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連青山驚歎於翠兒的敏感,他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著翠兒秀麗的長髮,只覺得那冰涼涼的髮絲似乎緊緊的纏繞住了自己的心一樣。連青山沉吟了半晌,低低的說道,「故事裡頭那個帶著將軍夫人狂奔千里的侍衛,就是我!」
「真的是這樣?別說話別說話……」翠兒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緊緊的拉住連青山的手,然後頗有些神經質的支楞起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生怕有什麼人在院子裡頭聽到了連青山說的話,惹來殺身之禍一樣。
「呵呵……外面沒人,我耳朵靈著呢。」連青山看到翠兒緊張得跟小松鼠似的,忍不住低笑出聲,他將手中翠兒的手攥得更緊了些,心中充滿了溫暖。
當年就是自己的警覺,才使得自己帶著嫂子和大妞躲過了無數次的追殺,一想到那腥風血雨的日子,還有落在自己手裡頭的已經數不清的性命,連青山忍不住輕輕歎息了聲。
兩年多了,自己苦守了兩年多的秘密,連晚上做夢的時候都不敢吐露半個字兒的秘密,如今就這麼的說了出來,就彷彿是背了百斤重的東西走了百里,猛然放下般的那種輕鬆,輕鬆到幾乎可以飛起來了。
「你笑什麼,這麼性命攸關的事情,還往出亂說,我跟你說,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以後再也不要說給其他人聽。」翠兒看著連青山笑得傻乎乎的,忍不住板起臉來說道。
「好,不說給其他人聽。」連青山倒是從善如流的點頭應了。
「這事兒我不會說出去,你以後自己也小心一點兒,不能往出說。」翠兒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要不這樣,等你的身子好了以後,小虎也大些了,咱們就走出這大山去,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住下,以後大妞和小虎,就都是我親生的,你從沒見過楊將軍,也從沒有當過兵,怎麼樣?」
「翠兒……」連青山看著翠兒,有些猶豫的並沒有立刻答應。
「怎麼,你還有什麼事兒不能說不成?」翠兒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連青山對自己說的話有意見,瞟了他一眼以後,嘟著嘴說道。
「翠兒……將軍夫人臨終之前,曾經托付我,想要讓大妞和小虎回到京城,認祖歸宗。」連青山說到這,聲音減低。
「認祖歸宗?」翠兒聽到這,忍不住細細的咀嚼著這幾個字兒,認祖歸宗說的輕巧,但這孩子是楊將軍被人陷害以後生出來的,而那楊夫人,又是遠奔千里到的邊關,如何能把兩個孩子平安的送到京城就已經是極大的難題了,更何況要讓兩個孩子認祖歸宗?
「那楊將軍,出身在什麼樣的人家?」翠兒不知道這是什麼朝代,又沒有原主的記憶,便將失憶裝個徹底,細細的跟連青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問了個清楚。
原來,連青山當年被征去當兵,就是去的邊關,邊關苦寒,胡人又多,年少不經事兒的連青山,剛被征去沒多久,就被推上了戰場。那滔天的風雪中,一個個殺紅了眼的戰場上,年少的連青山那樣體弱又沒有經驗的新兵,自然是被屠戮的重點對象。
「就在那刀要砍在我臉上的時候,將軍出現了……」連青山回憶著那驚險的一幕,「將軍那時還只是個伍長,一把長刀舞得虎虎生風,一下子就把砍我的人給撂倒了,我才逃過一劫。」
「小傢伙兒,打起精神來,你爹娘還等著你回家呢!將軍當時這麼跟我說的,我一想到爹娘,原本被嚇破的膽子,似乎又回來了些,便跟在將軍身邊,他殺敵我斷後……」回憶起那段沙場上的歲月,連青山眼含熱淚。
「之後我們大勝,因為殺敵眾多,將軍升了官,便把我帶在了身邊,之後教我用刀,用弓箭,用飛鏢……讓我在戰場上,有了能夠活命的本事。」連青山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將軍對我的恩德,如同再造父母,如果沒有將軍,我這條命早就扔在沙場了,連墳都沒有半個。許是現在,屍首上蓋著的灰土,都能長出草來了。」
「青山……」翠兒知道連青山當過兵,卻不知道他曾經經歷過那樣殘忍的歲月,翠兒忍不住將頭靠在連青山的肩膀上,用手緊緊的環住他,彷彿這樣能夠給他帶來些安慰一般。
「後來,將軍夫人不遠萬里的找到了將軍,跟將軍在邊城買了所小房子住了下來,邊關的戰事慢慢的平息,將軍擔心夫人的安全,便把我分給了夫人做侍衛,正是因為這樣,在將軍被人陷害戰死沙場的時候,我才能帶著夫人和小姐,從重重圍殺中逃了出來。」
「你之前那個老婆,是不是就是將軍夫人?」翠兒聽到這,已經能把整個故事串聯起來了。連青山受了將軍的恩德,在將軍戰死沙場的時候,保了他的妻兒逃走,回到了熟悉的大山之中。
「嗯……當初我逃了許久卻沒有地方可以藏身,便想著以我妻兒的名義,把他們帶回來。」連青山點點頭算是應了,然後又急匆匆的說道,「雖然夫人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我卻從來沒有對她有過非份之想,我一直都是把她當嫂子一樣尊敬的。」
翠兒聽到這,這才如釋重負的點點頭,「小虎,是將軍的遺腹子麼?所以嫂子才要讓你把他送回去?」
「是……」連青山點頭,然後一臉驚訝的看著翠兒,「這事兒我沒說,你竟然都猜到了?」
「你說你沒動嫂子,她的肚子怎麼會平白無故的鼓起來,只能是將軍的孩子了嘛。我還知道,你從村子裡頭搬出來,在這山坡上住,是怕萬一有人找上來,傷了村裡頭的人。」翠兒白了他一眼,連青山這憨厚又樸實的性格,實在是讓翠兒愛不得恨不得的。不過看著連青山佩服的眼神,翠兒還是忍不住微微得意起來。
「青山,將軍的恩德,咱們都銘記在心,但……送大妞和小虎認祖歸宗的事情,還要看看情況再說。」翠兒想了半天,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看著連青山急急的想要反駁,伸手對他示意稍安勿躁,便又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想要讓大妞和小虎認祖歸宗,想要償還將軍對你的恩情,想要完成嫂子的遺願,但這些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楊將軍的家裡頭,現在還有人,這些人會真心的接納大妞和小虎,疼愛他們,把他們視為親人。如果把兩個孩子送回去,竟是羊入虎口,或者是讓兩個孩子從此擔驚受怕,顛沛流離,倒不如讓他們留在家裡頭,做咱們倆的孩子,至少能衣食無憂,快活的過日子,青山,我說的對麼?」
「這……」連青山聽著翠兒說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又覺得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並不是這麼說的。
「青山,如果你現在沒有想好,可以不用急慢慢的想。就算咱們要送他倆回去認祖歸宗,也不是現在,你現在的身子不能長途跋涉,而且兩個孩子還小,從這到京城不知道要多少路程,兩個孩子的身體也受不了啊。」
翠兒見連青山有些意動,便越發細細的勸著,「咱們先把身體養好了,再多賺些銀錢,雇一輛馬車,體體面面的帶著孩子往京城走,到時候再在京城住下來,細細的打聽楊家的情況,要是楊家還有人在,自然是好,咱們看看他們是不是真心的接納兩個孩子,再決定把他們送回去也不遲。」
「翠兒,你說的沒錯!」連青山靜默了半晌,終於點了點頭,「我之前想得太簡單了,若是貿貿然的去了京城,搞不好會被歹人利用,再傷了兩個孩子的性命,就遭了。」
說到這,連青山緊緊的握住了翠兒的手,「翠兒,還好有你在,要是沒有你,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剩下這兩個孩子,指不定會是什麼樣子了呢。」
「青山,不准說死字!」翠兒聽到連青山說這話,當即摀住他的嘴不讓說,「咱們都會長命百歲的,大妞和小虎會順利的長大,咱們倆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到時候跟大妞和小虎叫姐姐哥哥,然後一起長大,娶妻、嫁人……一切都會好好的。」
翠兒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她是真心實意的在描繪著自己和連青山的未來,這一家子的未來。
「翠兒……」連青山只覺得心裡頭被翠兒描繪的圖畫填的滿滿的,有不離不棄的孩子,有繞膝的兒孫,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實在是沒有比這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翠兒,天晚了,咱們歇息吧。」連青山將翠兒緊緊的摟在懷裡,吹熄了油燈,黑不隆冬的夜裡,兩個人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就算什麼都沒做,兩顆心卻挨得那麼近。
連青山的意識漸漸的模糊了,在他將睡未睡的時候,一個念頭忽然湧進了他的腦子裡,翠兒既然不是他買來的那個人,那自己就欠了她一個婚禮呢……等自己的腿好了,一定要給翠兒補辦一個婚事,還有,那晚了許久的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