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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四 心頭血·一生纏 第一百章 恨你 文 / 慕起起

    夜,寒冽徹骨。

    她踉踉蹌蹌走在寂寥無人的街上,夜風清冷蕭瑟,強打在頰上,一陣撕裂的痛,竟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她忽然駐足,仰面望著頭頂烏雲籠布的蒼穹,許久,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地笑了。

    俄而,淺笑變成了放聲大笑,她捧著腹大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她怔了神,慢慢地蹲下來,圈抱著自己,空洞的雙眸毫無焦距,不知望著哪裡。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漸漸有馬蹄聲緩緩靠近,聳動的人影,將她圍成了一個圈。

    華麗的馬車,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簾子被掀起,慢慢從裡面走出一名仙姿佚貌的翩翩公子,他站在馬車的旁邊,對她伸出手,笑容溫和:「阿姮,隨我回去。」

    她擦了擦臉上未干的淚痕,緩緩站了起來,平靜地與他對望。

    他笑笑,肌白勝雪,眸若黑玉,那麼的好看,那麼的儒。

    她緩緩地,也笑了,慢慢向他移步走去。

    景扶靜默地看著她,見她走近,輕輕牽過她冰冷的手,溫柔地搓了搓,「阿姮真是不乖,瞧這手凍得……馬車上有暖爐,我們上去烤一烤,可好?」

    她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抽回自己的手,看著他問道:「你知道在哪裡嗎?」

    他微微一怔,「什麼在哪裡?」

    她的眼神很空茫,「他的手啊。他的右手不見了,我找不到了,你知道在哪裡的,對不對?」

    景扶感覺她很不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裡,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溫柔一笑:「我怎麼會知道呢?」

    「撒謊。」她輕輕溢出兩個字,似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便又加重了語氣,「你在撒謊!明明是你搶走了他的手,是你做的!你為什麼要騙我?」

    「阿姮……」

    他上前一步,正待解釋,卻見她驀然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血,緩緩地流出,染紅了他不染塵埃的白衣,開出一朵大大的靡艷血梅。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阿姮……」

    「你把他的手還給我,快還給我!」她用力拔出簪子,再次刺了進去,一臉的瘋狂,再次拔出,歇斯底里地衝他咆哮:「你為什麼要那麼對他?他當時神志不清,那麼的無助,那麼的可憐,為什麼你還不肯放過他?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

    周圍的侍衛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杜藍首先衝上前,當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頓時怒從心起,一掌將葉姮拍飛。

    葉姮重重摔在馬蹄旁,手裡還攥著那根沾著他的血的簪子,嘴角揚了揚,眼淚卻奪眶而出。

    「阿姮——」景扶顧不得自己重傷,踉蹌著要上前查看她的傷勢,被杜藍攔住了,「皇上,她手裡還有簪子,會傷著您的!」

    「你滾開!」景扶甩開她,捂著流血的胸口,虛弱地斥道:「是誰給你這個膽子傷她的?」

    杜藍臉色微變,「可是她企圖弒君……」

    「住口!她便是殺盡天下人,你也不許碰她一根手指頭!」

    杜藍眸光壓著不甘的恨意,撇開了臉。

    景扶強忍住巨大的暈眩,艱難地向地上的她邁開兩步,「阿姮……只要能讓你解恨,你要刺我多少下都沒有關係,乖,隨我回去。」

    「站住!」葉姮從地上爬起來,冷冷地看著他,「你再向走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他卻置若罔聞,依舊前進,「阿姮,我不能沒有你,只要你隨我回去,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不喜歡方絳櫟,我就殺了她!你想要我只有你一個,我就把整個後宮都廢了,什麼都依你,隨我回去,好不好?」

    原來,他都知道,他知道她為了栽贓方絳櫟,才故意刺了自己一劍。

    他真是這世上最厲害的戲子!

    「我不會跟你回去。」她搖頭,看著他腳下的一滴滴血梅,笑得詭異,「我還要去贖罪,還要去照顧他,怎麼能跟你回到那個金絲籠呢?」

    景扶蹙了蹙眉,臉色愈發的慘白,「阿姮,不要,不要去他身邊。不然,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對他做出更殘忍的事情來——你也不希望會是這樣的,對不對?」

    她笑笑,「那麼,你連我也一塊毀了吧。此生,我再也不會離開他,哪怕一步。」

    他蹙眉,強撐著一口氣,對杜藍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帶阿姮回去!」

    「是!」杜藍頷首,向葉姮大步走來。

    「站住!」葉姮厲聲喝道,眸光一狠,手中的簪子陡然刺入自己的肩膀,頃刻間,鮮血迸濺。

    景扶驚呼:「阿姮!」

    葉姮深吸一口氣,拔出簪子,對上自己的咽喉,眸中一片決絕:「再敢向前一步,我就用這根簪子刺透我的喉嚨!」

    「別!」景扶腳下一陣虛浮,攙住馬背才勉強站住,「阿姮,別傷害自己,不要……」

    葉姮笑得詭譎,尖銳的簪子抵在咽喉處,腳步一點點後退,「我要走了,你們不要過來。」

    血,不停地從肩上的傷口流出,濡染了她的藍衣。

    杜藍蹙眉,揮手,「把她抓起來!」

    「景扶,你當真想看到我死在你面前嗎?」葉姮臉色一狠,抵在喉間的簪子在脖子上劃開了一個口子,殷紅的血迅速從那個淺口子溢出。

    「不要!住手,你們都給朕住手!」景扶驚急攻心,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吼出,眼前的視線驟然黑暗,整個人無力地栽倒了在地上。

    「皇上!」杜藍衝上去,將他從地上攙起,當看到他胸前觸目驚心的傷口,眸光乍寒,扭頭喝道:「把她抓起來!若膽敢抵抗,格殺勿論!」

    她話音剛落,那些訓練有素的羽林郎便高舉起手中的寒刀,大喊著向中間的女子衝來過來。

    葉姮見景扶昏迷了過去,便迅速在自己肩上點了穴止血,將簪子cha回髮髻上,抽出腰間的軟劍,迎戰上去。

    夜色猙獰,寒風狂肆。

    刀光劍影間,鮮血迸濺,慘叫連連。

    葉姮腳下的屍體一具具增加,她卻彷彿沒有看見,完全殺紅了眼,機械了一般與他們廝殺著。

    彷彿,只有鮮血,只有身上的痛楚,方能讓她的心舒暢、痛快一點。

    杜藍見那些羽林郎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雖然人多,但每個人心裡都明白這是皇上看重的女人,交起手來便束手束腳的,完全無法真正舒展開來,所以就顯得被動了。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抽出佩戴在身上的彎刀,目光幽冷地衝了上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半空陡然閃出一個黑影,猶如黑夜雄鷹,疾馳而來,躍入眾人層層包圍的中央,提起那滿身都是血的女子,風馳電掣,飛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杜藍凝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握緊了雙掌,恨恨地吐出兩個字:「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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