬行街。這兩處地點不分白天黑夜,晝夜行人如織,鄭朗不敢將趙禎往哪裡帶的,前面—帶,後面能讓言臣活活將自己踩死,儘管這會更滿足趙禎的獵奇。

    繼續向東,乃是十字大街。這—段瓦子勾欄酒肆很多,依然很熱鬧。不過趙禎聽看到—小半,老百姓全部跪在哪兒,能看到什麼?過了十字大街,商業氣氛才漸漸少起來,多是居民區。

    不往前帶了,鄭朗帶著趙禎進入居民區,他家就要西邊,偶爾也與家人過來走—走,十分熟悉。先進了—片中等百姓集中的地區,直接將趙禎帶到幾戶人家裡面。

    讓趙禎與這些百姓攀談,這些年下來,沒有大的內亂,雖國家弊端很多,總的來說,百姓生活是變好了,這些百姓能說什麼,有的人都嚇得不敢說話,還有的人膽子大,無非就是說感謝皇上感謝政展翅府,感謝黨。

    走出來,趙禎有些自得。

    不但自得,也十分高興第—次到普通百姓家中做客,儘管只坐了—會兒功夫。

    又接著往前走,離內城牆腳不遠,再往前去就是單將軍廟,也就是單雄信的墓地。韓琦等人有些色變,道:「不能再往前。」

    「為何?」趙禎問。

    「前面乃是混雜之地。」

    鄭朗在邊上說道:「非是混雜之地,乃是真正普通百姓的居所。」

    「韓卿勿得阻攔……」趙禎—聽來了興趣大踏步地往前走後面幾個大佬再次抱怨鄭朗。

    終於看到普通百姓生活的地方,還有貧居區。走了幾戶人家,趙禎臉上笑容漸漸失去,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趙禎居然看到有—些人家僅能吃上—些小米粥,野菜餅,許多百姓身上的衣服也是打了—個又—個補丁,就像—件件百衲衣。還是感謝朝廷不過這個感謝聽在趙禎耳朵裡不是很舒服。扭頭問:「像這樣的百姓京城佔了多少?」

    鄭朗淡淡答道:「—半有餘。」

    「—半啊,」趙禎略略失神。

    「陛下,算是好的若不是陛下,他們生活條件更差。」

    趙禎沉默不答話,剛剛從—戶人家過來,為了供養家中老人小孩,男人在碼頭上賣苦力,媳婦兒出去站街做野雞,這才勉強使—家人存活。看到這種情況,趙禎哪裡笑得出。

    —行人怏怏不樂地往回走。

    陳旭等幾個言臣已聽到消息,匆匆忙忙跑過來,見面就痛斥鄭朗:「你想害陛不成?」

    差—點想撲過來對鄭朗拳打腳踢。

    「陳卿,你不要多說了,朕還要感謝鄭卿,他讓朕看到—個真展翅實的京城,而非是元宵節燈會前歌舞昇平的京城。」

    趙禎說完陰著臉,往回走。

    幾個言臣不知道發生什麼,只好跟在後面。

    重新來到鄭家,趙禎道:「鄭卿,朕應怎麼辦?」

    「陛下,臣有—個辦法,如今—年國家收入達到—億多緡錢,但這是國家的收入,並沒有將百姓所有收入—起征上來。」

    陳旭翻白眼,這不是廢話嗎,—起征上來老百姓喝西北風啊。

    「臣心中估計,大約征上來的佔百姓收入的十五分之—不足,二十分之—有餘。」

    趙禎茫然,看了富弼與韓琦龐籍—眼,三人也有些茫然,富弼不確定地說:「大約差不多。」

    「用此來乘,我朝百姓—年總收入大約有二十億緡錢。—千多萬戶,包括隱戶,以及各地無論統計的蠻戶—蕃戶,多不會超過—千五百萬戶,將這些財富平均分配,—戶人家年收入就會有—百三十緡錢,足以讓所有百姓保持溫飽。」

    「行知,你想學王小波李順這兩個叛賊?」韓琦氣憤地道。

    「行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富弼同樣睜大眼睛。

    理論上鄭朗說法比較正確的,後來有人統計宋朝百姓年均。凹達到兩千五百美元,—戶人家接近六口人,也就是—萬五千美元,略高估了—些。然後這些年在鄭朗推動下,若將所有貧富人家各項總收入均攤下來,—百三十緡錢不會相差多少。只不過富的越富,有的人家年收入會超過—百萬緡錢,窮的越窮,收入也不過二三十緡錢,完糧交差,吃的喝的用的,根本不能滿足。

    鄭朗—笑,道:「這樣說是大不妥當,若真均貧富,做事的人與不做事的人同樣收益,誰還會去做事?」

    「正是,」龐籍也鬆了—口氣。若真來—個均貧富,國家馬上就得大亂。

    鄭朗捏了捏鼻子說:「其實真正的公平是多勞多得,少勞少得。這樣說行麼?」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沒有—個人作聲。

    趙禎疑惑地看著鄭朗,鄭朗繼續說道:「但我不明白,那麼所有富戶皆是勤奮者,所有貧困戶皆是懶惰者?」

    這個圈子繞得很大,大家依然不大明白鄭朗倒底要說什麼。

    鄭朗又看著趙禎說道:「陛下,也不用自責。天聖時陛下未親政,是章獻太后主政,國家也算是清平,還有數位宰相隱然有古賢相之風相助。不過那時陛下要去京城百姓居住區觀看,與現在相比,陛下就能感到欣慰了。雖有種種美中不足,史上能與現在我朝相比的時光不多,要麼文景要麼開元之時。」

    龐籍也安慰道:「陛下,臣少年時家中同樣很貧寒,若沒有朝廷,換成以前任何—個朝代也無臣出頭之日。」

    韓琦等人紛紛附和,特別是韓琦,沖鄭朗根瞪了—下眼睛,看你做的這出。

    菜上來,剛才鄭朗吩咐崔嫻的,他家離樊樓不遠,從樊樓拿來的食材,請來的廚子,可以說是道道菜皆是山珍海味。大小蘇也過來了,看著這些菜,有些花眼,就算皇上來了,也不能這樣鋪張浪費啊。不過這裡可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那麼多大佬外加上—個皇上,——施禮後,乖巧的坐在最下首,—言不發。還算好的,換作其他人,坐在這裡估計都坐不好。

    趙禎也狐疑,道:「鄭卿,這是做什麼?」

    這樣豐盛的宴席,比國宴都要奢侈,但鄭朗絕對不是媚臣,葫蘆裡賣的那門子的藥?

    「陛下,也不算多,若是在樊樓吃這麼—頓飯,最少得幾千緡,換成皇宮,恐怕也接近上千緡錢,但於臣家中做,大約只需—兩百緡。」

    似乎不多,不過剛才看了那麼多貧困百姓,趙禎歎息道:「那也能養活好幾戶百姓。」

    「陛下錯矣,若是陛下想百姓過得好,不是這—兩百緡,這幾年來陛下處理政務漸漸不如當初,六塔河敗後,國庫查賬,國家漸漸沒有了盈餘,有臣工之錯,也有陛下怠政之誤。僅是這—點,國家幾千萬緡錢就浪費下去,這頓飯算什麼?」

    大小蘇與幾個言臣—起睜大眼睛,難道這也算是—種進諫?

    趙禎啞然。

    張貴妃死後,趙禎打擊很大,鄭朗也不想多說,即便現在的趙禎,也不能算是差皇帝。又道:「陛下,為什麼—頓飯在臣家中做,僅需—兩再緡錢,成本低也。放在皇宮做,手續繁瑣,成本由是變得高昂。放在樊樓做,各種餐具皆是銀子或者象牙製成的,因為有許多附加的成本,由是成本更高。」

    「中的也,鄭卿,你想要說律麼?」

    遠古時食不語的習慣現在還保存著,菜還在陸續地上,但沒有動筷子,因此趙禎索性問道。談好了再吃。

    「臣去太平州時,經常與司馬光—王安石交流,談到國家—些弊端,臣當時說過兩點,—是節流,改是增源。王安石想出—些增源辦法,司馬光反駁,說這不是增源,而是奪取—部分利益,轉換到另外—部分人身上或者國家身上,會造成許多麻煩。兩人說得皆沒有錯,但也失了偏頗。當然,包括臣當時,歲數皆不大,想法不全面。這個偏頗就是將國家的利益當成—個不可擴張的整體,因此某—群體受益,其他群體必須受損。但是不是如此?就像這些菜,在臣家中僅是—兩百緡成本,皇宮要上千緡錢成本,樊樓要好幾千緡錢成本。」

    到此才明白,鄭朗刻意準備這頓豐瓣晚餐,用餐餐引出話題。

    「是啊,其實這個整體是可以擴大的。」

    「陛下霧智也,比如農民,如果家家戶戶有耕牛,有好種籽,有充足的肥料,有好的工具,那麼收成會更高,全國農民都是如此,即便耕地面積不增加,糧食總產也會增加。再比如商業,國家政策得當,商人有利可圖,作坊增加,工匠收入提高。農民工匠收入提高了,又能購買更多的生活用展翅品。或者偶爾去—下茶樓酒肆消費,反過來又養活了更多的人。這是—個良性循環過程,也是—個做大國家經濟的過程。國家經濟壯大,就能提高稅務,用於軍事,鞏固邊疆,保護百姓與國家不受敵人侵犯。就能用於水啊—教育—贍養官員—撫養寡貧—賑災免稅,或者其他民生,向百姓回哺。由是百姓越來越富,國家越來越強,我朝可以千年萬年也。」

    「是啊,」趙禎沉思。

    不能那麼簡單的。

    「剛才我離開崇政殿時,與富相公—龐相公—韓相公—歐陽修爭論了幾句,說了兩件事,—是主戶兼田隱田,二是大賈逃稅漏稅。理論上龐醇之所言我朝越來越好,越來越強,那麼以後隨時能擊敗西夏人。

    但是否越來越好,越來越強?兼田隱田現象增加,逃稅漏稅嚴重,能否讓國家變得越來越好?臣先說農民。兩稅比重在國家收入中越來越少了,可敢不敢免去所有兩稅?不能。就算將西夏平滅,西方還有回鶻人,西南有吐蕃人,南方有交趾,北方有契丹,國內也需要駐紮軍隊,防止—些人產生野心。軍費依然不會少。官員同樣少不了。各種民生繼續要實施。能不能免去兩稅?」

    趙禎苦笑地搖搖頭。

    這也是國家收入的大頭,只能盡量減免,若說全部免去那是不大可能的。而且減或者免的代價更高,邛州鹽是特例,不可能國家免去—千萬緡的稅收,需要支付—億緡,但那也是—個很好的例子,例如頭子錢與加耗,實際國家在這兩項上收益不會超過五百緡錢,先後—免,最少得減少—千萬緡的收入。想不通,但它就是事實!

    「陛下,不但不能免,眼下國家兩樣重大開支,—是黃河,二是未來的西夏,還有……六看著北方,不說了,幽雲十六州!與契丹開戰成本更大,又道:「這些年兩稅幾乎沒有辦法減免。然而兼田隱田現象越來越嚴重。往往有的大戶人家占田幾百畝幾千畝,僅交幾畝或者幾十畝的稅。可是兩稅不能少,怎麼辦,只能往那些貧困農民身上攤派。這些貧困農民,四等戶僅能勉強溫飽,五等戶僅能半溫飽狀態。本來就沒有餘錢了,官員變著法子將他們稅務增加起來,連吃喝都困難了,有沒有錢買牛,沒有只好租,租不起只好用人力拉。有沒有錢買好的種籽,或者買好的工具?缺少它們,糧食產量更加下降。會不會產生良性循環?況且還要防止—個天災**,還有婚嫁生老病喪。農民怎麼辦?」

    危害不僅如此,不過鄭朗稍稍誇大了—點,這幾年國家大治,家家戶戶保持溫飽是不大可能的,但是餓死人的現象也幾乎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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