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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至四卷 第34章 男兒當配槍 文 / 歐陽鋒

    第34章男兒當配槍

    陳少華大笑:「狗日的酒鬼,什麼怕教壞小孩子,是怕自己丟臉吧!說說看,那批槍哪去了。」

    邱健老臉一紅,嘿嘿的笑了,說:「換酒錢了。」

    「換酒錢!你狗日的不說實話,哼,這個月的指標看來不能給你們了。」

    「別啊老哥,這眼看著就要打仗了,小弟還有幾百號人手上沒槍呢——通融一下嘛。」

    「通融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聽說你在北平剛淘了件寶貝,好像是明朝某人的什麼畫——恩,那幅畫我見過,確實不錯。」

    「這個,大哥,那是我準備送人的,你也知道,我在這位置上已經三年沒動窩了,咱又不是黃埔出來的,上面又沒人……」

    見邱健說得可憐巴巴的,楚括機有些不忍,幫腔說:「少華兄,再幫他一次吧。」

    「看在括機的份上,就再幫你一次,不過,是最後一次了,下一次,總要拿點什麼來換吧?」

    ……

    楚天歌還好,這樣的場面他不是第一次見,見怪不怪了;歐陽雲則聽得目瞪口呆,心說這落差也太大了點吧,前一刻還信誓旦旦,一副忠君為國的模樣,怎麼一杯酒喝完,就變成這德行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原形畢露,還是愛國發財兩不誤?!這樣的人帶的軍隊能打勝仗,那真是老天不長眼了。

    陳少華和邱健之間的扯皮剛結束,楚括機加入進去:「少華兄,有件事差點忘記和你說。」

    「嗯?」

    「我的佩槍壞了。」

    「哪把?」

    楚括機喊他的勤務兵:「小朱,到我房間裡把那支勃朗寧拿出來。」看來,他的佩槍還不止一把。

    楚天歌湊到歐陽雲耳邊說:「我叔叔喜歡收藏槍支。」

    勃朗寧還是新的,烤藍一點都沒磨損,只是機頭卡死了。陳少華拿在手上看了看,說:「機頭卡死了,等會我派個人過來修一下。」

    「修什麼啊,換把新的吧。」

    「修了不還是新的嘛!」

    「可不是原裝貨了啊!」

    ……

    歐陽雲笑了,看來楚括機這槍支收藏家也只是圖了個名。要知道,真正的槍支收藏者,不會在乎新舊而只會在乎稀罕程度和槍的出處。他笑著說:「我看看。」拿起那支勃朗寧看了看,然後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分解了,拿起卡簧彎了彎,重新裝好,一拉槍栓,扣動扳機,「叭」的一聲空響,他把槍交給楚括機說:「好了。」

    他這一手玩得實在漂亮,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陳少華率先醒過神來,問:「歐陽,你學過槍械維修嗎?」

    歐陽雲也不謙虛,答:「嗯。」

    「那會修馬克沁重機槍嗎?」

    「沒修過,要看看才知道。」

    「走走,現在就跟我去,倉庫裡放了幾十挺呢,於軍長為這事都想張貼招賢榜了,你要都能修好,51軍從此就是你的娘家。」

    當兵的沒有不愛槍的,就好像財主沒有不愛錢的,槍乃是士兵的第二條生命。上學的時候,歐陽雲在軍史博物館裡見過馬克沁重機槍這種大傢伙,曾經叱詫一戰的一代重兵像古董一樣被供了起來,供信徒們瞻仰。玻璃罩下,金屬的質感使它平添了許多神秘。有一個同學是個狂熱的馬克沁迷,一張臉兩隻手緊貼在玻璃罩上,像狗看見骨頭一樣恨不得撲上去咬上一口,還相當誇張的說:如果能親手摸一摸,今生無憾。同學裡有促狹的,心腸花花的那種,壞壞的接話:肯定像撫摸情人的乳房一樣的爽。

    猥瑣一點,把馬克沁比作一戰的乳房,很經典的一個比喻。

    兵者,國之凶器也。自從火藥開始進入戰場,生命的尊嚴開始變得一文不值。管你士兵素質再高,沒有好武器,那就是送死的。

    馬克沁初現戰場,於1893─1894年發生在南中非洲的一場戰鬥中,那一戰羅得西亞一支50餘人的英國步兵僅憑4挺馬克沁重機槍就打退了5000多麥塔比利人的進攻,打死3000多人。

    然後,1898年發生在蘇丹的恩圖曼之戰,2萬名伊斯蘭教托缽僧被英國侵略軍屠殺,最少有15000人倒在馬克沁機槍的陣地前。

    馬克沁的威力如此可見一斑。

    51軍的軍需處倉庫位於天津南郊一家廢棄的工廠裡,工廠門口重兵把守著,兩邊的掩體裡各架著一挺馬克沁。歐陽雲見防守這麼嚴密,對51軍的印象大好,間接的對陳少華的感觀也改變不少——這裡屬於他的地盤,看起來,這個只會吃喝玩樂,把軍需處當作自家倉庫的少將,並不是一無是處。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想像的了。

    站崗的衛兵很精神,立正、敬禮也很專業,只是,見到他這個明顯的外來客,竟然半點警惕也無,因為他是陳少華帶過來的?

    他正有些感慨,一輛綠漆斑斑的卡車氣勢洶洶的衝出來,身後拖起茫茫灰塵,軍情緊急的樣子。他開始以為是軍車,對它保持了小小的敬意,趕緊讓到一邊。卡車司機素質蠻高,直奔到他們面前,好像才發現有人,「吱嘎」一聲急剎住了。然後,車上跳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小分頭梳得倍亮,極熟絡的和陳少華打著招呼,順帶著笑容可掬的朝他點了點頭。

    車廂裡滿滿的鐵疙瘩,很多閃著油光,其中還有根類似炮管的無縫鋼管,歐陽雲溜了一眼,立刻判斷出這是一車拆卸開的「軍火」,不由對年輕人的身份感到好奇。目光在車上再溜了溜,看見車門上漆著一行廣告語:馬記舊貨公司,專門高價回收各種廢舊金屬——不由目瞪口呆,難道這車上裝的都是廢鐵?!

    年輕人姓馬,馬老闆還真是個收舊貨的,這車上自然也就是廢舊金屬了。歐陽雲看看近在咫尺的衛兵,一個個小胸脯挺得那個正規;還有那兩挺槍口黑黝黝的馬克沁;再看看陳、馬兩人極和諧的眼神和笑臉——荒唐、可悲、可笑——這幾個詞突突的進入腦海,讓他心裡好像吞了只蒼蠅般的難受。

    馬老闆和陳少將一番耳語後,笑容滿面的跳上卡車,揚長而去。

    陳少華等車遠離後,收回目光,看見歐陽雲臉色難看,知道他想些什麼。年輕人嘛,還沒經歷生活的埋汰,不知道社會的複雜,難免血氣方剛,對一些社會現象感到難以接受,自己年輕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可到頭來得到什麼好處了?他說:「都是些廢品,賣掉還能為軍部籌措一點經費。」說完自嘲的笑了,這話騙騙外行人還差不多,眼前這年輕人可是行家。

    歐陽雲咧咧嘴,本不以為然,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立刻換上了一副面孔,裝作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說:「陳叔,其實,我也做廢舊生意。只是,本錢倒有些,卻沒有門路,盡收些垃圾。這個馬老闆可了不得,拉貨都用上卡車了,說出來您別見笑,小侄手下還都是手拉車呢。」

    陳少華其實很看不起收舊貨的,嗤笑道:「他那卡車還不是從我這買的,不過——」話說到這裡,才醒悟過來面前就有個收舊貨的,只是,「抗日雙雄」之一怎麼忽然變成個收舊貨的了?這落差也太大,太突然了些,他越想越覺得很不舒服——

    沒錯,他陳少華在51軍是個蛀蟲,可是,他卻希望眼前這個一夜屠盡二十餘日寇的年輕人是個純粹的有志青年。也許,只是因為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對歐陽雲和楚天歌,他還有邱健、楚括機是打心眼裡喜歡,並真誠的愛護。於是,他莫名離奇的憤怒了:「胡鬧,你們可是不年輕,怎麼能做這種營生呢?」他說得極大聲、很用力,短短二十餘字,說完竟然氣喘噓噓、面色一片潮紅,好像、竟然動了真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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