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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四百六十四章 大計劃(六) 文 / 午後方晴

    歐陽修說道:「陛下,若此,請台閣言官見列,以參闕漏。」

    鄭朗這些天一下值便往三衙與開封府跑,每天到天黑才回來,跑了十幾天,恐怕今天事情不會小,怎能沒有他呢?

    更急啊。

    鄭朗對於這個前世偶像很是無語,越想越是不能急,不過他們參與對自己會有幫助,畢竟這次改革牽連甚廣,依晏殊等人的性格,斷然不會支持,也需要這些君子們呼應。於是上前一步又說道:「這次取證的人很多,牽連甚廣,不僅是兩府相公,還要有三衙官員以及開封府協助,若是台閣言臣參與,補充闕漏,也是美事。」

    趙禎有些遲疑。

    鄭朗又說道:「為了展示種種弊端,以及諸軍作叛,而叛不能平的真正原因所在,這次臣會強邀陛下恩准許多軍民進入都堂,或恐多有違例之處,有台閣言臣參與得失,也能為將來減少紛爭。」

    「准。」趙禎說道。

    立散早朝,將兩府以及三衙、與開封知府李淑,台閣言臣盡數召入都堂。

    還有許多大臣沒有資格進入都堂的,可是全部側目而視,心中猜測都堂上今天會發生什麼樣的大事。

    歐陽修很興奮,進入都堂時對鄭朗悄聲說了一句:「朝廷當需如此。」

    鄭朗滿面黑汗,沒有吭聲。

    陸續坐下,有的言臣名輕職微,來到都堂又是激動又是緊張,不停的東張西望。鄭朗說話了,說道:「為了解決國家弊端,臣想了一條方略,不過在說出這條方略之前,臣會請一批人陸續進宮,讓陛下看看國家之弊。這些人有的是普通百姓,有的是普通將士。請陛下恩准。」

    「准。」國家到了這地步,趙禎也急,但臣子獻的方策,他多不欣賞。不是不執行。是沒有好的謀略。不然他不會坐視范仲淹發起慶歷新政。相比於王安石步步到位的變法,慶歷新政算什麼?一大堆空談!

    鄭朗又對台閣言臣說道:「略有違制,也請諸位言官許可,畢竟國家到了今天,弊端很重,雖破例,也是為了改革國家弊端。請各位顧大局,而疏小漏。」

    「行知,只要是為了國家,台閣言臣也不是死板之人,定會竭力支持,」歐陽修說道。他成了台閣大佬的大哥大,至於他的聯親王拱辰自動疏忽。

    鄭朗又不能語,看著趙禎說道:「而且今天所召見的人也多。時間會很長,請破例延長都堂謀事時間。」

    「准。」

    鄭朗與三衙十幾位武官使了一個眼色,一個武官出去。過了好一會兒帶來第一批人,一共三百多人,這三百多人自進入皇宮起,就萬眾矚目。全是老者,一個個白髮蒼蒼,老者京城有很多,關健他們身上還披著盔甲,有的年老體弱,抗不住盔甲的重量,不停地喊著邊上的老兵扶自己。誰來扶你啊。無奈之下,一些在宮中守值的侍衛過來幫忙,將他們陸續扶到都堂。

    一進都堂,君臣一看這些老兵,全部囧了。

    鄭朗來到一個老兵面前,問道:「老翁翁。你這大把年齡,為什麼不退役啊?」

    「啥?你說啥?」

    鄭朗沒有辦法,走近,附在他耳邊大聲說道:「老翁翁,你高齡多少哪?」

    「我啊,我七十六。」

    「老翁翁高壽哪,但你這把年齡,為什麼不退役,在家坐養天倫之樂啊。」

    「我還能為陛下上陣殺敵。」老兵有意挺真佝僂的腰桿,揮了揮枯萎下去的小胳膊肘兒,大聲喊道。

    老人家豪情是好的,可看他的樣子,這一回連歐陽修也是滿臉黑汗,趙禎坐在龍椅上,開始抹額頭。別急,一個老人許久未穿盔甲,沉重的步人甲壓在身上,終於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傳御醫……」趙禎無力地說著,他自己也差一點要昏了。

    鄭朗說道:「各位請回吧,還有,解下盔甲,陛下不會怪罪。」

    老兵退下,鄭朗說道:「京城附近各州縣計有禁兵六百多營,臣只與三衙官員調查了京城附近四百餘營,這些老兵全部在七十以上,六十歲以上的老兵更多,將會達到幾千人數。之所以一直不退役,是因為貪圖禁兵的待遇,養家餬口。其實人到五十以後,體漸衰,已不適合參加諸項戰鬥。若是從五十歲開始排除,比例會達到禁兵的百分之十五成,也就是全國八十幾萬禁兵,最少有十幾萬以上者不能參與戰爭,空占國家兵額,消耗國家財政負擔。有可能僅老兵一項,一年國家就虧空五六百萬貫軍費。而有五六百萬軍費節餘下來,那麼可以籌集七百萬石以上的米糧,若加上價賤的麥粟,有可能籌集一千萬石,再加上許元已經籌集到了的糧食,無論陝西山東河南旱情再怎麼惡劣,國家今年也無憂矣。這只是其一。」

    說著再次示意,又有武官下去帶人。

    這次帶來的是幾十名婦女,有的婦人頗有些姿色,鄭朗說道:「這是從天武三十三步軍營中抽出來的士兵家眷,職業便是軍妓。」

    然後走到一名青年婦女面前問:「你家中有什麼人?」

    青年婦人倉惶不能答,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能進皇宮,還能看到諸位宰相與皇上,兩個小腿直哆嗦。

    「不用怕,但說無妨。」

    「妾,妾家中有丈夫,有兩個孩兒,還有一個老母親。」

    「也不算多,雖說京城物價昂貴,可是朝廷給禁軍軍俸十分優厚,你丈夫是什麼禁兵?」

    「中,中禁兵。」

    「中禁兵也不錯,每月給錢七百文,」這要看的,上禁兵一月一貫,中禁兵五百到七百文,下禁兵三百到四百文,不過京城物價貴,基本都享受到最高的待遇。鄭朗又說道:「還有二石五斗月糧(下禁兵是二石月糧,宋代成年人口糧大約是五六斗,一人當兵足以養活四五個成年人,若是拖老帶小。最少能養活六七個人,也就是一人當兵,足以養活一家),新募軍士刺字後,官府又發放衣服鞋物以及優厚的雇金,朝廷每三年一次效祀大禮,一次郊賞。禁軍會得到一十個月的俸錢(也就是中禁兵最少獲得六貫到十二貫額外賞錢),每年寒食、端午與冬至等大節日,官府又會向士兵發放特支錢,臨時調動又有獎勵與臨時性的特支錢,此還有雪寒錢、柴炭錢、歲暮凝寒錢,讓士兵於嚴冬購買薪炭。又有衣服補貼,春冬衣紬、絹六匹,綿一十二兩。隨衣錢三文。又麻鞋錢與銀錢補助,還有購買日常生活用品的薪水錢,轉換番號時又有轉軍錢。出行外地時又口券錢。同時殺敵立功,受傷立功,訓練有素又有數匹絹數匹錢的軍賞。你丈夫是中禁兵,這些加在一起,每年所得薪糧不會低於四十貫,朝廷待爾待不薄,為何做此營生?」

    「妾,妾,鄭相公,你說的這些錢糧布。官人他多沒有得到。」

    「那你將你丈夫一年的薪水、糧帛加在一起,算一算,他一年得到多少?」然後又看著這些婦人,大聲說道:「你們也算一算,將你們丈夫一年所得,結合京城物價。算一算,一年朝廷實際發放多少下去,告訴陛下,告訴諸位相公。」

    這個比較好算,那一個當家的妻子不關心這些收入。一會兒亂七八糟地說了出來,多者有三十餘貫,但不足以養家餬口,少者只有二十貫出頭,也未必,有的確實是夫妻之間好吃懶做,看到京城有的人家靠妻子做妓,一家人生活很好,於是無恥的讓妻子出賣皮肉賺錢。但多是上面長官剋扣了軍餉與糧餉,導致一家人入不敷出,有門路的做些小買賣,沒有門路的不顧同僚恥笑,讓妻子出賣皮肉,養家餬口。

    等她們說完,鄭朗讓人將她們帶下去,又說道:「被逼如此,試問做為士兵本人,他們怎會有心思替陛下效命,奮勇殺敵去賊?這還是在陛下朝,政治相對比較清明,若是主君昏庸,會成什麼樣子?」

    接著又拍了拍手,這次帶的人更多,沒有讓他們進入都堂,而是站在殿外,鄭朗說道:「這是臣選的拱聖三營馬步,拱聖十六營馬步,龍猛五營馬兵,天武一營、十七營、二十六營步兵,宣武九營、十六營步軍,雄武四營步兵。三衙在冊人數是三百零一人、三百十五人、二百八十六人、四百五十九人、四百二十六人、四百三十八人、四百六十二人、四百三十七人、四百四十五人。現在全部召齊,請陛下派人清點各營人數。」

    趙禎臉色已經很沉重,向身邊的太監揮了揮手,一會兒人數清點上來,分別是二百十九人、二百零一人、二百零八人、三百三十九人、三百十八人、三百四十六人、三百六十九人、三百十七人、三百七十二人,最多的一營虧空近一百二十人。

    鄭朗又說道:「臣與三衙官員僅抽調了五十營,與軍冊人數相符的僅有七營,其他諸營人數都先後出現不同的虧空,這九營是其中最重的,九營便虧空了八百八十人。相對而言,京城稍微好一點,有的地方虧空更重。就依臣所抽查的五十營,每營平均下來,虧空達到四十人以上。全國有多少指揮使?又虧空了多少兵額?」

    然後走出來,在士兵中挑了挑,挑出六百餘人,又說道:「陛下,就是在這兩千六百八十九兵士當中,有這麼多年老者,瘦弱者,身體不全者,讓他們又如何上戰場作戰?」

    鄭朗只是展示問題,沒有說如何追究,再次揮手,讓九個嚇得面如土色的指揮使帶著手下退出皇宮。又向李淑示意,李淑出去,讓兩名小吏抱來一疊厚厚的卷宗,鄭朗說道:「臣這次與三衙、開封府普查的軍營頗多,但主要便是五十營,諸營將多有貪夫懦將,有的貪財黠貨,有的大肆兼併土地,有的私役軍士,有的剋扣錢糧,有的私放軍債,有的買工,有的差使營運,有的多報空額,有的毒打軍士,有的強佔軍士的美貌妻子,等等丑狀不一而足,僅是臣與三衙、開封府配合之下,短短數日,便在五十營內查出這麼多問題。」

    說著,拍了拍厚厚的卷宗。

    大問題了,整個軍隊系統出現了大問題。

    鄭朗又說道:「這是在京城,各方督壓,情況要好一點,到地方上更惡劣,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怎能沒有軍士淪落為軍賊,以求活路?這樣的軍隊,又怎能為陛下所用,主動英勇的鎮壓盜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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