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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此子不走我走! 文 / 隨輕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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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清之正在與同僚熱烈的談論經義,沒有關注到另一個角落裡的事情。正說到**處,忽然感到有人捅了捅他的後背,方清之皺眉轉過頭去,卻發現是自家兒子搗鬼。

    方應物低聲請示道:「是不是該走了?」方清之很詫異:「走?這有點早罷?」

    隨即方清之有所感觸,此地滿堂高士鴻儒,一群群的宰相和未來宰相,自家兒子饒是膽大之人,作為外來者猛然間面對如此多大人物,只怕也會很不自在。這種情況下,他難免要產生坐立不安的感覺。

    自己這當父親的該多多體諒他的自卑感才是啊上一科二甲第七、如今身為翰林院一份子的方清之挺了挺胸膛,很是善解人意的對兒子說:「也好,為父很理解你的心情,就如了你的意。先與我一同向掌院學士告辭,不然就要失禮了。」

    掌院學士,就是那位與劉健、謝遷組成了第二個圈子核心的「謙齋公」,看外貌也是翰林院裡年紀最老的之一。那邊沒有李東陽,沒有劉棉花,方應物比較放心,便跟隨著父親一同前去告辭。

    方應物可以斷定,此人定然也是大人物,能當翰林院掌院學士的豈能是普通人?豈會是史書上默默無聞的人?

    但方應物就是弄不清此人到底是上輩子史書上的哪一位,方應物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好奇問道:「這位謙齋公姓甚名誰?」方清之簡單答道:「姓徐單諱一個溥。」

    原來就是徐溥啊,方應物恍然大悟。徐溥這個人在歷史上名氣不大,甚至算得上低調,不是特別關註明史的甚至不知道此人。但他日後也將是首輔,接的恰好正是劉棉花的班,他後面才是劉健。

    現今徐溥位居禮部左侍郎兼掌院學士。從官場規矩上來說,這樣的職位已經是詞臣的頂端了,差一步就能進內閣,只需要等待時機即可。

    在第二個圈子這裡,徐溥位居當中,少詹事東宮講官劉健、左庶子東宮講官謝遷、左諭德東宮講官程敏政等人分列左右,再外圍都是一群記不清名字的蝦兵蟹將。

    或許這些外圍人士將來能位列公卿,但和動輒宰輔的人們比起來,只能算蝦兵蟹將了。方應物一時半載也記不住那麼多人名。其實在眼下的翰林院裡,看一個人是熱門翰林還是冷板凳翰林,只消看差遣就看得出來。

    比如劉健、謝遷、程敏政三人,官職是什麼毫不重要,品級也可以無視。重要的是都當著東宮講官,這是為太子講課的差遣,將來就是帝師身份。

    掛上東宮講官四個字、年紀又不是很老的,那就是炙手可熱的未來巨星、從龍之臣。當然,程敏政在歷史上因為唐伯虎而撲街,一輩子「只」混了個尚書,這純屬天災**。比較特例。

    閒話不提,卻說徐溥徐掌院見「年輕俊彥」方清之要告辭,便問道:「天色還早,何以來去匆匆也?」

    方清之很得體的答道:「今夜前來。特為小兒仰慕廟堂諸君子之風,故而破例引他登堂入室,一睹我朝眾君子。眼下小兒夙願已了,豈敢逡巡不去。在此壞了諸公興致?」

    徐溥目光順勢朝方應物看了幾眼,點點頭道:「余有所耳聞。此誠佳兒也。」

    方應物站在父親身後,忽然感到小小的感動,父親大人雖然不善於表達什麼感情,不善於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在自己眼裡也是缺點多多、水平不夠,弄不好還要幫倒忙。但是,他提挈推舉自己的心情,真是實實在在的。

    這種告辭時候,還要點出自己的存在,所圖何來?就是為了在別人心中留個痕跡,天下幾十萬讀書人,誰不想在這兒留痕跡?

    唉,方應物心裡默默地歎口氣,他已經很努力了,不能總是抱怨他水平不夠拖後腿了,就像不能指望每個人都是自己這樣先知先覺的穿越者。

    與這些人物,方應物暫時沒有共同語言,也不去刻意表現什麼,只隨同父親抱拳行禮,然後就要走人。

    但此時冷不丁聽見旁邊有人笑道:「此子不厚道,真不厚道啊,輕輕隻言片語,便將王守溪氣走了,與乃父之風大有不同。」所謂王守溪,就是被方應物氣走的王鏊。

    方應物抬眼瞅去,卻見開口的人是謝遷——也是方才楊廷和指點過的。此名人與父親歲數差不多,顴骨微高,額頭寬廣,眼睛小而有神,望之甚是精明。

    對於謝遷這個本省同鄉,方應物不會有什麼好感,還是起源於成化十四年。這年父親下了天牢,他在京師奔走呼號,那段時間是這輩子最鬱悶壓抑無助的時候。

    期間他也曾找過兩個同省高官求助,一個是禮部尚書鄒干,另一個就是詞臣中炙手可熱的謝遷。可這兩人都沒有任何回應,方應物的帖子彷彿泥牛入海,即使打著商相公的名義也不行。

    此二人出於種種原因不幫忙可以理解,政治上的事情誰都說不好,方應物也不是認定了他們。但此二人連接見都不肯接見,甚至連個回話都不曾有,這種沒有半點同鄉之義的冷漠叫方應物心裡很不是滋味。

    對這兩人,方應物沒有能力報復,再見到也只能當做沒看見。但是沒想到,謝遷居然主動說話,語氣還多有輕佻挑釁之意,這就讓方應物有點火大。

    他忍不住反駁道:「小子我如何不厚道了?王前輩要我的詩詞,我便好心拿出一首唱和他的作品,這是向他示好和致敬。他若不是存了私心,一心要我出醜,會自取其辱麼?」

    被方應物反駁了一句,謝遷不假思索立刻又回應道:「你要是真厚道,應該一開始就點明這是借鑒唱和之作,而不是故意不提,眼睜睜看著王守溪往坑裡跳。」

    歷史上有句順口溜是「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這裡面的謝公就指的是謝遷,由此可見謝遷之能言善辯口齒伶俐。那還是五十多歲時的謝遷,何況眼下正當三十多歲盛年的謝遷?

    剛才這一句話,便十分誅心了,就差說方應物故意居心不良、挖坑害人,登時令眾人側目。

    方應物簡直怒極,當初是謝遷見死不救,除此之外自己並沒有與他有過什麼糾葛罷?更談不上得罪他。那他今日這般不給情面的貶低自己人品。到底所為何來?

    方應物沒時間多想,隨即再次駁斥道:「不好意思,在下年紀小,思慮多有不周,人情世故也都不懂。不像同鄉謝前輩這般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當時哪能想得到許多?

    在下本意就是為了示好和致敬,最後成了那般狀況也是始料未及,不想見到的。而謝前輩此言,頗有幾分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的風範。」

    方應物這種反諷的強辯風格,是從上輩子網上學來的,拿出來還是挺好用。周圍人便想道。方應物年紀小,就算行有偏差也可以理解,謝遷今天就有些過頭。無緣無故出言刺人,特別還是同鄉後進。未免不合君子之道,太難看了。

    這謝遷論年紀不過三十出頭,論資歷不到六年,但如今已經是正五品左庶子東宮講官。用二十一世紀的話說,就是傳說中的火箭幹部。羨慕他的人有很多。當然願意看他熱鬧的人也有很多

    被方應物反諷幾句,謝遷羞怒之下有些卡了殼,暗暗後悔。他沒有想到方清之的兒子居然與方清之完全不一樣,這倆人哪點像是父子了?

    方應物心裡也疑惑不已,始終沒有搞明白。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謝遷到底有什麼目的?

    趁著對方卡殼的功夫,方應物繼續追問道:「小子我與謝前輩今日乃是首次相見罷?成化十四年時候,我曾經投書於貴府」

    之前方應物和謝遷唯一打交道的機會,就是這次,所以想從這裡當突破口說起。不過周圍人聽到這裡,臉上頓時露出古怪的神色,但方應物只注意謝遷,沒有看周圍人神態。

    「住口!諸公在此,焉有你說話的地方?」有人呵斥道。

    方應物被打斷了,轉頭看去,原來是父親大人。他心裡閃過一絲明悟,這其中因果,父親大人大概是知道的,那就沒必要在這裡囉嗦了,回家問父親便是。

    難道是當年自己搞道德綁架,在翰林院寫詩諷刺別人是縮頭烏龜,力捧父親當翰林五壯士之一,讓同為浙江人的謝遷坐蠟了?

    謝遷臉色也很難看,以至於直接開口趕人道:「方清之,你不是要告辭麼?」方清之扯著方應物,對徐溥點點頭示意後,便就要走。

    「新年嘉會,共聚一堂,意興未盡,談何離別?」忽然又有人笑道。

    眾人看去,說話之人竟然是文淵閣大學士劉吉,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降尊紆貴的從第一個圈子那裡走了過來,而且劉閣老竟然主動開口留人。

    眾人面面相覷,皆不知劉棉花打的什麼主意。但方應物頭皮麻得不能再麻了,以劉棉花的精明,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又聽劉棉花笑呵呵對謝遷道:「老夫想留方家後輩說幾句話!想來謝於喬不會計較罷?」謝遷面容陰沉如水,舉手對周圍人道:「此子不走我走,告辭!」

    知情人一陣無語,這方家小子真是不同尋常,轉眼間又氣跑了一個名人,但好像也不能完全怪他啊。

    方應物無辜的看著眾人,內心近乎絕望了,今天狀況徹底超出了掌控。

    ps:不是我偷懶,這章實在是難寫,牽涉到無數伏線和名人。從昨晚到今早反覆修改仍不滿意,按說應該花個一兩天功夫慢慢雕琢,可惜網文節奏不給我這個時間,只好現在先發出來吧,算是補昨天的。另外穩定兩更難做到,但還可以不穩定多更啊,今天好像不會太忙,看我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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