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發覺島上業火熄滅,浮空寺上空的風暴也已經平息,便飛劍傳書殺手兄弟和哈寶兒,讓他們駕駛靈艦,護送浮空寺僧眾與幻霞庵弟子返回風之島。
片刻過後,空中相繼綻開蟲洞,血千里和劍無歸駕馭靈艦載著浮空寺僧眾返回。接著,哈寶兒等幻霞庵女修真也乘另一艘靈艦出現在在相距不遠的地方。
島上滿目瘡痍,除了浮空寺和天之城沒有遭到太大破壞,島上其餘的建築大多變為廢墟,倖存者十不存一。
船上眾人看到眼前的慘狀,無不深感悲痛。有些幻霞庵的女弟子,禁不住流淚啜泣。
尹劍感受到船上悲涼壓抑的氣氛,心頭沉甸甸的。不由回想起當初盤龍星雲從市遭受恐怖分子襲擊過後的情景,眼前這一幕悲劇的景象,跟當時雲從市的慘狀何其相似。
閱歷是智慧的一部分,與在場眾人相比,尹劍最先冷靜下來,責無旁貸的扮演起領袖的角色。
他把寶兒、殺手兄弟和天樞等七位浮空寺長老召集到甲板上,提出當務之急是搜救難民,恢復風之島的秩序。浮空寺與幻霞庵的弟子幸運的躲過這場劫難,現在他們必須承擔起軍人和警察和職能,去救助自己的族人,打擊那些趁火打劫的暴徒。
他的建議立刻得到眾人一致認同,浮空寺武僧與幻霞庵的女修們按照尹劍的要求三人一組,展翅飛下靈艦,撒開一張遍佈全島的搜救網。
至於災後重建工作,尹劍身為過客不便插手,決定先去浮空寺拜見北辰方丈和碧落仙姑,請兩位地仙主持大局。
尹劍與哈寶兒、殺手兄弟、浮空寺七大長老一同飛到浮空寺,降落塔林當中。走出不遠便看見北辰方丈與碧落仙姑跌坐在地上,顯然都傷得不輕。尹劍連忙拿出靈丹,想幫兩位地仙療傷。
北辰方丈擺擺手,黯然道：「老衲金丹碎裂,命數已盡,自知回天乏術,小友不必浪費靈丹,且聽老衲交代身後之事。」
修真者有七道脈輪,除了氣海輪天生開啟,存有先天靈根,其後靈能修行每提升一個品級便須開啟一道脈輪,七道脈輪全部開啟,便達到妖仙業位的最高境界,若能渡劫修成地仙業位,氣海中就會凝結金丹,與妖魔的內丹相似,可以儲存本命道術,是性命攸關的要害。
北辰方丈金丹已碎,油盡燈枯,現在全靠一口氣支撐著不肯倒下,只等尹劍回來交代遺言,了卻心中牽掛。
「小友,風之島今日遭劫,全怪貧僧昔日除魔未竟全功,放虎歸山,反受其害,連累無數族人慘遭鬼王師徒屠殺,貧僧萬分慚愧。幸虧小友適逢其會,拯救我寺中眾多弟子,佛宗一脈,不至因此斷了傳承,大恩大德,當受貧僧一拜。」
說著,便要向他叩首。
尹劍連忙攙扶,「前輩萬萬不可,在下愧不敢當」
北辰方丈卻是執意如此,身後七大長老亦效仿他先尹劍跪拜叩首,感謝護法之恩。
尹劍無奈,只得跪拜還禮,並將掌門令牌捧起,「晚輩已將浮空寺僧眾安全送回,這塊令牌還請方丈收回。」
北辰方丈搖頭一笑,又將令牌推了回去。
「小友,貧僧命不久矣,浮空寺掌門之位卻不可空置,這令牌連同曼荼羅聖盾贈與小友,從今往後,浮空寺的興衰全繫於小友之手。」話語間流露出殷切期待。
尹劍聽出他這臨終遺言,是要讓自己繼承掌門之位,連忙推辭：「晚輩一不是天人,二不是佛宗弟子,委實不敢擔此重任,此事還請方丈重新考慮,選一位寺中德高望重的長老繼承掌門之位。」
北辰方丈搖頭苦笑：「浮空寺歷代掌門,皆為混元之體,麒麟圓寂之後,寺中再找不出第二個有此體質,若非混元之體,便無法修煉降魔神拳,又怎能繼承貧僧的衣缽？天下正道修真本是一家,分什麼玄門佛宗,老衲與黃道初相交甚篤,深知黃兄生性豁達,絕無門戶之見,小友身為他的門徒,難道忍心坐視老衲死不瞑目,任由我佛宗斷了傳承
此言一出,尹劍頓時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老和尚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自己再拒絕……會不會顯得太冷血了？這時,四周以天樞等七大長老為首,一大群死腦筋的和尚們感念尹劍救命之恩,也都加入勸說他接掌浮空寺。
無論如何,尹劍絕對不想出家當和尚,單說「不近女色」這條戒律,殺了他也沒法兒遵守。然而在眾僧勸說之下,特別是北辰方丈又抬出自己跟土真人的交情,他實在不好拒絕,便跟北辰方丈約定,以方丈俗家弟子的身份暫時代理掌門之位,幫助浮空寺重建山門,日後尋若有更合的人選,便讓出掌門之位。
此外,他還明說自己不能常駐在浮空寺,寺中日常事務請天樞大師等七位長老代理。
北辰方丈略一思索,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尹劍這才接下掌門令牌與曼荼羅聖盾,在眾長老頂禮膜拜之下,成為浮空寺有史以來第一位並非天人出身的俗家掌門。
相距不遠,一尊黃金佛塔背後傳來寶兒的哭聲。碧落仙姑亦把幻霞庵掌門之位與無空神劍傳給她,留下遺言便坐化了。
尹劍走過去抱住寶兒,安慰她振作起來。寶兒哽咽著擦擦眼淚,按照碧落仙姑的遺言,為她和北辰方丈舉行火葬,並將骨灰合葬在塔林中央的飛行法陣當中。
兩位地仙的肉身在烈火中化作塵埃,元神飛出識海,不知去何處投胎去了。此情此景,尹劍不由黯然神傷。
葬禮過後,尹劍以浮空寺代掌門的身份召集天樞等七大長老,再加上寶兒這位幻霞庵新任掌門,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此時島上的救助工作初顯成效,天樞長老把傷亡數字統計上來,尹劍看了,不禁皺起眉
頭。
鬼王宗發動襲擊之初,浮空寺和幻霞庵兩派弟子便乘靈艦避難,沒有傷筋動骨。島上其他天人就沒有這樣的好運,十萬天人過半死於業火,倖存者也大多帶傷,若不及時醫救,重傷者處境堪憂。
佛宗濟世度人,慈悲為懷,自然有煉丹傳承。浮空寺的「金剛斷續膏」是與五行宗回春丹齊名的金瘡靈藥,然而寺中煉丹室與藥房都被業火燒燬,一時間拿不出足夠的丹藥供傷者急救。
「除了傷病,糧食也是一大難題。」天樞長老摩挲肥厚的下巴,滿面愁容,「咱們修真者可以辟榖,十天八天不吃飯也撐得住,天之城的平民卻不能挨餓,島上糧倉全被業火燒燬,現在的局面下,也不大可能組織人手獵殺雲鯨飛龍之類巨獸,吃飯是頭等大事,為了爭搶一口食物,難民之間頻繁爆發衝突,那些沒有毀於災難的店舖,現在都成了暴民襲擊的目標,不止搶奪食物,但凡值錢的東西全不放過。」
尹劍聞言心頭火起,質問天樞長老：「我有言在先,救助難民的同時也要防備暴徒趁火打劫,浮空寺八千武僧,這點場面都壓不住？」後面一句要你們何用,勉強嚥了回去。
天樞長老滿面羞愧：「寺中有規定,不得傷害同族,我等只能阻止暴徒行兇,卻不好對他們下狠手。」
哈寶兒冷笑：「難怪師傅說你們都是一群笨和尚,腦筋如此迂腐,與為虎作猖何異我們幻霞庵雖是一群女流,卻也懂得亂世用重典的道理,但凡遇見趁火打劫的暴徒,不聽規勸者,一律殺無赦」
眾長老神色各異,有慚愧的,有不服氣的,也有埋頭念佛的,卻不知是為死在暴徒手下的難民——抑或死在幻霞庵弟子劍下的暴徒超度。
尹劍歎了口氣,自責道：「這也怪我,不該讓一群和尚去客串憲兵,你們根本就不適合於這個,算了,除了藥物、糧食和治安還有什麼問題,我一併設法解決。」
天樞長老訕笑道：「掌門若能解決這三大難題,就是無上的功德了,島上天人定會感念掌門的慈悲……」
寶兒不耐煩地搶白：「行了行了,大胖和尚,別光拍馬屁,現在島上群情惶恐,生怕鬼王宗那群惡魔再來屠殺,你們和尚最會說法講經忽悠人,有時間不如去安撫一下難民。」
北辰方丈與諸位長老面面相覷,太平歲月裡他們的確擅長安撫人心,把極樂世界吹噓的天花亂墜,可真發生了災難,這套嘴皮子功夫就不靈了。難民哪裡耐煩聽他們講經說法,關心的是食物藥品等最基本的生存資源,而這恰恰是他們提供不了的。
尹劍聞言心頭微動,頷首道：「寶兒說得對,誰也不敢保證鬼王宗還會不會殺回來,北辰方丈和碧落仙姑都已戰死,島上再沒有別人能夠抵擋幽冥鬼王,我們必須把風之島遷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如此方可讓大家放心。」
「可是天空雖廣,又有何處能保證不會遭受鬼王宗入侵……」天樞長老悲觀的搖搖頭。
尹劍微微一笑：「當然有,諸位跟我來。」說罷大步走向塔林中央,飛行大陣所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