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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23章梨花終篇2 文 / 瀟湘冬兒

    第423章梨花2

    「是啊,他恨毒了我。」

    納蘭微微一笑,聲音裡竟然還帶著幾分喜氣,不無開心的說:「姑姑你看,他不是無情之人,他對我這個結義兄弟,還是很好的。」

    「公主!」

    雲姑姑終於生氣了,拄著拐棍站起身來,臉色氣的青。

    納蘭輕咳了兩聲,然後無奈的歎息:「姑姑,你都這麼大把年紀了,怎麼火氣還是這麼大?」

    雲姑姑也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她,納蘭仍舊是微笑著,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苦澀。

    「姑姑想要我怎麼樣?以此為籌碼,去向皇上乞討一絲眷顧?姑姑,你當我是什麼,國破了,紅葉就連尊嚴都失了嗎?」

    雲姑姑突然愣住了,大殿上的燭火照她蒼老的面容上,有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滄桑。

    「我並非是為我一人活著,我的背後,還有千千萬萬的皇室宗親。有皇后的尊位,有玄墨的情分,我們懷宋的遺臣才不至於過的太辛苦。」

    雲姑姑皺眉,勉力爭辯道:「可是如果皇上知道真相,也會對你好的,這並沒有什麼不同。」

    「有不同。」納蘭轉過頭來,嘴角掛著一縷柔和的淺笑:「你明白的。」

    香氣裊裊,一絲一縷盤旋而上,夜深了,重重帷幔落了下來,越顯得整個宮殿深寂冷肅。她轉過身去,再不回頭,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

    「他與玄墨是手足之情,也只是手足之情而已,一旦兄弟變作妻子,情分便不了。」

    朱漆鎏金殿門吱呀一聲徐徐而開,大殿深處空無一人,納蘭背脊挺拔,望著明黃一片的輝煌宮廷,衣袖的手指一根根的扣緊,又一根根的張開,依稀,似乎放下了什麼,又似乎承認了什麼。

    告訴他又能如何?他不會愛你,只是虧欠你罷了。

    心底間,她對自己低聲說道。原來,承認這一切不過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她是何等蕙質蘭心的女子,一心竅,玲瓏剔透,一生都朝堂上博弈推演,玩弄人心。她知曉每一個為自己贏取大利益的方式和技巧,之所以不說,之所以隱瞞,只是因為清楚的知道,即便是將一切大白於天下,也無法贏得他此生的回眸和眷顧。

    與其得到一分感激兩分愧疚,卻仍舊要動情動心的與這整個後宮源源不絕的女子爭搶暗鬥,莫不如放他、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她早就明白,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法勉強的,人心便是這天地間強大的枷鎖,正如玄墨對她,也正如她對燕洵,都是一樣,一旦被困其,便無法超脫。

    「公主!想要保住我大宋遺臣,重要的就是誕下皇子,五年了,已經五年了!」

    宮門緩緩關上,再也聽不到雲姑姑激憤的聲音,媛帶著下人們也退了下去,殿上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步履平靜的走到小几旁,手扶著金漆雕花柱子緩緩坐下,她很安靜的為自己倒水,湯水流出,都是黑色的湯藥,她也不嫌苦,就那麼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湯藥還散著熱氣,盤旋著一圈圈向上,杯壁的蘭刻花紋摩挲著指腹,有溫潤的觸感。就像是大婚之夜,她的手指輕觸到他的肌膚,傷寒纍纍,冰冷森然。

    「只有平起平坐肝膽相照的兄弟,沒有坐擁三千心有他屬的夫君,我是懷宋的長公主,我是納蘭紅葉。」

    寂靜,有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她睜大雙眼,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眼淚蜿蜒著滾過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沿著下巴的弧線落手腕上,冰涼的,僅有兩滴。

    就這般枯坐,整整一夜。

    第二日,大燕皇后的乳母病逝,燕洵親自下旨,冊封雲姑姑為從二品康祿夫人,享正三品朝廷命官靈儀。雲姑姑一生未嫁,沒有夫家,就賞了她的母族,享哀榮,金銀錦緞,榮澤後人。

    雲姑姑出殯的那天,納蘭站真煌城西城樓的角樓上,穿著一身墨色鸞服,頭戴紫金后冠,靜靜的望著那長龍般的送親隊伍就這樣緩緩的出了真煌城,一路向南而去。

    人死還鄉,落葉歸根,五年前,雲姑姑跟隨納蘭萬里迢迢離鄉背井,來到這片飄雪的土地。如今,她的公主已經長大,再不是曾經那個會躲她懷裡痛哭的孩童,她也終於放下一切,撒手而去。

    那天傍晚,天空又下起了雪,侍女為她披上厚重的長裘,可是她卻仍舊覺得冷。她的面色青白,身形消瘦,獨自一人站高樓上,像是一尊冰封的石像。

    父皇走了,紅煜走了,玄墨走了,雲姑姑也走了。

    終於,這天地間所有愛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家鄉的萬里之外,也許終她一生,也再也看不到故鄉的艷陽醇暖,嗅不到海濱的微鹹波濤。

    淚意上湧,可是眼睛卻是乾的,她的心口突然那樣痛,喉間腥鹹,似乎有液體溢出嘴角,她卻一直那麼無知無覺的迎風站著,直到白色的大裘前襟變得殷紅一片,直到媛的驚呼聲穿透耳鼓,直到極遠處的天空飛過黑色的烏鴉,她才軟軟的倒下。大雪蒼茫,天地昏黃倒轉,她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雲姑姑年輕的臉,溫柔的望著她,輕喚著她的乳名。

    雲姑姑死後,納蘭就如同一朵枯萎的合,一天天的衰敗下去。

    天氣越來越冷,寒風肆虐的捲過大地,太醫院的大夫們每日往返十幾次,各種名貴的藥材流水般送進東南殿,可是都不見有什麼起色。

    這天午,大雪終於停了,外面的陽光很好,媛叫一些小丫鬟院子裡打雪仗,抬了納蘭到廊下坐著,她穿著厚厚的白貂披風,坐軟榻上,那些歡快的聲音傳遍了東南殿,連帶著讓人的心境也稍稍開闊了起來。

    突然,一個輕微的聲音傳到耳朵裡,納蘭微微側目,只見偏殿裡的王太醫和陸太醫正低頭商量著什麼,似乎沒看到她,聲音稍微有些大。

    王太醫是懷宋的老臣,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只見他眉頭緊鎖,因為隔得遠,說話也不完全聽得清,只聽到幾個模糊的詞,什麼耗心血、心思太重、氣血盈虧、內外兩虛、已然油燈枯、藥石無力回天……

    「兩位大人說什麼呢?」

    一聲輕斥突然響起,兩位太醫抬頭一看,卻是媛站門口滿臉焦急的怒視著他們,而納蘭則坐一旁,面色安然,看那樣子,似乎已經聽了很久了。

    兩人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地上,忙不迭的賠罪。

    納蘭卻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轉過頭去,靜靜的看著院子裡的丫鬟們打雪仗。無喜無悲,好似剛才的話通通不曾過耳。

    吃晚飯的時候,媛笑著陪她說話,見她心情還不錯,就小心的安慰她,說不必意那兩個太醫的話,連帶著還將兩人數落了一通,說他們年老昏聵,不值一信。

    納蘭淡笑著聽了,喝了藥之後早早的睡了。

    第二日,東南殿就來了一批的太醫,納蘭也沒有反對,她每日聽從太醫們的話,靜心調養,病雖然沒什麼起色,但是卻也沒有惡化。大夫們都很開心,說只要過了這個冬天,她的病就會有轉機了。

    東南殿的下人聽了十分高興,正好趕上就快過宮燈節了,媛帶著女官內侍們將東南殿佈置一,紅紅話。

    然而沒過幾天,天氣卻突然變得極冷,寒風呼嘯,滴水成冰,納蘭的病登時就惡化了。

    這天午,窗外大雪呼嘯,納蘭靠榻上,聽著外面的聲音,微微有些出神,靜靜說道:「今年的宮燈節,怕是不能辦了。」

    她的聲音十分沙啞,帶著掩飾不住的頹敗之氣。媛終日滿面憂色,卻又不敢讓她看出來,見她說話,連忙笑著答道:「這麼大的風,什麼燈籠往出一掛立馬就被吹走了,應該是不能辦了。」

    納蘭點了點頭,媛繼續說道:「娘娘還是先睡一會,剛吃了藥,嘴裡苦嗎?要不要喝點糖水?」

    納蘭搖頭,媛正要繼續說話,忽聽外面三聲鞭響,清脆悅耳,頓時面色一喜,立馬站起身來,連聲說道:「娘娘,是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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