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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五章 張家議親 文 / 北宋生活顧問

    張梁思忖,李簡夫乃官宦之家,自己即將與之結親,規格也要高些才好,於是先請張棟執筆,代他寫了一封「求婚啟」,再才遣任嬸去城中請媒人。

    二日上午,一身穿粗布衣,頭挽一窩絲的媒人現身張家,見了張梁,不問清紅皂白,先將自己吹噓了一番。她們這樣的王婆,做媒為生,早練就巧舌如簧,可謂是:開言成匹配,舉口合姻緣,醫世上鳳只鸞孤,管宇宙單眠獨宿。傳言玉女,用機關把臂拖來;待案金童,下說詞攔腰抱住。調唆織女害相思,引得嫦娥離月殿。

    那媒婆徐娘半老,尚餘幾分姿色,張梁聽得津津有味,待她大篇廢話講完,才道:「我家將與李太守家結親,欲遣你往雅州一趟。」

    媒婆根本不知李太守何許人也,仍搜羅出許多恭維的話,將張梁捧到了天上去。張梁聽完,已是飄飄然,當即道:「就是你了。」

    媒婆幾句話就得了差事,眉開眼笑,領過賞錢,即刻回家收拾行李往雅州去,見到李簡夫,說明來意,奉上張梁的「求婚啟」。

    李簡夫看過,與夫人季氏笑道:「你還道張家大郎桀驁不馴,恐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你看這『求婚啟』不是來了?」

    李夫人不以為然,道:「李家名號擺在那裡,他不動心也難。」

    他們長女李舒乃是夫人親生,於是看過「求婚啟」,先回後院問女兒意見。李夫人道:「你爹看中了張家大郎,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是瞧他不上,就罷了,咱們再覓好的。」

    李舒自十五歲及笄就開始挑夫婿,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一晃今年就十七了,心內很是著急,便垂頭羞道:「上回我已躲在簾子後瞧過了,就是他罷。」李夫人歎氣:「模樣倒是好的,攀上我們李家,前程也少不了,只是你這一嫁,就要住到鄉下去受苦。」

    李簡夫不悅道:「人好就成,待得他及,女兒一樣是官宦夫人。你若怕她受苦,多帶些妝奩與下人去便得。」

    李夫人沒了言語,遣丫頭出去,向媒婆討來草帖,由她口述,李簡夫執筆,填上李舒生辰八字,曾祖、祖父、父親三代官職及隨嫁田產奩具。

    媒婆接到填好的草帖,事情辦成一半,興高采烈回眉州,下鄉到張家,見了張梁,自紅抹胸內取出一幅五男二女花箋紙,笑道:「我沒白花你家的錢,事情辦妥,待你問吉完畢,我再去雅州。」

    所謂問吉,即男家收到草帖後,以女家草帖上女孩兒的生辰問卜或禱簽,得吉無克,方回草帖。此舉名為卜成婚雙方屬相生辰是否相符不相剋,實際上是看女家門及其隨嫁資產奩具是不是符合自己心意,張梁能與李家結親,在他看來,乃是祖上顯靈,求之不得,哪還消問吉,遣任嬸去城裡尋了個卜卦的瞎子掐了掐,走了個過場,便將草帖填好,交與媒婆帶去雅州。

    因男女雙方家長俱是情願,媒婆腳程又快,沒過幾日,就到了交換定帖的時候。

    定帖交換次序,與草帖相反,先由男家出具,張梁捧著帖子,犯了難。原來定帖上除了要填張伯臨的年齡生辰,還需寫上父母官職封號,詳列聘禮數目,他不曉得家中底細,便去房中問方氏。

    交換草帖,並未問過方氏意見,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聽了張梁問話,並不予作答,反道:「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張梁一反應便是,這婦人瘋了,二反應是,要拎板凳砸人。

    方氏一縮:「伯臨是我生的,我養的,成親這樣的大事,你都不知會我一聲。」

    張梁這才想起,卻是漏掉了這一茬,便放了凳子,笑道:「太過歡喜,混忘了。」說著將李簡夫家底向她透露了一番,又道:「咱們娶到這樣一位有身份的兒媳,往後你在村裡,愈有頭臉,連裡正娘子都要高看你一眼。」

    這番說辭,極具說服力,方氏心動,問道:「李簡夫真是太守?」

    張梁答道:「他已歸隱,但幾個兒子都在朝為官,祖上三代也都有官職。」

    方氏自己嫁的不算好,回娘家總覺得抬不起頭,想到若娶了這樣的兒媳,便能在王氏面前扳回一局,張八娘的日子興許也就好過些,臉上就堆了笑,推張梁道:「那你還磨蹭甚麼,趕緊取定帖來填,伯臨年紀也不小了,咱們上年就把婚事給辦了。」

    張梁將定帖遞與她,埋怨道:「誰叫你賤賣一回糧食,聘禮一欄,我都不曉得如何填。」

    方氏挑了眉毛,道:「拿不出聘禮,明明是因為分了家,要怪只能怪大房。」

    要緊事在前,張梁不願與她爭吵,瞪去一眼,道:「把賬本取來,讓我看看家底。」

    方氏也極想早些把光鮮兒媳迎進門,遂偃旗息鼓,拿鑰匙、開櫃門、取賬本。張梁翻一頁,眉頭皺一下,翻一頁,皺一下,方氏看得膽戰心驚,怯怯問道:「還過得去罷?」

    張梁桌子一拍:「積蓄全無,這叫過得去?難怪下人們總抱怨吃不飽,穿不暖。這幾年的家,你是怎麼當的?」

    方氏怕他又拎凳子,朝後退兩步,離遠了些,才道:「我還有些嫁妝……」

    「哄誰呢?」張梁把牆邊一指,「嫁八娘子時,不是都陪了去?難道你還有一份嫁妝在方家?」

    提到方家,方氏眼一亮,忙道:「我回娘家去借。」

    此法不錯,方睿大概也想攀上李簡夫,想必是肯借錢的,但張梁一想到借冰事件,就將借錢的念頭掐滅了,道:「找你哥哥借錢,恐怕比高利貸的利息還高呢。」

    方氏在這種事上,是理虧的,不敢硬辯,想敢想,另生一計,道:「與大房打個商量,填田產時,把他們家的那六十畝也加進去,至於聘禮,也叫他們借些,反正他們又沒兒子,留錢作甚。」

    張梁道:「他們欠債都未還清,哪有餘錢來借你?」

    這是實情,方氏洩了氣,道:「還是向我哥哥借罷,向他道明李簡夫厲害,想必就不會要利息了。」

    張梁覺得此計甚妙,立時手書一封,又喚任嬸來教了她好些話,遣她去方家借錢。她去得巧,正好方睿在家,聽了來意,竟起脾氣來,氣道:「你們竟要與李簡夫子結親家,還有臉來向我借錢?」

    任嬸不明所以,還要再講,方睿不由分說,叫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叉起任嬸,將她丟了出去。任嬸摔了個屁股墩,眼淚汪汪,一瘸一拐回到張家,向張梁與方氏哭道:「老命差點丟了,我再也不去方家。」

    張梁驚怒,但一樣不明緣由,直到張棟相告才知,原來朝中有黨派之爭,方睿與李簡夫,正巧分屬不同陣營,乃是政敵。張梁埋怨張棟道:「有些等事,大哥怎不早說。」

    張棟道:「他與你姻親而已,甚麼大不了的事。」

    張梁道:「我家八娘子嫁在他家呢,我們要是與李家結親,方家必將遷怒於她。」

    張棟為官之人,向來只分利害關係,哪裡理會這等事體,遂道:「兒子要緊,還是閨女要緊?錯過李家,你再想與大郎挑個身世這般好的媳婦,可就難了。」

    張梁猶豫起來,在窗前躊躇。張棟繼續勸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兒子才是終身依靠,再說八娘不是有孕了麼,待她生了嫡子,一樣好過,不消靠得你。」

    張梁的心,一時偏兒子,一時偏閨女,挪來挪去,最終還是停在了兒子這邊,下定決心道:「這門親,結定了。」隨後又犯愁:「大哥,聘禮還沒著落哩。」

    張棟聽了這話,也愁起來,道:「我有意助你,只可惜自家債也沒還清。」

    張梁想了一時,道:「我們家如今僅有六十畝田,只能算個下戶,聘禮就填銀三兩,綵緞三表裡,雜用絹一十五匹,如何?」

    張棟點頭道:「使得,李家看中的是大郎人品,家世在其次。」

    張梁又道:「定帖上還要填男家田產,我將大哥的那六十畝也算進去,填個一百二十畝,可使得?」

    張棟又點頭:「使得,這樣填好看些。」

    張梁將兄弟倆商議的結果告訴方氏,方氏歡喜,親自磨墨,讓他填定帖,笑道:「還是娶媳婦好,聘禮費得少,哪像嫁閨女,恨不得傾家蕩產。」

    其實時下娶婦,也是先問資裝厚薄,只不過這門親事是李家先提的,張梁才敢大膽而已,他抬頭瞪了方氏一眼,拆道:「休要混說。」

    方氏等他填完定帖,仔細將墨跡吹乾,收好,二日交與媒婆,再次遣她往雅州去。

    他們這邊忙活來忙活去,親事都成定局,卻無一人想到要問張伯臨意見,甚至都沒去知會他一聲,媒人幾次來回,他都恰在書院,沒有碰上,因此一直不曉得消息。

    這裡林依與他偶遇,想起青苗打聽來的小道消息,遂道了聲:「恭喜」。

    張伯臨驚訝問道:「喜從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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