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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癡心妄想 文 / 新闖王

    大慶跪下了,一為老爹,父母之命不可違背,這是人道孝心,這是千古積澱,一為皇恩浩蕩,這是幾千年的灌輸,雖然闖王一再強調,自己的膝蓋只給父母天地祖宗下跪,剩下的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跪,但這裡就有老爹的命令。

    原本站直了的膝蓋再次彎曲,就再也直不起來了。

    大慶現在就是這樣,在周暨老爺雙手攙扶著起來的時候,渾身顫抖,低著頭再也不敢看剛剛還不與直視的縣令。

    「老爺有什麼吩咐,請與小的說便是,我,我。」心中雖然依舊內疚,但已經沒了掙扎,艱難的到:「我全力為大人效命。」

    「好,好,好壯士。」周暨大笑,但在周暨的眼睛了,原先被周暨看好的錚錚壯士,已經再沒有了鐵骨,而變成了病貓,這還是幾呼吸前的壯士嗎?這樣的人,還是自己心中暗讚的嗎?

    對於這樣的人,自己也就沒必要再以壯士相待了。

    周暨坐回原先的位子,將厚重的斗蓬仔細的裹了下自己,然後盡量滿帶笑容的問道:「大慶,你跟我說說對面的闖賊情況吧。」

    大慶佝僂著身子,看了看四周圍過來的鄉親,艱難的想要說點什麼,但還是停住了嘴。

    老爹一見大急,這都什麼時候了,是將功贖罪的關鍵,一家子將來是個良民還是一個賊頭,那都看這時候兒子的表現了,於是上去又是一腳:「大老爺問話,吭吭哧哧的幹什麼?還不將對面賊人的情形仔細說來?將功贖罪,為朝廷皇上立功?」

    之所以要說為朝廷皇上立功,那就有可能是有田地賞賜,二十畝,說不定就是五十畝的沒賦稅好田。這就是小農民的一點點人人都看的出來的狡猾。

    周暨瞇著眼睛一笑,也不點破,順著老爹的話道:「是的,說吧,說了就不再是賊,而是朝廷功臣,到那時候,我給你一家在總督那裡請功。」

    此言一出,立刻讓所有還在艱苦避風的簽丁軍漢眼饞無比,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有子弟在對面為賊,也好得到這不尋常的恩典。

    大慶左右望望,然後,艱難的舔舔自己乾裂的嘴唇,好一番掙扎之後,吶吶的問道:「大老爺,您說的話算數嗎?皇上真的能饒恕了我們這些當過桿子的人嗎?」

    「當然,這是皇上和總督的話,也是我的話。」周暨笑著道,堅定的再次提醒道:「難道你看到我這些年,有一次對百姓說話不算嗎?」

    這倒是,周暨老爺這些年還真就沒有說話不算的時候,雖然,好像他說的話都是崔剋賦稅徭役的事情,那真的就是說到做到的。

    「好,我就信了大老爺和皇上之言。」其實這已經不過是大慶為自己的背叛找一一個借口,以安慰自己負罪的心。

    周暨一笑,也不接話,就等著大慶將事情一滴不漏的說出,這樣的人,已經不會再隱瞞任何事情了。

    「前面山崖之上,一共有五個隱蔽窯洞,每個窯洞都駐紮著一個小隊。」大慶有氣無力的說到。「對了,我們的小隊就是原先官軍的一個什,也就是十個人加上正副小隊長。」

    周暨還是不說話,就那麼微笑著,裹著披風看著大慶說,偶爾輕輕的點點頭。

    「我們這些小隊主要是監視官軍的動靜,只要我們官軍一出現進攻的苗頭,就放煙火給後面陳家堡主力報信,然後阻擊官軍半個時辰就可以撤退了。」看看大老爺依舊一臉信任的微笑,原本結結巴巴的大慶話語也變得流利起來:「對了,其實廣武守備隊隊長早就得到了大老爺帶著兄弟們趕來的消息,也知道大老爺和兄弟們在這裡凍餓了三天。」

    這個消息倒是讓周暨和千戶大吃一驚,感情自己做的事情,早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了,虧了自己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虧了自己還想等著李元昊和張元侵入闖賊腹心的時候,自己來個投機取巧,看來,那是自己等想也別想的了,想到這裡,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尷尬,也有些慌張。

    既然闖賊已經知道自己在這裡,為什麼不出兵在這個時候與自己一戰呢?

    帶著這個疑問,周暨拿眼睛看向了大慶,大慶也不再像剛剛那樣,說話更加流利:「不過是廣武隊長得到闖王和步軍統領的嚴令,不得擅自出兵,等著他們剿滅了張元李元昊還有洛川甘泉的圍剿官軍,再回頭收拾,,」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對,趕緊改口道:「前來對付我們這裡的官軍大老爺。」

    對於大慶語氣的轉變,周暨心中暗暗高興,這是好的起點。

    「你知道洛川和甘泉戰況如何?你可知道李元昊副總兵和張元大人的戰況嗎?」這才是周暨最關心的,自己等按照約定,在三月初一就來到了這裡埋伏,按照當初將令規劃,那邊早就該得手了,自己這面面對的廣武賊人早就該惶惶不可終日了,但為什麼還這樣氣定神閒的和自己耗著呢?

    大慶見兩位老爺緊張的樣子,一笑答道:「洛川早就被我們大統領全部殲滅,整個洛川正在實行闖王新政,洛川狗官已經政令不出城門,要不是我們闖王不願意背上殺官造反的名聲,哼哼。」

    說這話的時候,大慶又不由自主的將腰身挺起,語氣裡滿是對官府的輕蔑,對自己的闖軍的自豪。

    「哼。」周暨冷著臉一聲冷哼。「不過是跳樑小丑,朝廷一時顧及不過罷了,真要是天兵一到,哪裡還有他的活路?」

    周暨其他的話沒有對大慶產生什麼觸動,但一聲哼,卻讓大慶一愣,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背叛了闖軍,實際已經背叛了兄弟,自己現在不應該再為闖軍的勝力而自豪,似乎在被老爹帶到周暨的面前的時候,自己就再不是闖軍的一份子。

    想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心中一陣強烈的失落,深深的失落,就這樣,自己離開了那群朝氣蓬勃的兄弟,離開了那一臉和氣總是帶著淡淡的疲憊微笑的闖王,還有那個黑黑的,豪爽的廣武隊長,還有,還有那已經屬於自己的六畝土地。自己是不是回頭?

    周暨察言觀色,馬上就看出了大慶心神的變化,忙和藹的笑著道:「兄弟,謝謝你,為你的老爹,為你的一家掙到了二十畝與士紳一樣的良田,就這些情報就值得了。」

    大慶沒有聽到,臉色依舊扭曲掙扎。

    「同時,我會將你的這般忠君愛國的心思上報給皇上,請求皇上特殊恩賞與你,等皇上聽到你迷途知返的事跡,一定非常高興的。」

    皇上?這一聲如巨大錘子敲擊在大慶的胸膛上,讓他的熱血一下子就沸騰起來,心中突然想到,皇上是聖明的,自己被逼到這樣地步都是那些貪官酷吏,對了,還有,還有闖王不也是不殺官嗎?為的就是不激起皇上的震怒嗎?那是不是闖王也懷著和自己一樣的心思?招安。

    一想到這裡,大慶突然開朗起來,對的,闖王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闖王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百姓,而這些所作所為還沒有被皇上知道,都被那些貪官污吏給隱瞞了,我不過是比闖王早走了一步,早受到招安罷了。

    想到這裡,大慶突然跪倒,深深的誠心誠意的給周暨磕一個頭。

    周暨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於是,在心中暗暗長出一口氣,看來這個小子,這時候才真心歸附朝廷。

    我剛剛答應他的,我是不是應該就實現?即便是違反了朝廷法度也要實現?這時候,周暨竟然想到了這些。

    「小民還有下情,請大老爺首肯。」大慶趴在地上誠惶誠恐的道。

    「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給你做。」

    「我家闖王也是無奈,才帶著我們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起來,但我家闖王絕對不是造反,真的不是造反,要不為什麼不殺朝廷命官?只想讓皇上他老人家知道,我們小民的淒苦不能上達天聽,所以才走到這一步,小的請大老爺在見到皇帝的時候一定將我們的淒苦,闖王的苦心告訴皇上,好嗎?」說到這裡的時候,大慶抬起額頭帶土的腦袋,滿眼熱切期盼的看著周暨。

    多麼樸實的孩子,多麼幼稚的想法?這是周暨現在心中苦笑著想的。

    我還見皇帝,別說是我這個不受待見的小小七品縣令,就是知府大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見到皇上的機會,一個奏折能讓皇上看一眼,批上三個字「知道了」就已經是無限恩寵了,自己就更別說面見了,就是奏折都沒權利上達。

    「大老爺,只要您在見皇上的時候給我們小民,給我們闖王說一聲,我就帶著您去根據地見闖王,讓你見識下我們闖王的無不能,讓皇帝知道我們的闖王真的忠君愛民。」

    聞聽此言,周暨眼睛一亮,故作矜持的點點頭道:「好,我會將你們的苦楚,闖賊,啊不,闖王的苦心上達天聽。」

    大慶聞聽不由大喜,認為自己替闖王做了一件最難最大的事情,當時歡天喜地的再次給周暨磕頭。

    「不過。」周暨話鋒一轉,為難的道:「不過你的廣武卻不理解你們的闖王一片苦心,你帶我去見你的闖王,他一定不同意,這該如何是好?」

    「大老爺,您說的對,那廣武隊長整天就想著怎麼和官軍作對,尤其是他弟弟在延川突圍一戰中,由於想著後退,結果被他當場親手陣斬了,於是,他把這個都記在了官軍身上,對官軍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大慶接著道。「不過,只要能讓皇上知道我們的事情,我就有辦法,帶大老爺進陳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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