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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好不容易從連青山手裡頭掙脫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紅得能夠滴出血來了,她手腳都在微微的抖著,忙亂的走到廚房準備做飯,才發現自己昨天炒出來的茶,還被扔在大鍋裡頭,沒動彈。
「呀!」翠兒低呼一聲,忙將那笸籮拿了起來,看著淡黃色的笸籮邊上,有著微微的黑痕,便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無意識之下將茶葉扔進鍋裡頭的事情。
翠兒伸出手來扒拉了一下那些茶葉,看著底下的茶沒有被燒焦,這才放下心來,摸著那乾爽爽顯然已經是脫水完成的茶葉,翠兒眼前一亮,這不正是把烘焙的那一步給做好了麼!
「青山,我昨天把茶炒出來了,咱們吃完了早飯,泡點來喝喝呀?」翠兒將這一小笸籮的茶葉放到炕上給連青山看,自己轉頭去做早飯了。
「好,碗架櫃底下應該有茶壺的。」連青山答了句,一邊說話還一邊編著柳條筐。
吃罷了早飯,翠兒將炒好的茶葉舀了些進茶壺裡,沖泡了起來,不過片刻的功夫,屋子裡頭就飄滿了濃濃的茶香,那微苦卻又帶著異樣芳香的氣味兒,讓翠兒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
「翠兒,這茶真香啊!」連青山用小碗抿了一口茶,只覺得齒頰留香,就算是他這個不怎麼懂茶的,也覺得這茶極好。
「嗯,炒制的似乎還行。」翠兒先是嗅了嗅茶香,然後才微微的嘗了一口,輕輕的點了點頭,雖然自己昨天不注意,差點兒把這茶給燒糊了,這味道似乎還算不錯。
「咱們以後,有空兒就去採點茶葉回來炒,這茶這麼香,就算是賣不出去,自家拿來待客也挺好。」翠兒眼睛亮亮的說道。
「嗯,都聽你的!」看著翠兒眼睛亮亮充滿期待的樣子,連青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更何況是這麼小小的要求呢?
「對了,我看咱們家的柳條剩的不多了,要不要我去採些回來曬著,省得到時候沒有了。」翠兒看著連青山身旁一大束柳條,忽然想起來這柳條在雜物間裡頭,似乎就剩下了兩捆的樣子。
「是該採了,這柳條用春天的最好,又嫩又韌,咱們待會兒就去吧。」連青山想了想,如是說道。
「我去就行了,你別去了,你昨個腿還癢癢呢,這時候正經得好好歇著,等肉長好了再動彈,你就告訴我怎麼弄就行了。」翠兒看著連青山要起來,頓時急了,把連青山壓在炕上不許他起來,急吼吼的說道。
「翠兒……」連青山看著翠兒急得臉都紅了,對著翠兒溫柔一笑,「翠兒別擔心,我的腿自己知道,沒事兒的。」
「那也不行……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你累著呀!」翠兒看著連青山的笑容,只覺得好像看到了陽光破開雲層一般,金燦燦的讓人眼花,她吸了吸鼻子,對著連青山半是撒嬌的說道。
「翠兒,沒事的。」連青山撐起枴杖,在翠兒跟前走了一圈,「看,我不是走得好好的,折柳樹枝兒的地方不遠,路又好走,你就放心吧!況且要是我不去,你哪裡知道什麼樣的柳條適合編筐呢,你說是不?」
「那……好吧!」在連青山循循的勸說之下,翠兒悶了一會兒才答應了,她歎了口氣,對著連青山補充道,「我跟你說,待會兒的柳條都是我來背,你一點兒都不許動!」
「好好好……都聽你的!」連青山看著翠兒小臉紅紅的,認真的不得了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應承了。
將大妞和小虎放在家裡,把院門鎖好了以後,翠兒便和連青山一起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幾乎從來沒有單獨相處過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股溫馨甜蜜的氛圍,不知不覺的就將兩人纏繞起來。
「青山……我有件事兒要對你說……」翠兒看著漂浮在山間的白雲,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她急急的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連青山的面前。
「翠兒,你有什麼話?」連青山看著翠兒的臉上表情十分的緊張,伸出手來,輕輕的將她鬢髮上不小心沾到的樹葉摘掉,對著翠兒輕輕的說道。
「我……我……」翠兒看著連青山眼中那不容錯辨的真情,只覺得心裡頭脹得滿滿的,恨不能立刻就把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兒說出來。
「我……我不是崔娘……」翠兒憋了好半晌,才冒出這麼一句話來。這話一說出口,翠兒便後悔了。
如果青山知道了自己並不是他買來的妻子,還會對自己這麼好麼?如果那個叫崔娘的人又找上門來,自己要怎麼辦?想到這,翠兒緊緊的摀住自己的嘴,再也不肯說話。
「你不是什麼?翠娘?」連青山聽到翠兒的話,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溫柔的伸出手來,在翠兒的額頭上摸了摸,自言自語的說道,「還好,腦門不燙……要是生病了可不得了……」
「青山……」看著連青山一本正經的摸著自己的腦門,翠兒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該哭連青山分不清主次呢,還是該笑他對自己的身體關心的很。
「走吧,咱們去折柳條!」翠兒深吸了口氣,對著連青山擺了擺手,轉身便往剛才的方向繼續走過去了,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彷彿將剛才的事情拋在腦後了一般。
連青山看著翠兒故作輕快的腳步,眼神微微的黯了黯,剛才他是故意岔開了話題的,為的就是不想讓翠兒把實話說出來,生怕翠兒一旦說了實話,就會離自己而去了。
連青山其實早已經知道翠兒不是自己買來的媳婦了,自己買人的那家姓崔,並不姓葉,而且,那崔姓女子家裡頭,為了四兩銀子就能把閨女賣給自己當填房,肯定不是富裕的人家,絕對不會花至少一兩銀子給翠兒做那身粉紅色的衣裳,也絕對養不出翠兒這樣知書達理,又能寫會算的女兒的。
想到這,連青山的臉色暗淡了不少,翠兒要對自己道出實情,是不是代表她想離開了呢?
翠兒走在前頭,忽然發現連青山並沒有跟上來,轉過頭去才看到,連青山正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黑沉沉的嚇人。
「青山,你怎麼了?臉色不好呢,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翠兒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連青山的跟前,下意識的檢查他的腿。
「沒事兒……翠兒,咱們走吧。」看著翠兒緊張的不行的樣子,連青山笑著搖了搖頭,翠兒這樣善良美好的女子,不是自己這山野莽夫可以肖想的,如果她想要離開,就放手吧。
連青山在心中勸著自己,卻不想再提起剛才的話頭,生怕翠兒沿著話頭說下去,馬上就會離開了,他伸出手來,將翠兒嫩白的小手放在掌心,然後牢牢的握住,如果……如果下一次翠兒提起了身世,還決定要走,自己就會放手。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到了一片柳樹林子邊上,連青山拉著翠兒走到柳樹邊上,壓住心中那悵然若失的感覺,一邊兒給翠兒講著什麼樣的柳條適合編筐,一邊演示著怎麼折柳條。
時間緩緩的流逝,連青山的聲線低沉緩慢,帶著絲絲情意,不知不覺間,連青山的溫柔彷彿是一根根細細的絲,慢慢的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柔軟溫暖的大網,將翠兒的心牢牢的網住,再也不願挪動一步。
折了兩捆柳條,連青山二話不說的就將那稍大的一捆拎在手裡,翠兒慌得要上前搶過來,卻被連青山攔住了,「翠兒,你看,我用手拎著,手擔在枴杖上頭,腿吃不著勁兒的,你放心,我知道好好的照顧自己。」
「嗯……」翠兒聞言點了點頭,心中有些黯然,連青山的腿越來越好了,不再那麼需要自己的照顧了,如果……自己說出了真相,他會不會就此與自己分道揚鑣,再也不相見了呢?
連青山看著翠兒悶頭發呆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發緊,翠兒神不守舍的樣子,許是想要離開了吧,自己這半殘的人已經拖累了她那麼久那麼久,是不是,應該放手讓她離開了呢?
兩人一路無話,各背著一捆柳條回到了家,兩人的神色都有些悶悶的。
到了家裡頭以後,翠兒將連青山送回屋裡,便急急的躲了出去,生怕自己一時衝動的就將身份給說了出來,而連青山臉上也沒有笑容,把柳條捆子擺在炕沿上,將柳條扒皮抽芯兒,心裡頭卻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吃完了飯,翠兒和連青山兩個相對無言,手上卻不閒著,將那一大捆的柳條都給拾掇乾淨了,翠兒便把這一大捆柳條拿出去晾著。
晾好了柳條,翠兒猛地發現自己昨天摘的茶青,還有小小的一笸籮忘記炒了,看著那茶青已經微微的變了顏色,顯然是已經發酵了,便猶豫著要不要把這茶青給炒了。
「還是炒了吧,這麼多嫩芽呢,扔了太浪費了!」翠兒歎了口氣說道,當下便忍不住心急火燎的燒火,將茶青扔到了鐵鍋中,用力的翻炒起來。
炒好了茶,翠兒連嘗嘗味道的心思都沒有了,將炒好的茶葉攤在笸籮裡晾涼,便轉身進了屋子。
「青山,咱們這筐編了有二十個了吧,明天我挑著去鎮上賣了吧。」翠兒如是說道,雖然離去鎮上交貨的日子,還有十來天。
「好!」連青山點點頭,望向翠兒的眼神中,蘊含著濃烈的愛意,卻覺得有股苦澀的滋味,盤桓在心頭,翠兒,這是準備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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