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穆合少主
剛一拉開簾子，溫暖的蘭香頓時撲面而來。燕洵並沒有抬頭，似乎正寫什麼東西，聲音平靜的說道：「趙嵩走了？」
楚喬看著燕洵，逕直坐火盆旁烤手：「你倒是聰明。」
燕洵長吁一口氣，將剛寫好的書放書案上，撂下筆，說道：「他從小就玩不來這樣的節目，走了也不奇怪。」
聽著燕洵風輕雲淡的用節目二字，不知為何，楚喬頓時心下一寒，她抬起頭來，沉聲問道：「他玩不來，那你呢？」
燕洵皺眉：「你問的是以前還是現？」
「都有。」
「阿楚，」燕洵走上前來，蹲楚喬的身邊，說道：「你知道我父親當年敗什麼地方嗎？」
楚喬仰著臉，卻並沒有說話。燕洵淡淡一笑，笑容苦澀，卻又含著淡淡的血腥之氣。
「他敗就敗太過心軟，敗太重情義，他曾經有機會廢了夏德帝自己登基為王，帶著燕氏一脈回歸趙氏族譜，但是他沒有。他後來也本有機會殺了前來征討的大將軍蒙闐，但是他也沒有。於是他後就被趙正德抄了家，被蒙闐砍了頭。早進入聖金宮的那一天起，我就誓，這一生決不能像他那樣。」
年輕的燕世子站起身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漆黑如同深邃的滄海，舉步向外走去。
手掀開簾子，男子停住了身子，沉聲開口道：「如果無法接受，今晚就留帳篷裡，不要出來看了。」*****
今日第二，冬兒休息一下，晚上繼續。
月圓星稀，圍獵的主場那邊，不斷傳來歌舞絲竹之聲。
大夏尚武，民風彪悍，為了紀念先祖的遊牧精神，不忘宗族之本。大夏皇朝每年春秋兩次的田獵都是必不可少的。
現還是初春，紅川這個地方，每年不到五月份，雪是不會停的，夏天極短，冬季極長。不遠的林子裡不斷有稀稀疏疏的人聲，楚喬知道，那是士兵們尋找貓冬的老虎狗熊，好為明天的圍獵排除危險。
她穿了一身雪白的貂翎小襖，外披雪青大裘，一雙小靴子也是白色的，越顯得眼珠漆黑，色如墨。認真的算起來，荊月兒這張小臉也算是一個小美人，還沒長成，就渾身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靈秀和嬌俏。
帳篷裡燃著火盆，暖意融融，可是不知為何，她卻感覺有些悶熱，一個人走到營地的西北一角，聽著遠處不斷傳來的絲竹聲樂，一顆心，卻漸漸的煩躁了起來，有些牴觸的情緒，一點一點的心頭拱起，她抬起頭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將所有的一切都嚥下去，努力的平息，不再去思考。
夜空漆黑，突然噗拉一聲，一隻白色的鴿子落雪地上，遠遠的看著楚喬，歪著頭，漸漸一步步的靠過來。
這是一隻野生的鴿子，不是家養的信鴿，還有些怕人。它想必是見這個人坐這裡那麼久卻一動不動有些好奇，想要靠過來瞧瞧。楚喬抬起頭來，注意到小鳥，微微一笑，探手進衣袋裡掏出一把隨身帶著的餵馬的麥子，就灑地上。
大雪茫茫，覓食困難，鴿子見了頓時開心的尖鳴一聲，撲啦啦的飛起身來，就向著楚喬的方向飛來。
然而，就這時，兩隻利箭卻陡然從遠處同時激射而來，雙雙狠狠的插鴿子的胸腹之內，刷的一聲，鮮血噴灑，遍地紅梅。
轟鳴的馬蹄聲頓時響起，兩匹快馬一馬當先的遙遙領先於身後的眾人，一紅一黑，彪悍搶眼。紅馬上的男子二十五歲，張揚跋扈，看見雪地上坐著的少年，連問也不問，不由分說的彎弓搭箭，嗖的一聲就向著楚喬的心口激射而來！
刷的一聲悶響登時響起，楚喬霎時間好似暴起的獵豹，單手撐地，迴旋起身，動作迅猛絕倫，行雲流水，右手回身抄過，一把將箭矢牢牢的抓手掌之。大風吹來，少女的長裘空氣張揚招展，好似振翅欲飛的白鷹，目光凌厲如冰雪，冷冷的向著來人望去。
「誰家的下人，為何深夜獵場遊蕩？」
陰冷的聲音從紅馬上男子的口冷冷的傳出，男人無故傷人先，此刻卻沒有半點悔過之意。一身極北淵雪寒貂裘，雍容之下，卻隱隱散出說不出的寒冷和陰森。
「彭」的一聲，黑馬上的男子跳下馬來，同樣是二十五歲的年紀，眼如銅鈴，面色黝黑，幾步跑到鴿子身前，探手舉了起來：「穆合西風，這怎麼算？」
紅馬上的男子冷冷看了楚喬一眼，隨即轉頭對那男人說道：「扎魯，我的箭射咽喉，自然是我贏了。」
男人眉頭一皺，怒道：「你怎麼知道你的箭射咽喉，咱們又沒用刻名箭。」
「我自己的手射出去的箭我自然知道。」
「哼，不行。」扎魯說道：「重比過。」
穆合西風眉梢一挑：「你想怎麼比？」
「那，就她。」扎魯隨手指著楚喬說道：「這不是一個現成的奴隸嗎？就射她。」
楚喬眉頭緩緩的皺了起來，斜著眼睛看向扎魯。扎魯卻絲毫沒有察覺，轉身爬上了馬背，見她看來，催促說道：「你快跑，跑的遠一點。」
楚喬上下打量了兩人幾眼，眉心緊鎖，然後對著穆合西風沉聲說道：「我不是奴隸。」
穆合西風聞言眉梢一挑，似乎頗感興趣，揚眉說道：「那又怎麼樣？」
是啊，那又怎麼樣？即便你不是奴隸，這些貴族們也可以興致來了的時候隨意的將你斬殺，毫無任何理由可講。
楚喬不再說話，轉身就向燕洵營帳的方向走去，嗖的一聲銳響突然響起，一隻勁箭緊著她的腳跟插雪地上，扎魯怒聲喝道：「叫你快點跑，你沒聽到嗎？」
冷冽的狂風，女孩子陡然回過頭去，雙眼漆黑，眼神凌厲的劃過扎魯的臉，西北封地的扎魯少主心底一寒，一句罵人的話竟然生生的憋了下去。
「我若是騎馬，兩位主子能射到嗎？」
穆合西風嘴角輕輕一挑，還沒說話，扎魯就怒道：「給她馬。」
一匹通體漆黑的戰馬被牽到少女的身前，楚喬輕輕拍了拍馬頭，然後回過頭來看了兩人一眼。夜裡的風很大，捲著地上的積雪，像是小沙粒一樣打臉上，很疼。
驟然間，只見少女猛地翻身上馬，抽出腰間的小匕，毫不猶豫的狠插的馬股上。戰馬哀鳴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陡然疾奔，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已經消失兩人的視線之。
扎魯目瞪口呆，一雙眼睛瞪得好似牛眼，許久，轉過頭來對穆合西風說道：「她就這麼走了？」
穆合西風調轉馬頭，向著人聲鼎沸的方向而去，若無其事的冷哼道：「那你以為呢？」
扎魯勃然大怒，暴躁的聲音從後面頓時傳來，穆合西風眉眼寒冷，雙眼閃過銳利的鋒芒。
還沒靠近營地，一隊人馬就從對面疾奔而來，楚喬勒住戰馬，皺眉望去，只見人影越來越接近，赫然正是燕洵和阿精一眾侍衛。
「阿楚！」燕洵見了楚喬，一把勒住韁繩，趕上前來，沉聲說道：「你沒事？」
「沒事。」楚喬搖了搖頭，問道：「夜獵結束了嗎？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燕洵上下打量著少女，胸口起伏，微微有些氣喘，他搖了搖頭，說道：「先回營帳。」
燕洵今晚似乎很累，回到帳篷之後，兩人就分開各自回房。出門的時候，偏巧碰到阿精和幾名護衛領著幾個小孩走進了營地，楚喬一愣，就走上前去詢問。
阿精恭敬的說道：「姑娘，這是世子從夜獵場上買回來的。」
楚喬一愣，沉聲說道：「從夜獵場買回來的？什麼意思？」
「今晚人獵，世子說喝多了酒不參加了，景小王爺們不肯，和靈王少子幾人起哄，世子無奈，只有將自己籠子裡的孩子每個出資一金買了下來。」
「哦。」楚喬點了點頭，「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女孩子面色平靜的轉過身去，夜風很涼，嗖嗖的吹她的身上，一把掀開帳篷裡的簾子，裡面暖融融的，卻一點也不覺得氣悶。女孩子脫下大裘，靠軟榻上坐著，許久許久，唇角突然溢出一抹微笑，像是艷麗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