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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五百二十章 相歡(下) 文 / 午後方晴

    長亭外,鄭朗環視眾人,說道:「希文兄,前三次君出京城,一次比一次名重,但這次,好像人少了許多。」

    幾個君子們怒目而視。

    鄭朗也不管他們,繼續說:「對於新政,我至今持的態度依然是中立,雖騷動天下,但對百姓並沒有造成傷害。」

    僅是如此,沒有傷害百姓,也沒有看到對百姓產生多少積極的作用。

    「雖騷動,但展示了積極進取的精神,不過我就擔心,你與申公(呂夷簡)開黨同伐異先河。如果朋黨真正形成,即便新政產生一些積極意義,也會全部被抹殺。不過君為天下樹立起一座道德豐碑。」

    很公正的評價,又說道:「進入京城,我忙碌不休,難得有空,一直無空拂琴,今天我再為君拂上一曲。」

    依然是白雪。

    琴聲悠揚而又高潔。

    一曲拂罷,鄭朗又說道:「琴技不提,但諸君可聽到我琴聲中有雜音?心無雜念,何來雜音。」

    幾人都不能回答。

    鄭朗這才抱琴離開。

    范仲淹一路向西,經過鄭州來到呂府,拜訪了呂夷簡。

    呂夷簡讓歐陽修等人弄得沒有辦法,俺們配合你們查田,結果再起群攻,得,俺不呆在京城可以了吧?於是跑到鄭州養老去。

    但一閒下來,呂夷簡也在反思,俺爭來爭去,是為了什麼?聽說范仲淹來訪。高興地讓家中老僕將輪椅推出來。大門中門,將范仲淹迎了進去。又吩咐下人拿來最好的茶葉,替范仲淹沏茶。

    范仲淹說道:「申公,昔日你我爭執,多為政事而爭,我彈劾你是小人,過份了些。」

    直到今天,范仲淹經過權力中心的種種磨難,對呂夷簡所作所為,才有切身的感受。當然。像呂夷簡那樣,他肯定不屑的,但或多或少理解了呂夷簡的苦衷。

    「希文哪,事情都過去了。什麼都別提,老夫也有錯啊。」

    茶煮好,二人喝茶,呂夷簡就問道:「為什麼離開朝廷?」

    范仲淹有苦難言,看來呂夷簡真的不過問世事了,不然朝堂發生這麼多大事,居然不知,他答道:「想要經制西事。」

    呂夷簡不大明白,范仲淹草草地將局勢說了一遍。呂夷簡道:「想要經制西事,莫如在朝廷。」

    你惹下這麼多的麻煩。這一走,後面就失火啦。

    范仲淹為之愕然。

    但這一問一答之即,兩人心結始解,相談甚歡,一個老老頭子,一個中老頭子,兩個老頭子談了近一天時間,才依依惜別。

    不久後呂夷簡病逝,范仲淹在邊關聞訊後撰文道:得公遺書,適在邊土。就哭不逮,追想無窮,心存目斷,千里悲風。

    充滿了後悔與悲痛之情。

    其實這是一段佳話,幾年後范仲淹病逝。歐陽修經過新政的磨練後,也不像這時候的戾氣沖天。刻意將此事寫出來。然而范純仁犯了邪,一口否認,俺父親與呂夷簡鬥了一輩子,名氣正是與呂夷簡爭鬥中培養起來的,這個推翻,俺父親還有什麼功績?沒有這回事,歐陽修,你在胡說八道。歐陽修氣得不行,邪勁再次上來,怎能沒有,不但談了這些話,那天談了一整天,說得多少話。鬧了一年多,最後朝廷沒辦法,這是人家父親,你歐陽修替人家寫墓誌銘,必須要遵從人家的建議。況且富弼也在吵,最後同意范純仁的說法,將這一段抹去。

    ……

    八月桂花香。

    其實辰光真的變好,國庫漸漸豐盈,糧食危機也接著渡過。接著詔書下達,鬆弛商稅,太平的時光真正到來。

    樊樓的生意連帶著也變得好起來。

    一個大伯(得,以後還是改成夥計)匆匆忙忙地稟報樊月兒,說道:「小娘子,鄭相公帶著一群客人來樊樓了。」

    「哦。」

    「那個怎麼招待啊?」夥計犯了難。問東家,東家說問小娘子。樊月兒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去問。」

    高興地來到四樓,找到鄭朗。

    鄭朗正在與諸人喝茶,有富弼、蔡襄、曾公亮、王堯臣、張方平,從杭州回來參加館閣試,不就,趙禎嘉其知進退,授予崇文館檢討,也是一個館閣官,當然,官職還是很小,朝堂上是是非非,與他沒有關係。

    老師召喚,敢不從命?

    蔡襄不用說了,范仲淹一走,君子最好得再樹一面大旗。張方平卻有些不大願意,他根本就不想與這群君子絞在一起。王堯臣同樣為難,他爺爺還在鄧州呢。曾公亮也不大喜歡。只有富弼心中淒苦難言。

    他呷了一口茶說道:「行知,你早知今天?」

    若是如此,太過神奇。

    「彥國兄,今天時局我不可能知道,但昔日與你作約,也算準到今天時,你們必敗。原因很簡單,當今皇帝仁愛,喜靜,可你們種種做法,不計後果,不計成敗,雖高闊實乃空虛,一年後不得功,陛下會不會讓你們騷擾天下。故有此次中秋之約。」

    先是趙禎宣輔臣奏事垂拱殿,趙禎說:「契丹主受禮於雲州,恐襲我河東,兩府宜設備。」

    本來不用擔心的,可是范仲淹信誓旦旦,趙禎萬萬沒有想到范仲淹也會使小心眼,產生害怕。當然,防一手是好事,這個鄭朗不反對。富弼退殿後上書道:「河北平坦,河東險阻,河北富庶,河東空乏,河北無備,河東有備,契丹必不捨河北而襲河東。臣近奏河北守禦之策,請求陛下賜臣守要郡,自行其事。」

    他知道河北也好。河東也罷。實際無事。契丹要戰,早在陝西大戰時便開戰了,何至於拖到現在,宋朝恢復過來再打,況且還得到那麼多好處,腦袋豈不是秀逗了?

    這是為了避禍,范仲淹一走,君子黨大旗全部倒下,進獻讒言的人多了。他是君子黨的老三,本來輪不到他的。可夏竦修改石介書信,直接牽連到他。於是主動請求去河北,以避禍。

    我去河北,你們就不要來找俺的麻煩。

    鄭朗對夥計說道:「麻煩你替我拿筆墨紙硯來。」

    「喏。」夥計連忙下去。一會兒拿來筆墨紙硯。

    鄭朗對呂公著說道:「晦叔,我們說,你來記。」

    「好,」呂公著磨好墨,準備書記。

    鄭朗這才說道:「為什麼我讓晦叔做記錄,君謨兄,這也是你導致的。我讓晦叔做一個記錄,證明我們非是宴客,也是為了正事。」

    蔡襄臉一紅。正是自己的進諫,執政大臣不得私下接見賓客。於是君子黨不得聚集,意見不能交流,最後產生分析。原來是防止呂夷簡的,事實證明人家呂夷簡是真的致仕,自己多此一舉,反而成了害處。

    「希文一去,新政已開始倒塌,朝堂也必然重組,諸君當中,有彥國兄與君謨兄在此。恐怕一些人攻擊。故此,我將晦叔喊來,他不僅與我一道學習,也是申公最器重的兒子,有他做紐帶。記錄證明,各位便少了許多嫌疑。」

    曾公亮與張方平臉上鬆了一口氣。有備而來。就不怕了。

    「但諸位,可曾看到,僅是宴客,我便思考這麼多。何如國家?」

    富弼低下頭,不言。

    還有一個原因沒有說,這幾人與鄭朗關係都算是比較好的,也可以稱為朋友,而且性格溫和。例如富弼與蔡襄,看到君子黨執政,很開心,隨後發現不對,說的話越來越少了。畢竟這種躁進的改革,也不符合他們的思想觀念。鄭朗更不喜歡躁進。

    「彥國兄,我說過要為國家保留改革希望,所以一直沒有插足你們的事。有沒有效果,君可以自己反思。」

    因為鄭朗沒有插手,「小人黨」不會反對鄭朗的法令,以免自找沒趣。希望便在此……富弼喟然長歎,說道:「思慮之深遠,吾不如行知也。」

    鄭朗一笑,也不是思慮深遠,站的角度不同,自己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差的僅是細節把握能力,這段時間在中書勘磨,反而是一件好事。又說道:「這件事消停一下,過幾年我從契丹回來,還會發起改革,但不是諸君的改革。」

    這幾人那一個不是聰明過人的,一聽眼睛就亮了。

    想改革,最少得找幫手,趙禎對鄭朗的載培與世共睹的,幾年後必為首相。想改革,想做首相,必須重新組合一套班子,這次聚會意義非同小可。

    其實若干年後,對這些聚會記載得十分隆重,稱之為樊樓嘉會。用了一個嘉來形容。

    「再說新政,天下騷動紛紛,但近年餘,可如一個三白渠?」

    去年乾旱,三白渠沒有得力。今年陝西風調雨順,三白渠終於派上用場,不僅是三白渠,還有陸續交還給百姓的屯田營田,龐籍、范仲淹、韓琦作為地方大員,皆能稱得上絕對的能吏,鄭朗做,他們也在做,前後開出五萬頃開外的耕地。秋收開始,開始收割。消息傳到京城,君臣皆喜。有了這五萬頃耕地,再壞收成也有一個五六百石糧食,最少能使兩三百萬人不愁糧食供給。若是像這樣的豐年,陝西糧食完全能做到自給自足,節餘怕是不能,鄭朗收留了一些西夏百姓,以後還會繼續打算收留。陝西本來就缺糧,兵士增加,為了御寒多喝酒,想餘糧大約不可能。然而大量牲畜湧入,只要不旱情爆發,陝西就不用其他地方供應糧食。這一年得節餘多少錢?

    歐陽修搶功,說是多得仲淹之力。

    王拱辰毫不客氣地站出來反駁,說是三白渠力排眾議,乃是鄭朗首倡,夏竦計劃,范仲淹僅因為善長水利,後來邀請加入,共同謀劃,即便有功,也遠遠不及鄭夏二人。

    也不能這樣說,當初很不容易的,到處缺錢用,動用巨款興修三白渠,不僅有鄭朗與夏竦的功勞,范仲淹與韓琦力排眾議,這才逐步落實下去。大家都有功。

    但王拱辰還能給范仲淹翻身的機會?

    富弼更不能回答。

    「彥國兄,可明白我的意思,你們改革之初用心是良苦的,可假大空,沒有落實到實處,雖興師動眾,卻造成效果不及一個小小的三白渠。」

    樊小娘子已經走進來,一一施禮,鄭朗看著她,忽然靈機一動,說道:「諸位,今天難得相聚一堂,須盡興相歡。」

    富弼說道:「行知,我那有歡的心情?」

    「錯,馬上便讓你有歡的心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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