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天下取捨4
「諸葛玥，你敢不敢要？」
「我做不到。」
諸葛玥看著面前的男人，目光堅韌，語調沉靜的沉聲說道。
諸葛穆青滿頭花白，鶴雞皮，只是短短的幾年，就已經耗費了這個老人的所有青春，他如同一潭死寂的水，再也沒有半點生機，只是帶著後的瘋狂，雙目血紅的盯著他的兒子。
「趙徹已經兵敗，趙颺也堅持不了多久，現整個大夏境內，只有你一人能扭轉局面。只要我諸葛家現離棄趙颺，他定然兵敗崩潰，到時候你振臂一呼，天下雲集響應，到時候你就是大夏第一人，十年之後，我諸葛氏就能擊潰燕北，登上鼎之尊！」
諸葛穆青雙眼通紅，如同一隻狂的野獸，直直的盯著他的兒子，雙手抓住諸葛玥的肩膀，大聲叫道：「玥兒，大夏的前程和命數，我諸葛氏的未來，全你的一念之間！」
諸葛玥靜靜的看著他的父親，久久的沒有說話。
父親老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高瞻遠矚虎視風行的家族領袖了，他變得虛榮，變得愚蠢，變得瘋狂。
這一生，他似乎從未與父親如何親近。從極小的時候起，他就失去了母親，年幼的日子裡，他獨自一人行走偌大的諸葛大宅裡，安靜的好像樹的影子。直到他漸漸長大，漸漸依靠自己的努力同輩兄弟出類拔萃，才讓這個擁有太多女人太多兒子的父親多看幾眼。
可是後來，他跌倒了，受傷了，死一生的活下來，家族卻毫不容情的將他遺棄了。
直到他再次掌權，為家族從帶來榮耀，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他的兄長，欲至他於死地。這就是他的家族，他的親人。
然而，他卻還是無法徹底的怨恨他們。
正如魏舒燁所說，即便有多麼的厭惡和排斥，他們終究是門閥子弟，自小享受著門閥帶來的一切榮耀，同樣的，他們也需要背負門閥的責任。
他終究是他的父親，是生養他，教導他，為他的成績開心過，為他的進步高興過的父親。管他曾經絕情狠辣，卻仍舊給了他安寧富裕的童年，他還小的無法保護自己的時候，他站身前，保護著他，保護著整個家族。
「父親，我做不到。」
諸葛玥退後一步，對他的父親低下頭，深深的施了一禮。
「人的手只有這麼大，握不住所有的東西。」
燭火辟啪作響，火光照他的臉上，有著淡金色的輝光，他平靜的望著老父，靜靜的說：「感激父親的養育之恩，但是這件事，我做不到。」
「大夏沒了我，還有其他將領，父親沒了我，還有其他兒子，而星兒若是沒了我，就沒有了希望。」
他再次彎腰，對著生他養他放棄他殺害他的父親，目光沉靜，面色平和。
「父親，您保重。」
諸葛玥轉身而去，燭火照他的背影上，顯得那般挺拔和堅韌。諸葛穆青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兒子，目光有若死灰，嘴唇半張著，雙手仍舊保持著抓他肩膀的姿勢。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也許從今天開始，他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兒子了。
失去這個被他看好，被他寄予厚望，卻一再辜負他的期待，被他鞭打，被他拋棄，被他逐出家門，被他派人暗殺的兒子了。
歲月的年輪這對父子之間流淌而過，風從帳外吹來，揚起他花白的頭，吹過他佝僂的背脊，他突然間就那麼老去了，只能徒勞的伸著手，卻拉不回那無情逝去的光陰。
諸葛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他知道，當他轉過身之後，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出了這扇門，一切都將陷入血肉白骨與烈火之，骨肉離散，摯愛分離，家破人亡，霸業傾覆，但是他還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他要讓這個天下蒼生所有的鮮血來告訴她，他乎的，究竟是什麼？
不是王圖霸業，不是名留青史，不是登上那絕頂之巔孤家寡人的俯視蒼生。
他要的，只是她活著，他看得到的地方，好好的活著。
因為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所以一再的告訴自己要強大起來，可是如果想要守護的東西都不了，那麼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他這一生，絕不做令自己後悔之事。
大帳的簾子被撩開，他的腳踏被月光籠罩的軍營裡，冷風吹臉上，讓他突然間有著前所未有的清醒。
天下可以丟棄了再奪，軍隊可以潰散了重組，而人死，卻無法復生。
趙徹臨行前的話再一次迴盪耳邊：
「認清你自己真正想要的，為自己活一次。」
他的朋友，被兄弟出賣之後，腹背受敵，一路潰敗，卻仍舊這樣的狀況下萬里迢迢的來見他這一面，為的，只是說這樣一句無關大局的話。
營外的軍隊已經集結完畢，所有人都已整裝待，諸葛玥深吸一口氣，大步上前，翻身躍上馬背。
「出！」
草飛揚，馬蹄聲聲，向著遙遠的古老卞唐，迅速而去。
萬里江山、赫赫皇權，一切眼前。
他不是不敢，而是不願。
北地後的關卡，即便已是五月，這裡仍舊被茫茫大雪所覆蓋，淒厲的北風一忽一忽的刮著，吹人的臉上，好似冷冽的刀子。
「走。」
趙徹對著魏舒燁微微一笑，即便是這樣的窘境之，仍舊充滿了自信的光輝。
魏舒燁形容消瘦，他抬頭看著仍舊信心滿滿的趙徹，不由得一陣疑惑。
燕洵瘋的來劫掠糧草，以人海戰術瘋狂的消耗兵力。趙颺因為抗擊燕北一戰上沒有太大的兵力消耗，反而這個時候被豬油蒙了心的來攻擊趙徹的後軍，並阻斷諸葛玥的糧道，致使趙徹陷入危局，兵力大損，丟掉了部十三個行省。
等到他們籌集了兵力準備反撲的時候，已經陷入四面楚歌之境，再也無力回天。
那一天，趙徹站殘垣廢墟上沉默許久，戰的皇子將軍頹然的放下了戰刀，回過頭對他說：「我們輸了。」
那一天，所有跟隨他身後的將領都哭了，就連他，這個向來高高上的門閥少主，也流下了憤恨的淚水。
不是沒有勝利的機會，不是沒有光復的實力，他們一路拚殺，一片頹廢低迷的國土上轉戰，他們擁有隨時隨地慷慨赴死的決心和勇氣。
可是，他們還是敗了。
不是敗對敵的戰場上，而是敗同室朝戈的暗算裡。
他們遭遇了史上強大的敵人，卻也同樣面對著年來衰落的祖國。
年輕的皇子仰起頭來，戰馬不安的刨著蹄子，北地的關口一片銀白，天地都被大雪覆蓋，出了此關，就再也不是大夏的土地，就此風沙滾滾，關外茫茫，再也沒有大夏的旗幟。
他望著天空，靜靜的說道：「趙氏不會亡，只要有太陽升起的地方，就有趙氏的子孫。」
他策馬揚鞭，千軍萬馬跟隨側，關山萬里，大雪如銀。
趙徹雙拳如鐵，眼神若刀，唇形微動，無聲但卻堅定的說：我還會回來的——
「大人！」
賀蕭突然大吼一聲，雙目通紅的說道：「屬下不同意。」
「賀統領，這是命令。」
唐京雄關上，楚喬一身鎧甲，看著這個自己為信任的部下，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
「大人，你去護送唐皇出城，讓屬下留下來。」
喊殺聲就腳下，雷鳴般的馬蹄聲轟隆，靖安王妃率領的部下兵力十倍於他們，成千上萬的騎兵狂衝而來，一次次的向唐京城起衝鋒。如同山洪海嘯，讓人無法阻擋。
楚喬寒聲說道：「你做得到嗎？」
賀蕭眉頭一皺，頓時朗聲說道：「屬下誓死……」
「即便是你死了，你也辦不到。」
楚喬突然凌厲的說道，賀蕭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正想要說話，卻聽楚喬說道：「如今唐京四面被困，外圍還有燕洵的幾十萬大軍第二層封鎖，卞唐的軍隊已經被打怕了，沒有人會援助我們。全國只有我這一支討伐軍隊，敵軍的所有目光必定都我的身上，只要我還這城樓上，他們就不敢分兵追擊，而一旦我離去，他們就會放棄攻打唐京，全力追後面。到時候，我們沒有城池可守，前有燕北軍，後有靖安軍，將會死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