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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九一八 第四十三節 無奈南下 文 / 抗戰

    秋風蕭殺,大雁南飛。在天空一會兒變幻成「一」字形,一會兒變幻成「人」字形。偶爾領頭大雁高吭的鳴叫一聲,淒厲的尖叫,直落九天。

    一支龐大的隊伍,沿著公路,由北向南蜿蜒而行。

    這支隊伍,個個身上帶著硝煙的味兒,臉上是滿膛的憤怒,但憤怒掩飾不住他們長途跋涉的疲勞。有很多人,衣冠不整,甚至有不少,是空手一雙手,身上僅穿著一條短褲,和一件破爛不堪的汗衫。軍裝、軍帽、軍靴,全都掉了,光著腳板,連草鞋都沒有一雙。如果不是因為走在隊列之中,沒人會認為他們是軍人。

    這支隊伍,就是被日軍從北大營,趕到東大營,又從東大營被趕到出瀋陽地界的第七旅。

    「旅座,總司令急電。」

    騎在馬上的旅長王以哲中將(註:1)接過電報,掃了一眼,然後手一鬆,電報滑落了下去,在空中打著旋兒,翻轉著落下。

    王以哲是昨天早上,帶著兩名警衛,化裝成平民才混到東大營的。一位駐守一方的中將旅長,在自己的地盤上,竟然需要化裝成平民。這是王以哲生平,從未受過之屈辱。原本以為,到了東大營,部隊還在,槍炮也不缺,可以重整旗鼓,奪回瀋陽城。但等來的仍是不許抵抗。

    退讓帶來的不是和平,而是日軍更大的野心,它們緊跟著來到了東大營,打槍打炮,氣焰囂張,將第七旅往死裡整。七旅將士一邊用胸膛擋著日軍的子彈,一邊卻不得不接受少帥下的命令——不許抵抗。

    一膛熱血,能擋住幾發子彈?

    第七旅一萬多官兵,連同東北講武堂二千多師生,不得不退出了東大營。

    北大營丟了,瀋陽丟了,東大營丟了,第二旅還能去哪?

    第七旅中將旅長王以哲只有一邊向南退,邊請示少帥。

    經過一天一夜,終於等到了少帥的命令:

    全軍退往北平。

    北平,古都。

    但這不是第七旅的家。

    北平雖大,卻容不下一萬多官兵。

    等待著第七旅的將是寄人籬下命運。

    王以哲能夠理解少帥為什麼下這樣的命令,日軍太強,我軍太弱。

    但是,我是軍人啊,難道打不過,就可以將軍人保家衛國的神聖職責丟掉嗎?打不過,就可以將東北的三千萬人民,丟給日軍嗎?打不過,就可以,一槍不放,夾著尾巴逃跑嗎?

    參謀長趙鎮藩跟在後面,見旅座將少帥的電報,弄掉了,急忙翻身下馬,撿起這份電報。電報在趙鎮藩的手中,還沒有捂熱又落了下去。

    少帥的命令,還是一如既往啊。

    忍讓,退縮,不許抵抗……

    旁邊一位戰士,鬆了鬆勒痛了肩膀的槍帶,看到參謀長正在身邊,緊張不安的問了一句:「長官,我們何時再回來?」

    這句問話,聲音很輕,但卻像刀子一樣,扎進了趙鎮藩心窩,眼淚一下子就滾落下來了,他真的很想告訴戰士們,很想站在最高處對著全世界吼,東北是我們的,誰敢入侵她,我們就叫他滅亡!

    嘴唇哆嗦著,吐不出一個字,趙鎮藩默默無言的拍了拍戰士的肩膀,翻身上了馬。朝著馬屁股,狠抽了一記,戰馬「得得得」踏著石子路,追上了旅長。

    趙鎮藩很想對旅長說,我們打回去,要死也要死在瀋陽。但話到嘴邊,鼓起的勇氣,又洩了。

    從後面,無法看到披著厘子大風衣的旅長表情,趙鎮藩只能從他的身影,想像著此刻旅座的心情。

    王以哲的肩膀在馬上晃動著,頭頸身體和馬幾乎是一體的。趙鎮藩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覺得此刻的旅座就是一尊沒有意識的木偶。

    「唱首歌吧!」王以哲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後面的這個人一定是趙鎮藩,因為現在第七旅全旅也就只剩下這二匹馬了。其他的一切,包括鎖在倉庫中堆積如山的槍支彈藥,都成了日軍的戰利品。

    趙鎮藩坐直了身體,以最大的音量,將自己的滿膛的悲憤,吼了出來:

    「痛我民族……,一起唱!」

    由王以哲作詞,《滿江紅》詞牌,淒涼悲壯的第七旅軍歌,從每一個戰士的心中吼了出來。

    痛我民族,屢受強鄰之壓迫,最傷心,割地賠款,主權剝奪。

    大好河山成破碎,神州赤子半飄泊,有誰人奮起救祖國?

    救祖國,我七旅官士兵夫快快來快負責。

    願合力同心起來工作,

    總理遺囑永不忘,

    長官意志要嚴磨,

    乘長風直破萬里浪,

    救中國!

    一句一悲,一字一滴淚,灑滿了肅殺的秋風路。

    一曲終了,悲壯的旋律彷彿仍在耳邊鳴奏,王鐵拳已是淚流滿面。他掙脫看守他的兩名士兵,衝到王鐵漢團長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團長,放了我吧,我要回去打鬼子!」

    王鐵拳拿著日軍的戰略進攻圖,跑到東大營,將之交給旅長,王以哲叫人翻譯了。吃了一驚,請示少帥,少帥沒有直接看到圖,置疑這地圖的真實性,下令先行撤退。王以哲只好派人盡快將地圖送去北平。(註:2)正發愁著,聽到外面有急促的集合哨,跑出去看。發現620團,在王鐵漢團長的指揮下,個個摩拳擦掌,一副準備打仗的樣子。匆忙,派警衛員將王鐵漢喊來。王以哲,兩眼一瞪,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你要幹什麼?」

    「集合隊伍,準備作戰。」

    「誰下的令?」

    王鐵漢覺得奇怪了,反問道:「不是旅座你嗎?」

    「誰告訴你的?」王以哲兩眼所構成的等邊三角形越來越明顯了,這說明他已經很生氣了。

    王鐵漢心想,難道是王鐵拳假傳軍令?

    雖說如此,日軍的野心已在戰略進攻圖上,暴露得明明白白,我們不能光挨打不還手啊,就算旅長沒有明確的下過這樣的命令,此會兒旅長也該下令了。急道:

    「旅座,兄弟們在流血,百姓在日軍的鐵蹄下哭泣,身為軍人,手中握著鋼槍,我們豈能坐視?」

    「我在問你,誰下的這個命令?」

    「警衛連長王鐵拳,他……可能誤會你了。」

    「胡鬧!」王以哲斥道,「將王鐵拳抓起來,交與軍法處。」

    王鐵漢悻悻的離去,不得不叫人將王鐵拳的槍下了,關了起來。回頭再看,620團的團參謀長正在做著戰前動員。參謀長問一句,士兵們就答一句。

    「我們的父母是什麼人?」

    「是老百姓!」

    「我們的兄弟、姐妹、親戚是什麼人?」

    「是老百姓。」

    「我們穿的衣服是從哪裡來的?」

    「是從老百姓那裡來的。」

    「我們吃的糧食是從哪裡來的?」

    「是從老百姓那裡來的。」

    「我們原來是什麼人?」

    「也是老百姓。」

    「我們和老百姓有這樣的關係,應當怎樣對待老百姓?」

    「應當愛護他們,幫助他們,保護他們。」

    這是王以哲旅長原創的士兵問答12條。六問六答,簡單明瞭,將軍民之間的關係,說明清楚透徹,這使得第七旅成為整個奉系軍隊,軍紀最好,與百姓秋毫無犯,最受百姓擁戴的一支軍隊。

    團參謀長問完,又接上了一句,這一次,他用最大的音量將心底的憤怒全都吼了出來:「日軍佔我營房,殺我百姓,攻佔瀋陽城,我們該怎麼辦?」

    「誓死抵抗,血戰到底!」

    這八個字,也是從士兵們的心底吼出來的,聲音如濤,蓋過了外面日軍的槍炮聲。

    王鐵漢從士兵們的臉上,一一看過去,他的心在流血。上官下令不抵抗,士兵們徒有一膛熱血啊。

    王以哲也是不忍看下去,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了回去。

    註:1,王以哲是張學良一手提拔上來的。王以哲1896出生,1920年秋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八期步兵科。畢業後,被派到直軍王承斌部,由見習官當了少尉排長。因為是東北人,不願在直軍工作,遂請假返回奉天(瀋陽),投效於張作霖。王以哲在奉天陸軍軍士教導隊工作(後改稱為東三省陸軍軍士教導隊)。開始任排、連長職務。

    此後,歷任第三營少校營長,第三團上校團長。1926年,由於少帥的衛隊隊長姜化南,被黑龍江省騎兵師團長於某槍殺殺害,王以哲調任衛隊長,從此成為張學良的親信。

    1927年6月,軍團衛隊擴編為衛隊旅,王以哲升充少將旅長,1928年衛隊旅在滿城、望都又擴編為師。陸軍第十九師王以哲晉陞為中將師長。

    1926年秋到1928年春,在不到二年時間,王以哲由上校而少將而中將,連升三級,真是官運亨通,扶搖直上。這不但在東北軍中史無前例,即在當時南北新舊軍閥統治的軍隊中,也是少見的。由此可見張學良將軍對王以哲的重視和信任,銳意栽培。

    1928年秋,東北改旗易幟,整頓後的東北軍以旅為單位,第十九師縮編為一個旅,番號是:東北陸軍步兵第一旅,王以哲任中將旅長。後來,南京頒布了新的東北軍番號,將原東北陸軍步兵第一旅,改稱陸軍獨立步兵第七旅。

    到918事變之時,王以哲不過35歲,正值壯年,從他所作詞旅歌,旅訓來看,應當是有點血性的,只不過由於他是少帥一手提拔上來的,對少帥過於忠誠。盲目的服從了少帥的命令。

    註:2,歷史上的王以哲,這會兒已經帶著幾名警衛,乘火車去北平找少帥了。僅憑一份日軍的戰略進攻圖,就想說服少帥下令抵抗,基本上不可能。因為日軍的陰謀,在《田中奏折》中已經表露得很清楚了,少帥也知道這事,但仍是下令不抵抗。再添上這麼一份,戰略進攻圖,恐怕也難以改變張學良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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