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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八十八章 番外 《再見吧,愛人》 by趙家西施 文 / 寂月皎皎

    第二百八十八章番外《再見吧,愛人》by趙家西施

    二十年後。

    這一晚,月亮升得很高,在天空泛著輕輕的品色。韶音閣前的竹子經過綿柔春雨的浸潤,又拔高了幾節,迎著夜風活潑地抖動著翠亮的葉子。一枚竹葉飄落,點碎了池裡的一輪圓月。閣裡燭火搖曳,清水一般靜靜地迂迴在一尊佛龕前。

    夜更薄涼。

    棲情點了瓣香,拜了三拜,攏了廣袖將香插入香壇中。她的身後站著一位青年,朦朧夜色裡依稀可辨他的眉目。月色從窗縫裡漏下,明亮而皎潔,逆光而站的他俊美如雍華景致,似曾相識的眉眼讓人有了身離影疏的錯覺。彷彿站在面前的,正是二十幾年前那位英氣勃發的少年……

    棲情轉過身子,替他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髮,慈愛浮於眼底,她微微一笑,眼角牽出了幾條細緻的皺紋,清淺宛若細線,只是這一回首,便舊了時光。

    「回去吧,無恨。」平淡的言語中結著安靜如水的愁怨。

    「不!娘,」青年急了,舉手抬足之間像極了那位已故少年。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是尚未悟得權力定位為前提,他的語氣帶了孩子般的執拗:「你答應過我的,和我一起回大晉!」

    棲情沒有回答,輕提裙袂出了韶音閣,月華曳動清輝,光影躍動在她微仰的蒼白面頰上。思念在深沉依戀中放大了夜的蕭瑟,她不想再猶豫,轉身穿過園裡的月洞門。

    青年追了出去,渾身浸在如水的月色裡。他猛地跪下:「娘!」

    她的心裡突地糾結了一下,痛楚地無以復加,連心底湧出的淚都緩慢了滑落的速度。她轉身緊緊地抱住他,像抱著十多年前被她送走的稚齡幼兒。

    「娘不走,就讓娘再陪你一會兒……」溫潤如春露親吻草葉的聲音,更像是一聲低語著地的歎息,帶了萬分的憐愛。抬首間已是滿臉淚水。

    夜風輕輕地翻動著兩人的衣襟,棲情扶著青年起了身。

    (棲情旁白)我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一個人的日子過得寂寥,不過倒也清靜。也許是我老了,最近總愛回想過去,原本已漫漫走遠的模糊記憶越來越鮮活,彷彿只是昨日……

    風輕輕地鼓蕩著衣袖,棲情游離了一半的夢思彷彿被夜風吹斷,她微微地動了下身子。

    (旁白)人老了,便不再企望遷徙,任由荒草湮路,沉迷在對過去的追憶中。你的父親……每當我想起他,便覺得是命運在頑皮地同我開著一個沉重的玩笑。他曾是那樣的一個人,熱情如火,對於愛,猶如葵花逐日般浪漫執著。初次見他,我十四歲,他十七歲。也許是太年輕,於是就簡單,不會掩飾彼此性格中突兀的張揚和任性……第一次見面並不算愉快。我還記得他雙目炯炯有神,帶著少年特有的霸道和衝勁,甚至有些羞澀。他對我說:『我會有這個資格的,公主。總有一天,我會以和你對等的身份,叫你棲情。』那時候,他只不過是個謀逆臣子的兒子……

    道旁的宮燈被點亮,隱在陰暗處的兩人的身影漸漸明晰起來,棲情掂去掉落在無恨肩上的一片葉子,撫平了他褶皺的衣襟。

    (旁白)從那時候起,我的感情生活便規定了走向,活像一隻優美的獵物,被執拗的獵人所追逐。而我,在逃亡生涯中遇見了另一個男子。他一身白衣,輕靈俊雅,和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我不可挽回地墜入了愛河。從此,有了那種被稱作藕斷絲連的,陌生而誘人的甜蜜心情……

    一顆露珠從葉上滑落,綴在棲情的面頰上,宛如被匆忙驚醒的記憶辛酸擠出的一滴淚珠。

    (旁白)捕捉感情本就是件難事,沒想到他追上了癮。你的父親,不惜一切代價為之瘋狂,甚至徘徊在人倫道德的邊緣……這便是悲劇的來源。你曾有位哥哥,未降臨人世便被人害於腹中……(掩口,啜泣)他曾是我對蕭采繹的全部念想。

    夜風囂張地扯動著兩人的衣裳,搖曳的燈火在無恨俊秀的眉間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旁白)你的父親設計救過我,我們的生活也的確出現過一段短暫而侷促的甜美。他可以說是個好丈夫,溫柔體貼,關懷備至。當然,這一切都是經過粉飾的,除了他的感情……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它往往會不擇手段地摧毀所有他所認定的障礙,不管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憑空想像的,以此滿足它那乖張陰戾的胃口……你的父親愛過我,可以說他一直愛著我,直到他臨終的那天。可他到底沒能明白,愛情只不過是某種普通的念想,由於變幻莫測而誘人,更因為脆弱易碎而顯得彌足珍貴。天長地久寄情於細水長流,日子久了便黯淡了過去,我喜歡上了你的父親。要不是他多疑的性情,要不是他執意要為感情披上一件冰冷的戰衣,我想我會愛上他……有些事情看得太明白,就會喪失了原有的美感。

    兩人慢慢地踱著,轉過園子的一角。一籠深深的夜色,被燭火隔得支離破碎,勾勒出似曾相識的明亮側影。棲情凝視著無恨,眼眶裡漸漸地積了淚水。

    (旁白)你長得真像你的父親,脾氣也像……最近,我總在嘮叨,嘮叨著你。回憶措不及防地躍入心底,再也揮之不去。你回去吧,天下需要你這樣的帝王之才,你要呈現一個帝王應有的驕傲和風采。我老了,需要休息,再也不願意別人來打擾我;不願再做任何人情感和道義上的負擔。

    夜更深了,高牆外傳來幾聲梆響,子時已過。棲情接過婢女送上的厚外裳,阻隔了清冷的夜風。牆外一枕碧流抱城,秦河畫舫悠悠而行,眉目郁麗衣飾繁複的子民們沉迷在萬闕香歌之中,只待到拂曉,朝霞泛金之時,看盡這一夜花火。有誰能夠憶起,多年前的那兩個少年,一個溫柔了歲月,一個驚艷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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